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鹰叫声在黑夜中传的极远,显得有些空灵和虚幻。
夏若弯下腰,在路旁抓了一把,随后直奔院门而去。
门口,守夜的护卫看着黑暗中的来人,立马警惕起来。
“谁啊?哪个队的。”
来人没有回答,径直朝院子里走去。
高个子护卫皱起眉头。
“问你话呢!站住!”
他们是郡守府最精锐的护卫,负责贴身保护郡守。
平日里,一般人见到他们,都会毕恭毕敬的打声招呼。
现在莫名被无视,高个子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他大步上前,伸手想抓住对方的肩膀。
靠近的一刻,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一股来自死亡的味道。
夏若转身扬到刀,月光下闪过寒芒,斩向了落在她肩头的手臂。
“啊!!!”
夜幕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起远处大片飞鸟。
院内守夜的护卫立刻发现了不对,院中霎时热闹起来。
“不好,有人偷袭!”
“保护大人!”
“拦住她!”
转瞬间,十数道身影从各个角落合围而来,向夏若袭杀而来。
当他们靠近时,夏若却并未举刀,而是扬起左手,洒出一片沙土。
正是她刚才在路边随手抓的。
黑暗中的护卫毫无防备,下一刻双目剧痛。
短短一瞬间,攻势土崩瓦解,只剩无数呼痛声。
没来得及到跟前的侍卫,原本杀气腾腾变为惊愕,随后怒气腾升。
“杀啊!弄死这小子!”
眨眼的功夫,喊出这句话的护卫冲到了她的跟前。
噗!
轻巧的一刀挥过,却快的令人心惊。
护卫只觉得天旋地转,重重坠落在地的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倒向地面。
他的世界就此陷入黑暗。
一抹刺目的红,在苍白的月光下绽放。
下一瞬间,一把刀从天而降,与夏若手中的刀短兵相接。
刹那间迸起火花。
夏若手中的唐刀如摧枯拉朽般,将对方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随后她身形灵活的窜向一侧,躲开扫过的利剑,同时提刀刺穿一名护卫的脖颈。
夏若的每一招都简练到极致,一丝多余的体力都不浪费,几乎全部一刀致命。
这是在末世时代与丧尸厮杀时养成的习惯。
护卫小队长看着队员一个个倒下,不由心惊胆颤,浑身发冷。
他迅速退出厮杀范围,从怀里掏出一枚特质的哨子。
但小队长不知道的是,他早被锁定。
在嘴唇触碰到哨子的一刻,一把唐刀远远飞来,正中他的心口。
哨子从口中掉落,小队长的身体随之向后仰倒。
夏若收回丢刀的手,又一把唐刀瞬间出现在手中,她转身将偷袭的护卫砍杀……
但尖锐的哨子声,依旧在郡守府内响起。
梁盛一刀捅在吹哨的护卫身上,哨声戛然而止。
他用力抽出刀来,周围已经倒了七八具尸体。
有护卫,也有侍从……
汪清凑了上来,神情有些紧张。
“这哨子是郡守府护卫间通信所用,哨声一响,必定会有人冲出去寻找支援。”
梁盛眉头皱起,随后当机立断。
“告诉大家,清理的快一些,好能提前到门口。”
与此同时。
屋内的杨子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院里的打斗声逐渐停止,他鼓起勇气站起来,将窗子推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去。
月光下,院内的情形一览无遗。
只见一个身影,正从一具具尸体上迈过,直奔房门而来。
杨子言被肉挤成缝隙的眼睛猛然大睁,里面满是惊恐。
他迅速转身跑到对面,推开了后窗。
不料一道身影扑了过来,用力抱住他的大腿。
正是一直躲在暗处的梅姨娘。
“贱人!放手!”
杨子言随之举起拳头狠狠砸下。
只听闷哼一声。
盛玉梅感觉鼻腔中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但她却更加用力的抱着对方,束缚着这个让她恶心的男人。
无数个日夜,盛玉梅都想将他杀死,但是她不敢。
因为她还有家人,还有一个放在心底的人……
那个清傲又倔强的男子,不嫌弃她寡妇的身份,愿意迎娶自己过门。
只是这一切,都被这个畜生破坏了!
现在他好不容易要死了!又怎么能让他逃!
一拳接着一拳落在身上,盛玉梅咬紧牙关,绝不放手。
眼见房门被推开,杨子言目露凶光,一拳打在盛玉梅的太阳穴上。
后者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浑身瘫软。
目睹了这一幕,夏若满面寒霜。
眼见着杨子言一条腿搭在窗上,笨拙的向外爬着。
她鬼魅般的上前,一刀斩在他肥硕的大腿上。
“啊!!!”
失去平衡的杨子言跌落在地。
他捂着鲜血喷涌的断口,惊恐的望着夏若。
被斩下来的腿掉落一旁,场面看起来有些恐怖。
“你、你到底是谁?”
“求你、求你别杀我,只要不杀我,你要什么都行!”
夏若冷冷的看着他,咧嘴笑了一声。
“我问,你答。”
“被抓走的流民,现在自哪?”
……
赵齐修匆匆赶到梅溪院,被院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他迅速穿过院子,来到门口。
正巧夏若提刀从里头走了出来。
见到赵齐修,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看来赵大人的任务进展不错。”
赵齐修的视线不自觉的朝屋里看去,隐隐有些担忧。
“女郎,杨子言他……”
夏若淡淡开口。
“已经死了。”
赵齐修双眼闪过一丝亮光,随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神瞟向屋内。
夏若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对方特意赶来的原因。
“里面的女子,大人认识?”
赵齐修立马点头。
夏若将门口让开。
“她为了拦着杨子言逃跑,被打的昏了。”
不等她再说什么,赵齐修已经冲了进去。
夏若没有回头去看。
她快步朝着院外而去,直奔前院的大门。
路上时不时出现的尸体和鲜血,无不向她展示着刚才对抗的激烈。
到了前院,梁盛和郑千河立马迎了上来。
“女郎。”
“女郎。”
夏若颔首,随后从袖子里掏出几把钥匙,递给郑千河。
“这两把是杨子言私院的钥匙,里面关着被抓来的流民。”
“而这一把,是他私库的钥匙。”
杨子言私库中的金银财宝,肯定比平阳县令多的多。
但想到城外那些流民,夏若还是打消了想要据为己有的念头。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郑千河深受感动,在接过钥匙后,郑重的行礼。
“我愿意以性命担保,请女郎放心。”
夏若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梁盛。
“那些人到哪里了?”
梁盛立马回答。
“大约还有两条街。”
“郑大人从府库中调用一批弓箭,向星、汪清、曹甸寻,分别带人在其它三个门埋伏。”
夏若甚是满意。
“好,那就做好收尾。”
不到一刻钟,阵阵马蹄由远及近……
王立接到郡守府遇袭的消息,带着人匆忙赶回。
刚到郡守府大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他陡然一惊,下意识喊道。
“兄弟们,跟我上!”
数十骑兵冲入大门,可还不等看清眼前的一切,身后的大门突然关闭。
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王立心中暗道糟糕。
“小心埋伏!”
他的话音刚落,破空声响起,一根箭矢正中他的心口。
王立低头看去,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直直的坠下马去……
黑暗中,数十箭矢飞驰而来。
惨叫声不断响起……
天色逐渐亮起。
卖馄饨的方二毛挑着扁担走在路上。
自从在老爹手里接过馄饨摊,这么多年他都在郡守府附近的巷口做买卖。
一些赶着上职的官员,若是没吃早饭,没准会在他的摊子上吃上一碗。
为了占一个好地方,每日天不亮他就出发,总是能第一个到。
今天也不例外。
只是快走到郡守府门口,方二毛与两匹飞驰的骏马擦身而过。
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隆起的眉骨,深邃的眼窝,细窄高挺的鼻梁。
“羌、羌人!”
方二毛吓得肝胆俱裂,险些扔了手里的扁担。
他回过头,撒腿就跑,一路跑到了郡守府的大门口。
正想松口气,却看到了更让他惊恐的一幕。
郡守府大门敞开。
门口的台阶上,凌乱的趴着四五具尸体,殷红的血顺着台阶流了老长。
方二毛终于扔了扁担,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随后连滚带爬跑远,嘴里不停喊叫。
“杀人了!羌、羌人杀来了!”
夏若和梁盛策马狂奔过大半个平阳郡,与许多百姓来了场偶遇。
大街上,目睹羌人细作的百姓越来越多。
直到天色逐渐亮起,他们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停下。
夏若伸手将“高高的眉弓”和“高耸的鼻梁”通通揪了下来。
再掏出一块棉布,将脸上的残余的肤蜡擦干净,这才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呼~”
卸妆后的夏若只觉得浑身清爽。
如今,她选择把杨子言的死嫁祸给羌人。
因为这样,就会让人怀疑到大羌想攻打平原郡,朝堂内部必然会陷入恐慌。
以此来转移贵妃和杨家的注意力,让他们暂时不敢到平原郡调查。
而等风头一过,郑千河等人也已经将所有痕迹抹除。
到时候,贵妃和杨家就是再怀疑,可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夏若心情愉悦,心思回归到自己的身上。
“走了,咱们得早点出城……常乐他们一定等着急了。”
听到这话,梁盛丢下手里研究许久的肤蜡,立马跟了上去。
两人先去客栈取回马车。
再次出门时,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
他们正在全力搜寻着两名神秘的羌人刺客,街边的百姓纷纷议论着郡守遇刺的消息。
他们有的神情紧张,有的面露迷茫,但更多的,是在惊讶之后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夏若神态自若的赶着马车,一路往南市走去。
章早立和向星已经在街口等候多时。
见着熟悉的马车来到跟前,章早立脸上写满了喜悦。
“女郎!”
他昨夜没能参加行动,一个人躲在赵齐修的住处,担心了一整夜。
此时见到女郎平安无事,自然心情激动。
夏若淡淡一笑,安抚对方。
随后看向一旁的向星。
“向领队身上有伤,应当好好修养,何必亲自前来。”
向星叉手行礼,神情恭敬。
“皮肉伤罢了,女郎之事不可怠慢,不亲自来怎能放心。”
这般态度让夏若很受用,笑容不觉真挚了几分。
“有劳向领队了。”
她在车马行订了十辆马车,自然需要有人驾驶。
原本是想和郑千河借几个车夫,对方却直接派来一支二十来人的护卫队。
将订购的粮食、布匹、调料,还有蔬菜和肉类,通通装满车厢。
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走出平原城大门。
两侧的流民,神情间既惊讶又羡慕,但其中也不乏贪婪的目光。
但当看到向星等护卫,各个身材高大,腰间佩刀,这些人只能默默地将心思压下……
就在这时。
一名士兵走出城门,将一张告示贴在了城墙上。
有不识字的流民胆大靠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
“军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王老五前天才被一对流民父女骗了,不但丢了银子还挨了闷棍。
因为是私下带人进城,他们完全不敢上报长官。
所以现在看到流民,只觉得一肚子闷气,说话的语气也冷冰冰的。
“原来的郡守死了,现在平阳郡归主簿代管,以后的施粥从一顿变两顿,早晚各一顿。”
他说郡守死了,这些流民毫无反应。
但说一顿变两顿,这些流民的眼睛里“噌”的放出光来。
场面顿时沸腾了。
“真的吗?真是真的吗?”
“太好了!呜呜呜呜~多谢主簿!”
“不用饿死了!”
“主簿大人救苦救难!”
夏若骑在马上,听到身后城门处的阵阵欢呼声,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为自己,也为这些流民。
车队缓缓行进,一个时辰后,迎面遇见一支三十几人的小队。
梁盛回过头来,面带笑意。
“女郎,是陈千户。”
“哦?”
夏若微微挑眉,看着一人一马由远及近。
马背上的男子身着粗布棉袍,身形高大,神色间是军人独有的硬朗感。
只是那双丹凤眼,总是时不时的朝她看来。
难道有事想向她汇报?
而陈屿身后的队伍,是由新来的流民组成。
不过短短两日,却已经能够排成队伍,跑步跟随了,夏若看了不由暗暗点头。
随后她转头看向向星。
“这一路,有劳向领队。”
“现在我们的队伍来接应了,咱们就此别过。”
向星有些意外的看着远处的队伍。
他知道,这种人随马跑是针对军队步兵的一种联练习。
而这数十人,大多身上没几两肉,一衣服也破烂的各有特色,明显是一群流民。
可却各个精神十足,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
向星看向夏若,一时间,眼神有些复杂。
“不知女郎要去往何处?”
夏若没有隐瞒:“准备往北走走。”
当看到他言又止的神情,夏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
“放心,我们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并且,那一天并不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