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哎’……难道你们没感觉到吗？”
茉璃娜瞅瞅他俩，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瑞夏愣了一会儿，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紧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外套下摆处缀着的那两枚雪花型的银饰。
汐慕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感觉它们看起来，似乎比初见时陈旧了许多。
“这是出门前我母亲硬让我带上的防护道具，说是我难得出远门，怕我对一些潜移默化的危险不够敏感。”
取下了其中一枚，瑞夏仔细端详，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她说如果银饰破损，就表示遭受了一定量的精神干扰，除非能立刻找到并处理掉干扰来源，不然绝不要在当前地点停留太久……”
原来如此。
心中那隐隐的不协调感，原来是因为这个。
先前在密林一路探索的过程中，他们也曾发现过一些其他落难者的遗骸。
当初身陷暗牢时，他们急于脱身，所以没有过多观察其他牢房中是否还有受害者——但在这密林之中倒毙的众多的骸骨，细细辨认后，居然有不少冒险者打扮的人存在。
这就很奇怪了。
就冒险者的能力来说，即便水平一般，但只要熟悉怪物的行动模式，想要从那座地牢中逃出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明明都已经脱身，这些本应在野外生存上更有建树的强者们却依然折戟于此，实在是有些古怪。
可如果覆盖此地的法阵，还附带着摧毁神识之能的话，这一切便能立刻说通了。
再怎么厉害的强者，如果没有专修过精神方面的防御法术，或佩戴相关防护道具的话，即便意识到问题所在，一时间也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不安引发焦虑，干扰破坏了逻辑，越是迫切，越是在密林中疯狂乱转，最后在无尽的鬼打墙中陷入绝望，最终被法阵捕获。
由此看来，这里更像是一座无声的狩猎场——所有进入此间的生物，都是幕后黑手的猎物。
可……她为什么没事呢？
汐慕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一路上，那里确实曾传来一些令人不适的疼痛，但在戴上茉璃娜所给的耳环后，这种不适便逐渐消退了。
正如茉璃娜所说，从祭祀仪式上捡回一条命的她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创伤，身心皆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全因自己心态异常，又在常年的训练下对疼痛有登峰造极的忍耐力，这才能勉强行动如常。
这一路上，晕眩，不适，痛楚……在被瑞夏发现并施救之前，她一直都咬牙忍受，根本无暇去分辨这种种不适都分别来自何处。
是她对异常状态的耐受能力比常人更强的缘故吗？
也有这个可能。
对常人来说几乎难以维持神智的干扰，于她而言，可能只达到了“令人不适”这种程度而已……茉璃娜借给她的道具又正好可以温养心神，正好又为她分担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瑞夏麻溜地换掉了已经陈旧的装备，“啪啪”地又按上两颗新的。一旁的茉璃娜露出羡慕的眼神，又总觉得好像带着点“好想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的攻击性。
“汐慕，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瑞夏的关心，汐慕摇了摇头，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指了指戴在左耳的那只耳环。
“啊，这就是之前茉璃娜送你的道具吧？——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人，多亏你了，要是魔力不够用只管跟我说，我带着药水呢。”
后面这句是转过来对茉璃娜说的，而后者瞬间便开心起来，像只骄傲的小猫般扬了扬脑袋，“嘿嘿”地笑出了声。
“那可不，好好记住了，在这种鬼地方遇上舍己为人的茉璃娜大人，那是你们三生有幸！等脱困以后，你们必须给我写一封五页纸的表扬信，把我的英勇事迹在整座生命神殿里循环播放，听到了没？”
说是这么说，但她完全没提自己隶属于哪国哪处的生命神殿，一听就是玩笑话。
但瑞夏显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煞风景，立刻接过了她的话头：“那必须的，有您在这儿，这种小破林子根本就不在话下，分分钟就走出去了——走吧，我们再去试试其他的地方，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好，走！”
茉璃娜挥了挥拳，斗志昂扬，身体却很诚实，转头看向了一贯负责打头阵的汐慕。
不知为何，汐慕忽然有种想要笑一笑的冲动。
她没有应声，自觉地走上前来，与瑞夏一起确认接下来要行进的大致路线。边上的茉璃娜也不知是不是不甘被冷落，明明看不太懂，还非得挤进来瞎起哄。
恍惚之间，汐慕心底隐隐地升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种，跟血缘之外的人建立联系的感觉，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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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这都是第几次了……”
虽然在这诡异的林中不知饥渴，但多番遭遇鬼打墙之后，原本高昂的士气还是不免有所回落。
又结束了一轮被怪物的追赶后，茉璃娜筋疲力尽地趴倒在安全区的树荫下，喃喃地抱怨道：“北边我们是不是都走遍了？要再换方向吗？”
“唔，确实……不止北边，我们已经把树林的大半‘边界线’都画出来了。”
望着地图上被打下的那一长串大叉，瑞夏沉吟片刻，而后将其向下调整了一大段。
经过他们之前孜孜不倦的尝试，发现这片树林虽然大，但确实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边界”。一旦试图跨过那里，立刻就会无声无息地回到树林中心的随机地点。
好在他们现今弹药充足，对林间地形也越发完善，这才能以最小的能耗从近在咫尺的怪物跟前一次又一次地脱身。
真要硬打也不是打不过，但在着意观察过后，他们发现被打败的怪物虽然会消散，但一定时间后又会重新聚合，再度生成一个同样的怪物。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资源再充足也终归是有限的，如果找不到破除鬼打墙的方法，非要跟它们硬磕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
“最后就只剩下南边没怎么去过了……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是一面湖？”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茉璃娜还有些懵懂，汐慕倒确实对那一片地形有了点印象。
“是之前去捡背包的位置。”
换言之，也就是他们最初遇见茉璃娜的地方。
“哦！”
这么一提，红发的少女恍然大悟，一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虽然那时候雾比较大，但就脚下泥地的触感来看，我那时好像确实是走在水边……但是不是湖我不确定，就算提着灯，视野也还是很有限，根本就看不清远处。”
“至少就‘虫群’传回的消息来看，那里应该是一片很大的水域。因为不知深浅，也没有渡河的工具，所以我一开始就排除了那里……现在看来，也只能去那边看看了。”
“没准沿着湖边，能慢慢地从这儿绕出去呢。”
虽然茉璃娜有时爱抱怨，但振作起来也很快：“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到时砍两棵树，做张木筏，看能不能从湖上渡过去？”
如果那片水源真是湖泊的话，这主意没准还真的能行……但在这种到处徘徊着怪物的地方，水面之下，会不会也隐藏着某些未知的危险呢？
虽然心中忧疑，但瑞夏不想让大家提前担心，所以也没再多言。
三人再度重复之前冲刺，迂回，进安全区等一系列操作，途中路经数个怪物，从一些落难的尸骸身上捡了点物资，大致也算是有惊无险。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树丛里面，沙沙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不明的响动了，茉璃娜见汐慕和瑞夏对此一直无动于衷，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这声音一直都有，但因为对方一直没有主动攻击，我们也就没怎么管它。”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走来，似乎越靠近南面，这些动静出现的次数就越频繁——瑞夏与队伍最前方的汐慕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两人都逐渐注意到了这一点。
此时距离最近的一个安全点已经不远，不知为何，汐慕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正想提醒身后的二人加快速度时，一道锐如响鞭的声响突然破空而来，须臾之间，站在中间的茉璃娜身形一歪，紧接着便被某个长条形的东西捆了过去！
“我去，又来？！”
响亮的骂声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被拉得老远，汐慕提起速度，掉头紧追，不多时便在半空之中寻到了茉璃娜的身影。
她拔出短刀，狠狠地斩向那捆住了同伴腰身的银质长条！
“当！”
锐利的金铁之声响彻林间，出于意料的巨大反震让汐慕顿时一惊，知道无法立即斩断，便迅速控住了手中的兵刃，反向借力，踩着被刚才那一击短暂绷直的长条侧滑而下，准备直捣黄龙！
林间枝叶与稀散雾气被高速一一甩开，疾速逼近的视野中，一只古怪的，张着大嘴，浑身上下皆泛着金属光泽的动物出现在了汐慕面前。
这是——蟾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