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瑞夏闻言接过了她手中的白花，仔细看过后，很快便表达了认同。
“确实，这个破损的地方像是原本指环的位置……而且，从边上的擦痕和断裂来看，像是摔坏的。”
老者放这么一枚破损的戒指在信封里是什么意思？
总不见得真是为了让他们现学现用，实际操作一下饰品的修复过程吧……
想起那本被硬塞给他们的《女士饰品的经典样式及还原修复》，瑞夏至今仍觉得哭笑不得。
“难不成是什么信物吗？”
既然信中提到了一位女士的名字，茉璃娜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毕竟他们对这位米莉安娜殿下一无所知，如果她是位与老者年纪相当的老妇人，那二人或许年轻时有过什么故事，也未可知？
虽然就这个被摔坏的戒指来看，他们之间的感情大概率是掰了……但既然老者选择了将他们这些年轻人托付给她，显然还是很相信她的为人的。
没啥用处的八卦又增加了呢。
三人互相望了望，最终还是将这枚破损的戒指好好地又放了回去。
虽说迄今为止他们都没再遇到过像老者那样能正常交流的“本地人”，更别提被什么人认真盘问了……但万一这要真是个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有朝一日若遇到正主，这丢了伤了的，也真是桩麻烦事。
“那……接下来呢？你们是准备接着去看其他的地方，还是留下来陪我一起看文献？”
瑞夏这么提议，主要还是因为老者给了太多东西，现下汐慕她们又带了不少日记书稿回来，他一个人又要看图纸又要搭据点，也确实是忙不过来。
汐慕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拒绝的。
她确实识字，阅读速度也很快，一目十行间就可以记下不少信息——但比起这些文书工作，她还是更擅长游走在生死边缘，于危险中去探索那些寻常难以得见的破绽和隐秘。
而且，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到底从何而来，是不是家族失落的圣器“终焉之刺”，自己身上暗伤的突然痊愈又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总要弄个清楚。
可就在她斟酌语句，准备开口之时，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
她居然——准备提“自己”的意见。
而且，这竟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想要一个人出去探索时，竟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瑞夏和茉璃娜对此当然不会意外，毕竟他们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在没有外力干扰时，自己做决定是很正常的事——
但汐慕不是啊。
在长年的刻意训练和引导下，她自身的主观能动性非常低，在没有明确命令的前提下，保护自身和原地待命才是她所习惯的做法。
最初支撑她行动的指令，是“还瑞夏的人情，帮他从这里离开”；
渐渐与瑞夏建立信任，觉得这人可靠后，她也就顺势听从他的指令，大小事都让他来拿主意……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也开始……有自己的打算和主意了？
原来……她也是可以为自己做决定的吗？
“……看来汐慕不怎么想留下看书呢。”
见她久久地恍惚不语，这次是茉璃娜出来打了圆场。
误以为汐慕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拒绝才陷入沉默，瑞夏笑了笑，显然对同伴之间可能产生意见分歧这种事早有预期。
“本来就是在问你们的意见，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提的，不用顾虑。那……汐慕还是更想出去转转，是不是？”
见他执意要确认自己的想法，汐慕也不再遮掩，轻轻地点了点头。
“嘿嘿，那我也陪不了你啦，毕竟还是保护我方最强的战力更要紧些。”
短发的少女在边上坏笑，瑞夏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行吧，看来也只能我来多钻研钻研了……哦，对了。”
像是想起什么，瑞夏忽然起身爬回了高高的工作台上，叮铃咚隆地翻了一通，取了件什么东西，然后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递到了汐慕面前。
“这次出门，把这个带上吧。”
躺在瑞夏手中的，是一枚环形的女式发冠。
也不知由何种金属打造而成，发冠一体成型，造型锐利，如同一根荆棘挽就。上面虽缀有一枚不知名的花朵状装饰，但与寻常发冠不同，不在额前正中的位置，而在侧边。花朵下的金属底座向四方伸出数条细爪，像蛛腿，又像尖刺。
对寻常女孩来说，这样的风格多少有些锐利了——但汐慕看在眼中，倒觉得这样的设计与手执短刀的自己很是相配。
“这是……？”
“这是用特殊合金制成的金属，有定位的功能，这样一来，即便你们离开‘虫群’所监控的范围，我也能知道你们大概的方位，需要救援时，也更方便一些。”
见汐慕没有立刻伸手来接，瑞夏似乎也有些忐忑，语速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变快。
“我原本是想做成镯子之类的样式，但又怕手部的饰品会影响战斗，所以才做成发冠的样子……这个虽然是金属的，但重量很轻，用头发稍微固定一下就行，肯定不会半路脱落的！
“但、但也不能做得更小了，再小的话，合金含量不够，定位的效果就会变差了……啊，我不是要监视你，也不是不相信你，但万一发生什么事，又找不到你们的话，想施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
少年紧张地喋喋不休，汐慕觉得让他再这么说下去，没准他又要脸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且瑞夏脸红起来也挺可爱的，但……
再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欺负他一样。
她伸手取过发冠，直接就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这样行吗？”
周边没有镜子，她扶了扶发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戴好了没有。
“……有点歪。”犹豫了一下后，瑞夏还是抬起手，帮汐慕调整了一下发冠的位置，“这样就好了。怎么样，重量如何？”
汐慕动了动脑袋，几乎没感觉到什么重量。
看来瑞夏所言非虚，虽然发冠一整个环住了脑袋，但确实不影响行动。
“很轻，很好。”汐慕老实答道。
瑞夏弯了弯嘴角，虽然幅度不大，但还是能看出他很高兴。
“你要是担心动作大了会甩脱的话，只要在这里取些头发，打个发髻，把发冠固定一下就好了。”他在汐慕脑袋边比划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另一位同伴，“茉璃娜，要不你帮汐慕……”
“啊，我不行的。”
瑞夏话还没说完，茉璃娜就抚了抚自己才及肩的发尾，一脸正直地拒绝道：“我从小到大都是短发，根本不知道发髻为何物。”
没想到对方居然来了这么一手，瑞夏一时也有些愣住。
“那……我、我来吗？”
这话是问向汐慕的，后者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瑞夏是那种会帮姐姐选衣服的人，那会一点女式编发，自然也很合理。
汐慕本身也确实缺乏这方面的相关技能，与其花时间现学，不如由同伴代劳。
不过，当瑞夏走到自己身后，将手指插入她发间，开始逐丝逐缕地编织后，汐慕这才发觉自己有点草率了。
最初，她以为这种莫名的紧张可能来自于长久以来的战斗本能。
毕竟，毫无防备地让另一个人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可谓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没有过的体验。
她看不见瑞夏的表情，也无法第一时间观察他的动作，只能靠发间那一缕缕的触感来揣测他手指的走向。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绷紧了她的神经，让她在“反手扣住对方”的本能与“不要过度反应”的劝诫中正襟危坐，整个人像是马上要去殉道般坚毅不已。
“我这样挽你觉得怎么样？因为你速度快，又经常在空中腾挪移位，太松的发髻可能固定不住。我把两边的头发都打了辫子，剩下的那部分单独盘起来，然后再把这个底座用两边的辫子绕起来，这样就固定住了。剩下的头发就还是散下来，如何？全部盘起来反倒会变重……哎呀，有个镜子就好了，也好给你看一下。”
瑞夏在她的脑袋旁边梳边说话，可汐慕只觉得自己一个字都没听清，耳边嗡嗡的，只下意识地“嗯”了几声。
“那我来帮你们瞧瞧。”
原本坐在边上的茉璃娜饶有兴致地拖着凳子挪了过来，在汐慕面前左看右瞧了一番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揶揄转为赞许。
“……你有点东西啊，少年。经你手这么一打扮，感觉我们锐利的刀锋小姐看起来都有点姑娘样了呢。”
汐慕原本发上所佩戴的饰物早就在地下暗河的冲刷下遗失殆尽，自与他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那种散发飞扬，英姿飒爽的形象。
可此时此刻，少女带上发冠，略作修饰，在冠上花朵的映衬下，竟带上了一点温婉的人气。
就在这时，瑞夏灵机一动，唤来了一只机工虫到他们面前，然后挥手一拉，将一块荧幕当做镜子，推到了汐慕跟前。
望着眼前那个陌生又美丽的自己，汐慕不经意地抓紧了自己的手指，心跳声怦然作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