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河听过夏若的计划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名年轻人的图谋竟然如此之大。
而年轻人神情从容,看似狂傲,却又让人不自觉的被他的自信感染,心中莫名信服。
郑千河盯着她看了许久,难忍心中疑惑,开口。
“此计险中又险,阁下身份未知,对我等来说,实在难以心安。”
夏若顿时明白,这人是在打探自己的身份。
对她来说,长公主和大将军都是陌生人,所以,她并不想与之扯上关系。
但又不得不承认,两人名头够大,名声又足够好,完全能够使大多数人信服。
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我姓夏,家父夏惊天。”
不但郑千河愣住了,就连阿豹和关在对面的吴勇、王铁牛都一脸呆滞。
郑千河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开口。
“可是那位大将军,夏惊天?”
夏若颔首。
“正是。”
明显的抽气声传来,几人的神情,完全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郑千河满眼不可思议。
世人皆知,大将军与长公主育一子二女。
可长子年过二十,明显不是眼前之人。
脑中一闪而过的答案让他心中一颤,
“您,您是哪位郡主?”
夏若声音平静。
“封号若阳。”
“若阳郡主!臣拜见郡主!”
他的身子没等弯下,夏若便伸手托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郡主了,郑大人不必多礼。”
而与夏若有过一段相处的阿豹,此时受到的冲击更大,连说话都结巴了。
“郡郡主……大大将军,可是那位!”
“那位,大越战战神是你父亲?”
郑千河锤了一下阿豹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
“怎能对郡……不,怎能对女郎如此无礼!”
虽然这样说,但他也能理解的阿豹的失态。
夏惊天可是大越战神!
他一生征战无数,曾多次打退羌人大军的入侵。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大越。
这样一位旷世功臣,却因皇帝的懦弱无能而被满门抄斩!
即使皇帝为他安上了许多罪名,但百姓的心中却如明镜。
所有人都明白,大将军死的冤枉。
而得知大将军竟然还有血脉就存于世。
郑千河在震惊之后,就是欣慰和激动。
夏若见他脸色变了又变,不确定他是否相信了自己。
想了想,又补充一了句。
“这件事梁先生可以作证,他是前西北将军,梁盛。”
西北将军的名头虽然没有战神的响亮,但也是战功赫赫的大越名将。
传说中的人物接二连三出现,郑千河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这……”
夏若叫他无措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如何?郑大人可有意向合作?”
郑千河从震惊中清醒,迅速点头。
“能得二位相助,我等自当拼尽全力!”
他答应了,一切就简单了。
若是不答应,还得另辟蹊径重新计划。
因此,夏若也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毫无波动。
“既然如此,郑大人可有把握第一时间掌控平原郡。”
郑千河面色凝重。
“独我一人,怕是不易。”
“但同僚中,主记事汪清与功曹史孙甸寻与下官私交甚密,是可托付之人。”
“只是我在牢中,不知如何与他们联系。”
夏若只是稍稍思考,便有了主意。
“那位五官掾或许能够帮忙。”
这人必定也是看不惯杨子言,否则没理由将密道一事告知向星他们。
郑千河听到这人,也是跟着点头。
“赵齐修为人清傲,但最是钢正。”
“自从来平原郡起,他一直看不惯杨子言的所作所为。”
“他一定会帮忙的。”
夏若点了点头,心中有了决定。
随后,她将晚上的计划一一告知,听的几人一脸紧张,连连点头。
交代好一切,她与阿豹返回密道。
随着头顶的地砖被盖上,密道内的光亮彻底消失。
阿豹拿出火折子吹亮,两人直奔密道入口。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赵齐修,说服他帮忙联系那两名官员。
“要不要和大哥说一声?”快走到向星的藏身地,阿豹忍不住说道。
夏若摇了摇头。
“没时间了,咱们必须快去快回。”
而正当他们路过那条岔路时,竟有谈话的声音隐隐传来。
里面明显不止一个人在!
夏若立马警觉起来,一把拉住继续往前走的阿豹。
小伙子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见夏若做了禁声的手势,阿豹立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咽了回去。
夏若将他放开,放轻脚步朝着岔路里走去……
密道内,声音越发清晰。
“快半个时辰了,女郎和阿豹去了还不回来……”
“不会被狱卒发现了吧?”
“……你就不会想点好的?”
前一个声音是向星,而后两个声音竟然是梁盛与章早立。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章早立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上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赵大人?”
“是一间牢房,我只看过一眼,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回答的声音很陌生,但从章早立对他的称呼便能确认,这人就是她正要找的人。
夏若不再犹豫,快步走出密道。
她的突然出现,把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
“女郎!”
最先认出她的是梁盛。
其他人闻言,脸上也浮现出惊喜。
夏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目光落在了那名陌生中年男子身上。
“可是五官掾赵大人?”
赵齐修下巴上留有山羊胡,脸颊微微凹陷,微微抿紧的嘴唇显得有些倔强。
在她直视的目光下,赵齐修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
两刻钟前。
下职归来的赵齐修,远远便看到两个陌生人徘徊在自家门口。
他立马想到向星曾说过的夏、梁二人。
便偷偷躲在角落观察。
直到梁盛准备翻墙进院的时候,赵齐修才主动出现。
双方一阵试探,最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夏若直接了当道。
“赵大人可愿帮忙?”
赵齐修似乎早有预料,随之长舒口气。
“如果你们只是救郑千河,我绝不会帮忙。”
“但听说,你要杀了杨子言?”
夏若点了点头。
“哈哈哈!”赵齐修仰头大笑。
“这等替天行道之事,我势必要参与。”
他对杨子言一副除之而后快的模样,分明就是早有恩怨。
甚至听她说完需要注意的事情后,赵齐修一刻都不想耽误,迫不及待起身出发。
夏若将人送出密道,终于难忍心中好奇,问道。
“赵大人与杨子言有仇?”
只见赵齐修面色发沉,双眼微眯。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夏若眉毛一挑,没想到还有这等八卦!
终究没好意思询问细节,只能目送着对方的背影离开。
她转身望着西垂的红日,默默舒了口气。
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郡守府内。
护卫长王立匍匐在地,脸几乎埋进了土里。
“废物!”
一声怒喝,伴随着一只瓷瓶摔落在他身前。
飞溅的碎片划过王立的脸颊,鲜血很快流了下来。
但他只能任凭鲜血糊在脸上,一动不敢动。
“一个重伤的废人,竟然到现在都抓不着,老子养你们是白吃饭的吗?”
王立将头抵在地上,咬紧后槽牙。
“大人息怒,我们已经扩大了搜查范围,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杨子言把身前的桌案拍的啪啪作响。
“就快有消息,就快有消息,这句话我听了快十遍!”
外甥和王管事被杀,自己的摇钱树倒了不说,也没法给家里和贵妃那边交代。
这让他满心烦躁。
他倒是很想一刀宰了王立,但偏偏这人能力又不错,还能为自己做不少事情呢。
想到这里,杨子言忍住翻涌的不耐,冷声道。
“明早,明早要是还没有消息,我叫人剁了你的脑袋。”
王立心中一松,赶忙谢恩。
无论如何,命暂时保住了,多了几个时辰,也多了很多希望。
杨子言甩了甩手。
“还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去找人!”
“喏!”
杨子言看着王立仓惶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脑中浮现出了上个月才抬进门的小妾。
虽然是二十六岁的寡妇,但是容貌清丽,气质如兰。
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听说和那个赵齐修有过来往。
但那又如何?
不用说一个寡妇!就是整个平原郡都是他杨子言的!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去梅姨娘那。”
身后的侍从急忙跟上。
日落西山,夜幕渐临。
不知不觉中,明月爬上天中。
一名值夜的狱卒巡视到重刑犯牢房。
他看了一眼缩在墙根一动不动的人影,回头又看看两个重伤的犯人。
确定他们还在呼吸,狱卒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关门声传来。
牢房角落的一块地砖开始微微颤动,牢房内的三人同时睁眼。
郑千河更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扣住翘起的石板边缘一同用力。
密道入口很快露了出来。
夏若是第一个爬上来的。
紧接着是梁盛、阿豹,最后是受伤的向星。
行动之前,夏若用止血药在他伤口上厚厚的敷了一层,又让他吃下大量的止疼药。
没办法,谁让又是人手不够的局面呢。
爬上来的向星看到郑千河后,顿时难掩激动。
“大人!”
“向星!”
夏若无情的将两人重逢的喜悦打断,来到栅栏边问道。
“弄好了吗?”
吴勇和王铁牛立马点头。
“早已经好了。”
“女郎留下的线锯实在锋利,我们用了一刻钟都不到。”
“那药更是神了,吃完以后浑身舒坦,就和没受伤一样!”
夏若点头,线锯比她预想的要更加实用。
也可能是白天离开时,她留下的止痛药起了作用。
因为当身体感觉不到疼痛,自然能毫无顾忌使出全力。
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
“止痛药只是让你们感觉不到痛,身上的伤还是有的。”
“所以不要太拼命,以免留下后遗症。”
吃了药的三人却完全不在乎。
毕竟和接下来要干的事情相比,后遗症完全不值一提。
吴勇甚至直接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女郎,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夏若有些无语,在他亮晶晶的注视下,平静开口。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现在。”
她的话刚说完,吴勇和王铁牛便迫不及待的来到栅栏跟前。
他们一人握住一根栅栏,稍微用力,成人手腕粗的木头便被掰了下来。
梁盛先是一惊,随后发现木头的边缘断口整齐,显然是被事先切断的。
两根木棍被移开,栅栏中间的缝隙立马被扩大。
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穿了过来。
而郑千河所在的牢房,也被他提前锯断了两根。
拿开之后,吴勇和王铁牛轻松进入。
他们终于又聚到了一起,各个都带着兴奋的神情。
一边的梁盛忍不住催促。
“赶快带着郑大人离开,别忘了你们还有其他任务呢。”
向星也反应了过来,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
“对,你们快走……一会儿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和郡守府的护卫硬碰硬。”
其他三人也认真点头。
“放心吧大哥。”
“女郎,您也一定小心。”
夏若颔首。
阿豹带着郑千河和其他两人,返回了密道。
当石板再次归位,牢房内重新陷入安静。
夏若靠在牢房的墙上,默默闭上眼睛。
将近一刻钟后,她骤然睁眼。
拔出了腰间的唐刀。
“走吧,会会他们”
三人相继从牢房内钻出,直奔走廊尽头那扇门。
门外。
房间中,一片乌烟瘴气。
十几名男子中,一多半穿着狱卒的衣裳,少部分则是郡守府护卫的打扮。
他们围着一张桌子,神情亢奋,不断叫喊。
“大!大!大!”
“小!小啊!”
被围在中间的狱卒,满头大汗的拿开自己手里的竹筒。
三个骰子,分别是六、六、五。
叫大的人们立马欢呼雀跃。
叫小的则唉声叹气。
“他娘的~我都输了八百文了!”
“你才八百文,我都一两了!还有没有钱,借我点?”
“再开再开!我就不信今晚翻不了身!”
亢奋的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
一把银亮的刀刃从门缝中缓缓伸出,迅速向上移动,直至触碰到门栓。
“咯哒”
门栓被挑开,不大不小的响动瞬间被淹没在嘈杂声中。
没人发现门被推开。
最外围站着一个瘦狱卒,正全神贯注紧盯同僚手中的竹筒。
歇斯底里的喊着:“大大大!”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
没等看清什么,一把刀扫过了他的脖子。
瘦狱卒用力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三个陌生人。
他拼命想发出声音提醒同伴。
只可惜气管被划破的他,只能发出“赫、赫……”的气声。
夏若甚至没有给他太多的眼神,迅速挥刀朝着另一名护卫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