小小分歧

    这是谁?

    与他们一样的被困者?

    还是以尸体的模样让他们放松警惕,实则与那些长脖的怪物一样,正等待着猎物自动踏入它的攻击范围之中?

    而瑞夏显然并没有考虑这么多,最初的惊愕过后,他定睛打量,然后侧头对汐慕小声说道:“……好像是位女性神官。”

    汐慕颔首,算是认同了这个初步判断。

    尸体头发很长,身型纤长,身上的魔法长袍也确实是女性款式。

    细看之下,她的面庞干枯破败,看起来已死去多时,断无生机。

    且他们在墙洞边探头探脑,她对此也毫无动静,倒不大像是地牢主人故意设下的伏兵。

    “难道是在我们之前被抓到这里来的吗?”

    瑞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自己的小镜片上捣鼓了一下,大概是确认并无异常后,便对汐慕点点头,而后率先跃入其中。

    汐慕紧随其后,直到二人来到另一面墙边,尸体仍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这真的只是一具单纯的遇难者骸骨。

    “如果一直在这里不出去,最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瑞夏望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孤独身影,可能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汐慕对此不置可否。

    死亡对她来说是很常见的东西,失去了生命的人与物件无异,实在不明白有什么感伤的必要。

    况且,比起感怀生命的流逝,她的死因反而更值得深究吧。

    如果是单纯被困死的也就罢了,就怕这干枯腐朽的死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被那不明的法阵生生抽空了血肉,那才糟糕。

    虽然不太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她身上那身衣服的腐坏程度与躯体本身有些微妙的不重合……如此看来,她死于那个诡异法阵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

    “她的魔法袍很新呢。”

    被她这样一提,本来已经移开视线的瑞夏再次回眸,很快也意识到了她提这个的用意。

    可还没等他把“看来不能再多耽搁了,我们快走吧”的催促说出口,汐慕却突然调转身形,径直朝角落中的尸身快步走去。

    然后——

    她干脆利落地剥去了尸体身上的神官长袍,直接把它穿到了自己身上!

    瑞夏惊了,张了张嘴,疑问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咔咔”几声布料扯开的声响震得又咽了回去。

    将过于宽大的袖摆和衣摆做了一些舍弃和调整后,汐慕试了试动作,确认不会妨碍行动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将滚落在一旁的神官手杖也捡了起来。

    “行了,走吧。”

    “……其实吧,我也可以把衣服换给你的。”

    面对瑞夏的提议,汐慕并不十分赞同。

    瑞夏的衣服料子看起来确实不错,但可能是为了出门方便,样式偏简洁利落,要脱换给她还得解一堆护手和束带,实在太花时间。

    而且身为机工师,他身上所藏的道具肯定不止一两张卷轴和一两只小虫……既然不是敌人,她也没必要趁着人家整理衣装的时候去探人家的底,何必费这时间呢。

    “人都已经死了,衣服放着也只是烂掉,拿来用用又如何。”

    “那……这根法杖又拿了做什么?”

    之前汐慕使用卷轴后的反应,比起使用不当被反噬,更像是精神受创后身体的应激保护反应……这样的状态下,强行使用魔力可是很危险的!

    少年的目光从不赞同转为忧虑,汐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平静地解释道:“用来抡。”

    “啊……啊?”

    法杖又不是只能用来施法,只要是个棍状物,那就能抡,能砸,能挑,能击——万一真的遇到敌袭,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地与对方干打转吧?

    虽然她往日最常用的并不是长兵器,但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瑞夏无语,瑞夏难评。

    但……这怎么说也算是变相地增强了己方战力,犯不上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跟自己此刻唯一的队友去较真。

    此间事毕后,他们如法炮制,一炮轰开了下一面墙壁,顺利地进入了最后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是空的,没有任何落难者沉尸其中。

    而接下来的这面墙后,应该就是通往上层的阶梯了。

    终于来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刻,二人不约而同地慎重对望,多少都有些紧张。

    “不如我对着空处空放一炮,先把第三发用掉吧?”

    瑞夏的提议不无道理,他先前已经使用了两发魔晶炮,第三发之后,机械便要进入充能阶段,耗时大约五分钟。

    毕竟楼梯间的这面墙壁另一面已经算是“牢外”,万一引来怪物追捕,那他们就会面临失去有效杀伤整整五分钟的艰难时刻。

    虽然汐慕表现得一直过分冷静,好像也有很丰富的临战经验,但她毕竟重伤初愈,手上的法杖也只能当冷兵器使用。

    而且,就身形来看,她怎么也不像是那种能一力降十会的力量型战士……

    与其到时被两面包抄直接团灭,直接三发魔晶炮满载的情况下出去,周旋的余地会大很多。

    “你的魔晶炮总能量够用吗?”

    “这个你别担心,我身上还有几块备用的魔晶,只要不被六只以上的怪物围住,应该足够了。”

    闻言汐慕轻轻点头,觉得这样做确实更加稳妥。

    “那你身上有带什么加速类的增幅道具吗?卷轴或者法器之类。”

    闻得此言,瑞夏认真回想,而后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

    也难怪。

    机工师一般不会在前线冲杀,除去专职的科研者外,即便加入冒险者的团队,也多半是后方策应和干扰战场之类的角色。

    直接为队友本身施加增益的辅助型工作,一般都是由神官担任的。

    瑞夏既然组了队伍出门,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把所有类型的装备都带上……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到时会遇到的最坏情况,就是楼上仍是牢狱,且在他们冲出楼道之前,就被上一层的怪物直接堵住。如果是同类型的怪物,他们至少还有些认知,不至于手足无措,可要是出现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思量再三后,汐慕开口了。

    “等下破墙之后,你先留在原地别动,让我先出去。”

    瑞夏一愣,并不明白这样的安排所为何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怪物不攻击牢中人,只要你原地不动,到时所有的怪物都会以我为目标。这种魔法生物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批量生产,只要我引走它们,你便可趁机……”

    “不行。”

    一直以来都很和气的少年第一次打断了她说话。

    “这算什么办法!我趁机跑出去了,你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反问,汐慕一时也有些茫然。

    什么叫她怎么办。

    是他说整座地牢布满着会吸取能量的法阵,所以才想尽快出去的……这场行动的主旨,不就是把他给设法送出去吗?

    她只是帮助他达成这个目的而已。

    至于她能不能活着出去……是应该放在目标中一起考虑的事情吗?

    其实说起来,她当时又为什么要用那张治疗卷轴呢?

    仅仅只是因为疼痛难忍吗?

    在祭台上死去,与在地牢中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被心中一连串的诘问质疑得有些恍惚,汐慕望着少年已经有些开始生气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没有底气。

    “我……会设法脱身的。”

    她并没有说服自己,但却以此想要说服他。

    “你刚刚才从浑身是血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又拿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法杖,就算再怎么神勇,也不可能在不能用魔法的前提下去单挑那种重量型的怪物吧?况且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在打不出有效杀伤的前提下,如果被它们困死,你准备怎么脱身?!”

    汐慕回答不上,因为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被困死的话……那就死呗。

    她实在太熟悉死亡了。

    自打记事开始,她不是在进行严苛的训练,就是在外出杀人的路上……她夺走过多少人的性命,又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根本无法一一计量。

    蝼蚁尚且偷生,但在多年的强化与引导之下,她的求生意志早已不再强烈。

    活下去有什么用呢?

    回家去吗?

    她现在还能活着,说明祭典必然是失败了,而导致其失败的根本原因,完全没有任何人跟她事先通过气。

    她该回去吗?

    该去关心母亲和弟弟的死活吗?

    如果不用关心……那她能不能活着出去,又有什么要紧呢?

    只要能还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人情不就好了吗?

    可不知为何,望着瑞夏那双盛满了各种不认同的金红色眼眸,汐慕张了张嘴,已经到嘴边的“脱不了身就脱不了”愣是没敢出口,只能换个角度说出自己的考量。

    “那,那如果上方的出路突然被新的怪物堵死……”

    “那就轰他丫的!”

    似乎心中真的有气,少年一改方才的谨慎小心,愤慨地拍了拍腰际某处,可能那里还藏着什么其他的宝贝。

    “要是路被拦住,那就把拦路的直接轰开啊!一发不行两发,两发不行,我直接把魔晶上所有的能量汇聚在一起,拼着报废也直接给它一发大的!我就不信了,只要那怪物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轰不烂它!”

    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激动地晃荡,非常生动地展示了瑞夏此刻的拳拳怒意。

    “所以……别再提这种所谓的‘高效’方案了。把同伴一个人留下抗伤害,自己安然脱身这种事,在我们家,那是要被逐出家门的!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强,我从没想过要扔下你,你怎么能自己先放弃自己呢?”

    这不是她自小所学的道理。

    可早已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少女,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一直没什么波动的心绪,突然泛起了一点小小的涟漪。

    好像有一束光,轻盈又柔软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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