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一拍脑袋。
“哎呀,竟然把这么关键的信息忘了。”
“蒙山!”
从后面冲出来一个面熟的警员。
“快,带人把角角落落搜寻干净,凶手不可能把衣服扒下来带走。”
卫真理再次仔细查看了每一节骨头的灼烧切面,搅动圆盆看肉沫里有没有纤维。
她补充道:“衣服不是完整的,凶手直接进行了分尸。”
虽然不多,但血污里明显飘着一些纤维物。
“他为什么分居?”
卫真理取下最外面一层的手套放在了一旁的回收箱里。
郑青带着她往下走,走到客厅的窗边,视线望向开始大力搜寻的警员。
“他老婆说从十年前的某天开始,他就性情大变,起床就说要和她离婚。”
“性情大变?”
郑青:“她说路易突然每天变得很压抑,明明看起来很暴躁,但却又刻意平复情绪,面部表情看起来很狰狞。”
“不过这种状态过了一月就恢复了,恢复之后就和她提了离婚。”
“她不同意?”
“我当然不同意,当初是他向我求的婚!”
“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大笔星币,想和我离婚独吞?”
“想都不要想!只要我不同意,他离不了,我可是联邦军士后代!”
“要想和我离婚,那可是得上联邦军事法庭的!”
女人的身形丰腴,保养得极好,没有精神力但整个人容光焕发。
虽然住在条件一般的公民楼里,不过从房子的摆件和整体设计看得出来花了不少星币。
她嘴里不停地抱怨:“老娘当年看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哼!”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得意洋洋地笑:“我用他每个月给我打的星币活得可滋润了,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样儿,我睡觉都看不下去!还能下手?我现在身边的那个少年啊,你可不知道,哎哟,细皮嫩肉,啧啧!”
回想起女人最后脸上那个笑容,郑青老脸一臊,简单表达了女人的意思。
卫真理抓住重点:“有查到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星币吗?”
郑青斜眼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十年前,他当过一个案子的证人。”
卫真理一怔。
“十年前......”她喃喃道,目光如炬地问郑青:“是我父亲负责的那个案件?”
郑青叹气:“对,就是当初那个女孩失踪案。路易是在道路监控里发现的载着女孩的最后一个司机。”
“当初他说是女孩自己招手搭载他的悬浮车,上车说的目的地就是悬浮花园。”
“到目的地后把人放下就走了。”
“当年我们查实过悬浮车记录仪,的确是他说的那样。”
卫真理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碎片,但思绪太快她没有抓住。
郑青回忆当时的案件:“不过他后来觉得一个小女孩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不太安全,又返回去了,他说他在花园里寻了好一阵都没找到,后来也没多想就走了。”
“当时是你父亲找到的路易,希望他能回忆一下当天他走进花园里面有没有看到什么。”
“谁想到,后来你父亲......”
说到这里,郑青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愁绪。
鬓边的白发显得他此刻格外地老态。
卫真理看在眼里。
“所以您今天叫我来,是在怀疑路易的死亡可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郑青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卫真理:“这是一周前我家门口信箱里的。”
卫真理低头,纸条上面写着:
救救我!郑所长,我不想死!他要杀我!——路易
郑青准备从兜里掏出烟的手,在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卫真理的时候,又故作自然地收回了。
“因为最近有些忙,我就宿在了办公室里,两天前回家才看到。”
“说实话,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直到昨天这个案子上报给了我,我才想起他的身份。”
“看来他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他会被杀,只是我还纳闷,他为什么会向我求救。”
“到半夜的时候,我回忆起了一件事。”
卫真理的视线透过窗子看向了院子里一簇簇的草堆。
耳边传来了郑青厚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久远:
“我和路易唯一的交集就是十年前的案子。”
“在路易从我们这儿录完证词出去后,你父亲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在说谎。”温文尔雅的男人面色凝重。
“你父亲说当路易表达他在花园里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摩挲手指,想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克制住了。”
“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僵硬。”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但是不想说。”
卫真理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纸条:“或者,他是不敢说。”
郑青重重点头:“我曾经想过去把路易抓回来逼问。”
“但是被你父亲拦住了。”
郑青叹气:“你父亲说,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我们得允许别人害怕。”
“他还说,路易既然曾经回过头去寻那个女孩儿,本性不坏,等他想明白了之后,他也会回头来找我们的。”
“谁知道后来警局破了案,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去听路易的说法了。”
卫真理在郑青的叙述中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说:“我记得那个案子的凶手当时发现的时候已经酗酒死亡了。”
郑青回答:“是的,所以后来我也没怀疑什么。”
他看向纸条:“直到这张纸条,我才觉得当年的事情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卫真理点点头,同样看向那张纸条,准备开口说什么。
突然,她的眼神一凝,猛地抬头看向郑青。
“郑叔!您刚才说什么!”
郑青还是头一次在卫真理的脸上看到起伏这么大的情绪,愣了一两秒,回忆道:
“额......当年的事情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不是。”
“路易在说谎?”
卫真理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无数条线索在乱窜,她很混乱,眉头紧蹙。
“不,您前面说路易当时去过花园,然后呢?”
郑青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努力去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我说,路易返回花园什么都没看到,我们后来查实了悬浮车记录仪......”
“对!就是悬浮车记录仪!”
卫真理猛地打断了郑青的话。
“我在戴伦的笔记本上曾经看到过!”
郑青摸头的手停在半空中,呼吸放缓。
“郑叔,戴伦是曾经中心局局长助理。”
“而当年这个女孩失踪案的负责人就是,”
“曾经的中心局局长,”
“前不久刚刚晋升的联邦警局总局副局长——”
卫真理的目光如炬,和郑青的视线对上,语气坚定。
“陈深!”
郑青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局长,找到了!”
蒙山欣喜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卫真理和郑青在蒙山的带领下到了院子后面。
一名警员将一片碎了的衣角放在证物袋里递过来。
“这里有一个下水的地方,凶手应该是把砍碎的衣服通过这里冲到了下水道。”
“但是凌晨为了不暴露,凶手没有开灯,因此遗漏了一片。”
蒙山解释道。
“拿去鉴证科查一下。”
“是!”
回到正题,郑青小声问道:“所以你认为背后的人是陈深?”
卫真理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路易的死......”
“还有戴伦的死,和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郑青这才恍然说道:“我是不是没和你说戴伦的案子。”
卫真理:“我看了通报,凶手是当时采访戴伦的那个记者,她将小型的手持式激光枪藏在了话筒里,通过屏蔽器开启的瞬间,当场击杀,随后装作吓坏了的样子将话筒掉落在地,摔开话筒将激光枪收回。”
“没错,要不是菅行发现了她手心处因为收回激光枪,被余温灼烧的痕迹,我们也不会去怀疑一个看似被吓坏了的记者。”
“那个记者是为了替哥哥报仇,她哥哥曾经因为戴伦伪造证据冤枉致死。”
“戴伦当时正值竞选十六分局局长的节骨眼,因此在断案上非常追求效率。”
“那个记者哥哥的案子已经被拖了两个月,再没有结果,戴伦就会失去竞选资格。”
卫真理:“您认为戴伦伪造证据或许不是第一次了。”
郑青点头:“这么说起来,我怀疑当时我和你父亲查看的悬浮车记录仪本身就已经被他处理过了。”
“至于陈深有没有参与其中......”郑青的眼眸微暗。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是谁帮那个记者屏蔽了信号。”
卫真理想起了自己在父亲的手札上看到的悬浮车记录仪几个字。
父亲当年或许就已经在怀疑了。
更甚于,父亲的死和这个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
卫真理突然面无表情地开口:“郑叔,您不觉得首都星南北区的治理有问题吗?”
“您身为主管南北区的联邦警局总局副局长,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郑青仿佛是被一口巨大的锅砸了下来,十分冤枉:“真理啊,你郑叔我可是在陈深晋升后才接管南北区的,这也还没多久吧?”
卫真理扯了扯嘴角:“您放宽心,我说笑呢。”
郑青捂住胸口一脸无助:“我年纪可大了,经不得说笑哈!”
“郑叔,我觉得我们还遗漏了一件事。”
卫真理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繁花锦簇、绿意茂盛的院子里。
空气里,被清风送来了一丝带着辛辣的清新味道。
生机勃勃的院子呈现出一丝危险的诗意。
“或许应该说,我们遗漏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