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真走出医院时,夜色已深。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
昨晚接到电话时太过慌乱,她随手抓了件真丝吊带和亚麻开衫套在身上,下半身是那条最常穿的Valention修身牛仔裤。
此刻细看,这身匆忙间的搭配透着随性时髦,倒是和酒吧的氛围不会太违和。
她正好也没时间回家换衣服了,便在医院的卫生间化了个淡妆后直接去了cl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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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看着旁边和闵孝琳聊天的沈熙真,觉得她今天晚上有点反常。
姐姐今晚似乎格外的放纵,酒杯比往常空得更快,脸上的笑容也过分的灿烂,像是刻意在掩饰什么。
闵孝琳是永裴的女朋友,也是永裴的初恋。
二人去年拍摄《凌晨一点》的MV时相识。
说起来他还是两个人的红娘呢,当初永裴寻找MV女主角时觉得闵孝琳很合适,他就拜托了姐姐帮忙联系,这才促成了他俩在一起。
要是今晚顺利的话,说不定日后就能四人约会了!
想到这里,权志龙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欧尼最近在忙什么?没有拍摄工作么?”闵孝琳问着沈熙真。
“内,今年上半年私事比较多,刚好也没有遇到合适的剧本。”
“不过10月份有一个新电影。”沈熙真看着权志龙那边喝酒的男生们,“那部电影洙赫也有参演,对吧洙赫?”
“熙真怒那说的是白钟烈导演的那部电影么?对,我也是演员之一。”被点名的李洙赫回答道。
“哇,好期待啊,欧尼和洙赫xi是第一次合作吗?”闵孝琳好奇地问。
“之前拍过几次广告和杂志,”李洙赫不假思索地说,“不过拍电影还是第一次。”
“记得还真清楚。”权志龙有点吃醋,假装随意地问,“那你们俩在电影中是什么关系?”
李洙赫的余光扫过权志龙紧绷的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在权志龙逐渐凝固的视线中,径直走到沈熙真身旁,故意将头贴近她。
“志龙啊……”李洙赫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你看看我们两个……”
李洙赫的指尖虚虚地指向自己和沈熙真之间,声音里带着调侃:“男才女貌的,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
在权志龙越来越黑的脸色中,李洙赫给出了答案:
“情、侣、关、系!”
“哇哦——”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揶揄的欢呼。
“呀!你小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羊羹捶了一下李洙赫的肩膀调侃着。
李洙赫和沈熙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头忍笑。
他们两个看过剧本的人,自然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故事,所谓的“情侣关系”也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权志龙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举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
虽然知道他们只是在开玩笑,但是还是觉得很刺眼。
当初李洙赫跟怒那告白失败的时候,就该多灌他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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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熙真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镜中的自己眼尾泛红,脸颊因酒精而微微发烫,加上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她有些踉跄地从卫生间走出来,打算和权志龙道别后就回家休息。
刚迈出两步,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这间club是会员制的,她来过很多次了,也碰见过不少明星,大家都很默契地互不打扰。
谁这么没分寸?
沈熙真皱着眉头回了头,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僵住——
是具光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沈熙真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他好像刚刚长跑完,气喘吁吁地。
衬衫领口大敞,领带也被扯松了,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一向仪容得体的他竟然没有刮胡子,下巴冒出一层青黑的痕迹。
甚至没有穿皮鞋,而是穿的运动鞋,要知道他可是连去海滩都要穿西装和皮鞋的男人。
此刻的具光俊整个人狼狈地让人难以把他和平日里那个绅士优雅的财阀继承人联系起来。
“今天是志龙的生日,你肯定会去给他庆生,我上网一查就搜到了。”
察觉到周围飘过来的八卦的目光,沈熙真甩开了具光俊的手,冷着脸问道:
“找我什么事?”
“秀贤怎么样?”具光俊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
沈熙真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具光俊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我虽然搬到了爷爷住的老宅,但是清潭洞公寓的监控一直连着我的手机。”
沈熙真张了张嘴巴。
难道说,具光俊一直在偷偷监视着已经分手的前男友?
看到她的眼神,具光俊解释道:
“监控是为Andy装的!你也知道平时我和秀贤回家时间不太固定,都是阿姨在照顾它。”
沈熙真知道,Andy是两个人养了很多年的边牧,虽然岁数有些大了,但是很聪明。
“平时我很少看监控,但是昨天晚上APP一直提示有消息,我打开之后才发现——”
说到这里,具光俊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发现秀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Andy跳上床对他狂叫也没有反应,所以赶紧打了119。”
“原来是你。”
医生说幸亏急救电话打得及时,要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本来想去找他,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医院,打电话问的时候被我父亲发现了,他——”具光俊顿了顿,“他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出门,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他到底怎么样了!!!”
具光俊看着沈熙真,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沈熙真盯着他衬衣袖口上蹭到的污渍,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下周就要结婚了,现在跑来合适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脑子已经思考不了任何事情了!我快要疯了!!!啊西八!”
具光俊一拳打在墙壁上,表情扭曲地说道:“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秀贤的情况,他在哪个医院?他身体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熙真向前一步走近具光俊,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是你先放手的。”沈熙真一字一顿地盯着他通红的眼睛说着,“在继承权和爱人之间,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远处已经有人举起手机。
沈熙真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压低声音对具光俊说道:
“你们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回家准备婚礼。”
“熙真!”
具光俊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中带着乞求。
“这是他的意思。”
沈熙真淡淡地留下这一句之后转过身要走,却听到“咚”一声闷响——
“嚇——”
“大发——”
周围传来了倒吸气的声音。
沈熙真猛地回头——
具光俊跪在了地上。
这是第一次,沈熙真以俯视的角度看着他。
这个永远都是微微抬着下巴看人的的财阀四代,此刻双膝触地,昂贵的西裤沾满了灰尘,总是笔直的脊背也弯折成了卑微的弧度。
具光俊从来都是体面的,矜贵的,高高在上的。
她从来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现在这种,祈求的,无助的,甚至有些卑微的表情。
爱让上位者低头。
可是已经晚了。
具光俊被沈熙真拉起来,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他没事,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他瞬间脱力般地靠在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经历了劫后余生一样。
[太好了,秀贤没有事……]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一句话,让自己瞬间掉入了深渊——
“他说,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具光俊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向沈熙真。
她眼眸低垂,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好像在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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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看着眼前穿着白色性感连衣裙,戴着金色羊毛卷假发的水原希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怎么样!”羊羹突然从旁边蹦出来,得意地拍他肩膀。
“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
然后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着:“人家都主动从东京飞来了,你就赶紧抓住机会下台阶吧!”
水原希子有点别扭地凑到他身边,像之前一样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生日快乐,志龙~”
权志龙尴尬地挣脱着她的手,余光不断瞟向包厢门口,生怕这时候沈熙真进来看到。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时,就看到彩鳞跑进包厢,大声说着:
“出大事了!熙真欧尼那个前男友来找她了!”
“莫?!那个财阀前男友么?”SooJoo吃惊地问。
“内!两个人在走廊上对峙着呢!”
话音未落,权志龙已经擦过彩鳞冲了出去。
权志龙冷着脸大步走着,实际上心里很乱,身后跟随着的朋友们脚步声和议论声都化作耳鸣般的背景音。
他不知道具光俊为什么来找姐姐,又很担心姐姐一时心软跟他复合……
走过转角,他一下子停住了。
眼前的一幕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
姐姐满脸伤心地背过身,身后的具光俊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大发——”
众人看到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冷气。
权志龙看到姐姐停下来脚步,转过身和具光俊对视着。
姐姐走过去把具光俊拉起来,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具光俊听到后瞬间脱力似的靠在墙上。
随后姐姐转过身来,眼眶微微泛红。
她缓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面容平静,眼底却交织着几分不舍与怅然。
姐姐走到他面前,先是对他旁边的水原希子挤出一个笑容:
“希子来了?志龙一定很开心。”
然后又对他说着:“生日快乐,志龙。我有点累先回家了。”
“我送你!”权志龙脱口而出。
“不用了,你过生日,怎么能离场呢?洙赫送我吧。”
李洙赫瞥了眼权志龙阴沉的脸色,沉默地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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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记忆像是威士忌里的冰块,混乱又闪烁。
权志龙只记得自己把精心准备的玫瑰塞进水原希子怀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吻上她的红唇。
记得香槟塔在觥筹交错间渐渐见底。
记得与每个人夸张地合影时,闪光灯刺眼的光芒。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
第二天权志龙在梦中被杨贤硕的电话吵醒,电话那头社长又骂了他一顿。
原来他昨天晚上的庆生照被人PO到了网上。
网友看到合照中的水原希子,舆论又炸锅了。
权志龙木然地听着社长骂完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到昨晚李洙赫给他发的消息:
“已经把熙真怒那安全送回家了。我跟她说了,水原来的事情你不知情。”
权志龙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具光俊也好,洪上秀也罢。
在沈熙真眼里,权志龙永远只是弟弟。
她从未用看待男人的目光注视过他,否则又怎么会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和具光俊那么不依不舍……
权志龙摇了摇头,企图把昨天晚上的场景从自己脑中晃出去。
就这样吧。
他对自己说。
至少以弟弟的身份,还能名正言顺地陪在她身边。
如果是其他的女生,他就放手一搏去追求好了,失败的话也无所谓,但是沈熙真……
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男女那么简单。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十几年来积累的亲情早已难以割舍。
权志龙比谁都清楚这份亲情的分量。
沈熙真每年都会准时为偶妈和阿爸准备生日惊喜,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自愧不如。
她去龙庄陪偶妈喝茶聊天的次数,比他还要多。
连出国拍摄时也不忘给达美怒那精心挑选当季的时尚单品。
他还记得姐姐在济州岛海边说出“好像从此之后就没有家了”时的落寞的表情,也记得自己当时作出的承诺:“我们家永远有你的位置”……
他知道,姐姐是真心地把权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想到这里,权志龙心头泛起一阵苦涩。
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些习以为常的亲密该如何自处?
家族聚会时相邻的座位,叫了十几年的“怒那”这个称呼,两家人之间自在的相处,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变得尴尬?
他不敢想象,也不愿去赌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