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ic-1

    戴斯蒙德是跟在卡珊德拉身后出的学校大门,他本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一整个下午都看上去没精打采。

    看到她被男生搂着肩膀朝车的方向走去,她还把车钥匙丢给了他,他就没有再追上去,甚至打消了要给她发短信的想法。

    她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需要他。

    有两个朋友追上了他,邀请他去自助披萨店吃饭,被他拒绝了,他现在没有去吃饭的想法,如果可以,他还想要跳过家庭晚餐,不过他打赌他妈妈不会同意的,他甚至想象得出她充满泪水的眼睛,和那种怀疑他是不是坏掉了的语气。

    他把书包丢进他卡车的后座,这辆车是他老爸送他的成年礼物,不是整个牌子里面最贵的,但足够好用,听说他们还针对这辆车做了详细的调查。

    他暴躁地把车一头扎进了车库里,因为过快而停歪了。

    老爸看到会不高兴的,意识到这点,于是他又停了一次,把车头摆正。

    他的右手食指指尖有点发白,比上午的时候更白了,而他的手指并没有变扁。

    开锁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站姿变得更加挺拔了。

    斯莫尔先生和夫人还没有回家,他们今天开车去里特洛克城兜风了,戴斯蒙德认为他们需要等到下午六点才能回家,这点从厨房里还没有开灯可以知道。

    他乘电梯上了三楼,他的房间在房子的西翼,这个房间从他出生起就是他的了,可能做过的唯一改变就是把婴儿床换成了国王尺码的床,他老爸说是为了适应他的身高,不过显然这床对于他这样的高个子也太大了点。

    他又想起来斯莫尔先生说的“不换居家服——”

    戴斯蒙德不耐烦:“不准上床。”他接道,“我晓得。”

    他有一个衣帽间,但大多数常用的衣服都放在了床边的衣柜里。

    其实这些事情,虽然大多数在他看来都很讨厌,但当他打开柜子并发出那句“靠”之后,他觉得以上这些都已经能算是世界降临给他的幸运了。

    让他说粗话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柜子里有一个人,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有着他所知世界上最惨白的皮肤,让他乐意怀疑这是用白色颜料画上去的,头发有些蓬乱,他整个人缩在柜子里,显得无比消瘦,搭在膝盖上的手腕看上去一掰就断。

    看见他开门,他也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好像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开门似的。

    “入室抢劫。”戴斯蒙德喃喃自语,随后后退两步,抓起了他放在桌边的多功能刀,卡州对于持枪这件事持反对态度,拿到证明需要参加考试,通过率很低而且吊销证明是很容易的事情,很少有人会花那个精力去考证,但此刻他却希望自己有一把枪,因为除非傻了,劫匪都带枪。

    他举着刀和劫匪对视了一会,对方只是这么看着他,眼睛里透露着一种奇怪的情感,是一种他陌生的情绪——而不认识情绪这件事他从五岁开始就不再犯了——像是悲伤,优雅,和惊恐的混合体。

    更加奇怪的是,眼前这个劫匪穿着非常复古的便服,还是他学世界历史的时候学到的,欧洲贵族的服饰,甚至有做工精细的扣子。

    “向您致以歉意,先生。”劫匪说话了,是那种他这个神情绝对能发出的声音,最贵的布料一样优雅的声音,语气中透露着浓重的悲伤,其中还有大段的紧张。

    他讲话像是好几个世纪前的人。戴斯蒙德无端这么想,但他并没有因此放下刀:“现在离开。”他看见自己的手微微颤抖,“我不介意把你的头割下来。”

    “我并没有偷窃。”劫匪还是没有从衣柜里出来,但是他换了个姿势,变成了坐在衣柜的隔板上。

    戴斯蒙德狐疑地看着他,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疑惑,只是一种情绪,他告诉自己。

    他们又这么对峙了一会,最后自称没有偷东西的劫匪开口了:“这是悲剧。”他悲伤地说,“我赶来通知,你要死了。”

    戴斯蒙德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颤了一下,他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出现这种情绪,很明显这人在胡编乱造,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大概率认为自己是法兰西处决贵族的人,把他当成了要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

    他试着感受这人的情绪,但很遗憾地没有感受到。

    这一切让他感到烦躁,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被情绪和谎言迷惑,又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他是说,这人又不会预言——

    “你看,”闯入者指了指他有点发白的指尖,“你已经开始变透明了。”

    戴斯蒙德注意到这点是在车库里,但灯光昏暗,加上他并没有感受到其他异常,所以就没有放在心上,听到他这么说,他几乎是立刻把手指举到灯下面,试图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非常透光,比正常手指要透光很多。

    戴斯蒙德低下了头,把那只透明的手插进口袋,感受着这种奇怪的情绪,他负责丈量各种情绪的精密的仪器告诉他,他害怕了。

    害怕死亡吗?他想不是的。

    更多的恐惧,实际上是对于这个闯入者为什么知道他快死了,为什么他没法测量到他的情绪。

    他称之为失控。

    失控让他恐慌,这种感觉也是陌生的,他——不对。

    “你怎么知道。”他这时候只能强装镇定,“说不定这就是普通的手指透光了,我的手指比其他人要浅一点。”

    “你能说服自己相信吗?”对方还坐在原地,但戴斯蒙德就是觉得他要站起来了,然后他真的站起来了,比他要高一点,好歹是正常人应该有的身高,戴斯蒙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薄弱证据不足为凭。”

    戴斯蒙德在他悲伤的注视下,竟然摇了摇头,这是前所未有的,他几乎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我们怎么——我是说——停止它?”他打赌如果这就是这人的来意,他一定知道解决办法。

    “十二轮月亮缺损和补全之内。”闯入者没有看他,而他站得笔直,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是在聆听神圣声音的信徒,“让一个人带走你固执的心。”

    戴斯蒙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没法被实施,兄弟。”他说,“这不可能。”

    这次对方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沉默地转身,进了衣柜:“我想这或许需要你在生命和能力中做选择了。”

    戴斯蒙德信了,从他说出“能力”这个词的时候就信了。

    没人知道他有异能,他的父亲,母亲,卡珊德拉,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摔到了床上,面露绝望地看着天花板。

    他想这个人也不知道如何实施这件事,让一个天生不具备爱人权利的人去寻找爱——他或许可以模拟出爱的情绪,让人感觉自己爱上了他,但停止透明化的唯一可能是“他去爱上别人”。

    这不可能。

    他是精神能力者,这点和他表姐莱克西之前一篇有关儿童行为心灵感应的论文很像,只不过他操控情绪,代价就是他再也没有办法感受到爱的情感。

    换言之,他得到了权力,失去了情感。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精密的,一丝不苟的,所以他尽量去做出格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不愿意去成为一个失去所有情感的机器,一段编程课上的代码,他不愿意承认这点,但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幼稚。别扭的小孩子一般说她不想要什么的时候,就是她最想要的时候。

    “看,兄弟。”他坐起来,双手摊开,“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爱人,是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这个——”他没再往下说了。

    因为那家伙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专心摆弄他柜子上的纹路。

    “另外,你怎么知道我的?是什么让你来告诉我这些?你明明可以直接让我死。”他见他根本不和他搭话,“嘿!”

    “你曾经为我说过话。”悲伤的声音再次响起,“吸血鬼保护恩人。”

    什么?戴斯蒙德愣住了,他发誓这是今年他知道的最重大的超自然事情之一,虽然小镇经常传出一些超自然的传闻,但大多数都是那群劫匪和孩子干的。

    “等等。”戴斯蒙德听到了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知道他老爸提前回来了,佣人都开始干活了,听脚步声应该是劳伦太太,这让他压低了声音,“你说你是什么?吸血鬼?”

    “但是我不吸食人血。”吸血鬼的声音随着戴斯蒙德把柜门关上而渐弱。

    戴斯蒙德把窗户打开,他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之前卡珊德拉的一句话预言了这一切。

    “我们都知道欧米内斯不需要一个小男孩替他说话,况且他根本不认识你,你根本得不到感谢。不要因此把自己变成野兽。”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着。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欧米内斯,而他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人模人样,没有狼的爪子,没有老鹰的翅膀,更没有鲨鱼的牙齿——他连吸血鬼基本的尖牙都没有。

    是啊,他还是个非人食主义者。他在心里恶狠狠地补充,走到门口,打开了被敲响的门。

    劳伦太太站在门口:“戴兹,先生正在等你,谈论你今天的课业。”她慈爱地说。

    “告诉他我马上就会下去。”戴斯蒙德说着就关上了门,走到衣柜门口,和吸血鬼说了一句“不要乱跑”,就开始编辑短信,他脑子一热想出来的办法,但愿能起效果,也只有她会帮他了。

    他下楼梯的时候,对面甩过来一个“好的”。

    手机滑进了口袋里,他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斯莫尔先生不会喜欢精神恍惚,讲话时候还看手机的他。

    这是一开始就有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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