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向故尘染回了夜楠还未散朝,她便独自在长生殿吃着点心。
桃花眼巴巴瞧着,轻跳在她手边,故尘染用手背蹭蹭它。
桃花觉得她手心缓和,使劲往掌心里钻,故尘染无奈放下点心专心去陪它。
故尘染挠了挠它的脑袋,柔声道:“桃花宝宝,你怎么和那个狗东西一样黏人?”
故尘染用手轻轻挠着它的下巴,桃花舒服地眯着眼,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
“宝宝……谁是狗东西?”
这一嗓子仿佛一道惊雷,故尘染浑身猛地一僵,原本轻抚猫的手也停在半空中,指尖还微微发颤。
她缓缓转过头,就看见夜楠带着一脸玩味,似笑非笑地站在殿门口,日光勾勒出他挺拔身形,戏谑的目光却透着十足的压迫感。
桃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喵呜”惨叫,从她怀里挣脱,慌不择路地躲到桌下,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故尘染只感觉舌头像是打了结,平日里的伶俐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颊涨得通红,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夜楠一步一步走近,可这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龙纹靴踩在石砖地面上的声音,此刻在故尘染耳中却像战鼓轰鸣。
他在故尘染身前站定,微微俯身,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玩味道:“谁是宝宝?谁是狗东西?阿染你细细说与朕听听。”
故尘染急忙推开他,吞吞吐吐道:“什么狗东西啊?陛下你在说什么,臣妾不知道。”
说完她就要起身出去,夜楠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扯了回来,挑起她的下巴,笑道:“阿染你知道吗?其实你骂了朕,朕居然莫名其妙的很开怀。”
故尘染瞪着他,随口道:“那你这太变态了呀。”
他皱眉道:“小姑娘,你说的话朕好像都听不懂。”
“那陛下很笨咯~”
“还没回答朕,谁是宝宝?”
夜楠听着她刚刚可爱的语气,忍不住轻吻了她的嘴角。
他第一次是在宴后回了长生殿,听见她叫猫叫“宝宝”,夜楠不知道为什么要称宝宝,他只知道“宝贝”是指很珍贵的。若是前者,他觉得肯定是阿染最珍视的东西,如果她把自己当成那只猫来看……
夜楠想到这,嘴角压抑不住上扬,又去吻她的唇,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故尘染含糊不清道:“唔、别亲了……别亲!”
他喘着气回道:“忍不住。”
故尘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只剩他身上熟悉的龙诞香气息将自己紧紧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夜楠才缓缓松开她,看着她嫣红微肿的嘴唇,眼眸愈发暗沉,声音沙哑道:“这下,还觉得朕是狗东西吗?
“越来越狗了。”故尘染顿了顿道。
夜楠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顺势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低声道:“你骂朕,朕自然要讨回来,只是一个吻,已经算便宜你了。”
说着,他又凑近几分,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畔:“以后若是还有不满,直接说与朕听,莫要再背后骂朕,嗯?”
故尘染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捣蒜一样点头。
夜楠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去了书案后坐下,允德搬了奏折来,他一边批奏折一边对她道:“朕已在斟酌吏部尚书之位。”
故尘染点头道:“吏部尚书好像是掌管官什么员考核任免,其人选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便会影响朝廷根基,你此事需谨慎斟酌啊,不能再出陈商荣这样的臣子了。”
夜楠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朕自然知晓,只是如今合适的人选实在难寻。”他扬笑看着故尘染,“你父亲清正廉洁,能力出众,是个不错的选择……”
故尘染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声音坚决道:“不要。”
夜楠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她,正欲开口询问。
故尘染眼中满是忧虑,道:“夜楠,你想想,我父亲身为太傅,已然位高权重。兄长身为将军,手握兵权。母亲是前内阁首辅嫡女,家族势力本就不容小觑。而我,又已经为你的皇后了。”
她的语速极快,情绪也愈发激动:“我家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如此庞大,若父亲再担任吏部尚书,掌管官员任免考核,那满朝文武会如何看待?天下百姓又会如何议论?旁人定会说你偏袒我家,任人唯亲,这不仅会损害阿楠的圣明,更会让朝中局势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
夜楠眉头紧皱,还想再劝,谁知故尘染站起身,屈膝就要跪下去。
夜楠立刻攥住她的手臂,道:“别跪。”
“你答应我,我就不跪。”
“……别跪我。”
“那你答应我。”
夜楠面露难色,只好先道:“好好和我说话。”
故尘染两步走到他面前,倚在案几上,道:“我父亲年纪大了,光是那些话我听着都繁杂。”
“阿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如此为难……这般忧心,都是我的错。”夜楠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愧疚,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为她勾起碎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他将故尘染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温声道:“我这就打消这个念头,再也不提此事,你莫要再伤心难过了。”
夜楠轻轻揉着她的发丝,又轻声呢喃:“往后我做任何决定,定会与你细细商议,不再让你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
故尘染听他话,心里烦闷的心情无影无踪了,她本来不该多问朝廷,但现在她脑子里有了个合适的人。
故尘染略微偏头,道:“将吏部尚书之位,赐予季行代,季大人在朝中多年,也有些才干,我觉得他能胜任。”故尘染直视着夜楠的眼睛,满怀期待。
夜楠闻言,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几分,眉头紧紧皱起,不满道:“阿染,季行代此人朕再清楚不过,他为官平庸,又只会谄媚逢迎,怎能担此重任?”夜楠把故尘染的下巴扳过来,“你忘了他在回朝宴的事了吗?你也说吏部尚书掌管官员任免,关乎朝廷根基,那朕绝不能将此位交予这样的人。”
故尘染“啧”了一声,瞪着他道:“哎呀别记仇。”
夜楠轻哼一声,还是被她听见了。
“还是你是觉得我举荐有误?”故尘染的语气中隐隐带上了一丝不悦,“季行代虽然行事有些瑕疵,但他也只是太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才会如此,给他这个机会,说不定他能做出一番成绩。”
“阿染,这不是理由。”夜楠试图劝服她,“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如你父亲那样清正廉洁,能力出众。他两者皆不占,朕如何放心将这么重要的职位给他?”
故尘染举荐季行代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季盈雅过得好点,季盈雅是原书里最没存在感的女配,最后玉减香销而死,她在家中总被父亲季行代漠视,过得极为艰难。
若能让季行代当上吏部尚书,手中有权,季盈雅在家里的日子想必也能好过些,不用再处处看人脸色。
故尘染不能谅解季行代对她的施压,但她如果往好处想想,季行代是为了让女儿过上好日子才这样的呢?
故尘染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想想也是不可能,谁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权贵子弟献舞?
故尘染越想表情越复杂,既然她爹没有好处,就只能逼了。
“哦!陛下既然已经有了成见,又何必与臣妾假意商议?”故尘染轻轻一甩袖子,看他的眼神中满是失望,“臣妾本以为陛下会听臣妾的建议,看来是臣妾自作多情了。”
说罢,她径直走向门口,“桃花,过来。”
桃花不紧不慢从桌底出来,蹭了蹭她的裙底。
“午膳还没吃……”夜楠小声挽留道。
故尘染不理他,弯腰抱起那只慵懒的狸花,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夜楠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中一紧,大声唤道:“阿染,你莫要意气用事,此事再从长计议。”
故尘染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只是抱着猫加快了步伐,很快消失在夜楠的视线中。
夜楠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满心懊悔,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不过了一会,允德见着陛下匆匆搭上外袍,小臂上还抱着一条鹤顶色的披风。
夜楠瞧了眼允德怀里的桃花,沉吟片刻,问:“皇后呢?”
允德急匆匆行礼,回道:“娘娘说出宫去探太傅大人的意思,还说不准陛下跟着。”他试探问,“陛下……您?”
夜楠鼻中“嗯”了一声,道:“出宫。你叫几个得力的人跟着,晚上朕与皇后再回来。”
今个是春节,后宫就故尘染一人,所以不用管什么嫔妃守岁,除夕夜楠都没和她在一起,今天就更不能错过了。
此时宫外。
街道锣鼓喧天,舞龙舞狮队伍穿梭其中,引得路人纷纷驻留,不少华搂上悠扬的钟声敲响,余音回荡在京城,和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故尘染从宫里出来后,便直奔太傅府,一路上她看着街边百姓脸上洋溢的笑容,心中却满是愁绪。
到了太傅府,见到父亲,故虞启大吃一惊,问:“阿染?不……娘娘您怎得来了?”
说完就要跪下去。
故尘染鼻尖一酸,急忙扶住他,道:“父亲,还是先说正事罢。”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问道:“父亲,您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季盈雅实在可怜,我想帮她。”
故虞启听完,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的考量也不无道理,季行代确实难当此重任,但你既已开口,若是此事不成,恐怕会让你在宫中处境尴尬。为父觉得,你可先探探陛下的底线,再徐徐图之。”
故尘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突然又问:“母亲和哥哥呢?”
故虞启“哦”了一声,道:“今儿不是春节嘛,去给你求平安符啦,保佑我家阿染永远平平安安。”
故虞启见她衣衫单薄,怕着风寒,两人就去了正厅。
夜楠微服来到太傅府,下人通报之后,便被请了进去。
故虞启见是皇帝亲临,赶忙行礼:“陛下与娘娘大驾光临,老臣有失远迎,实在惶恐。”
夜楠搀扶起他,示意免礼,又道:“今日我陪阿染出宫游玩,正好来见见您。”
坐定后,故虞启斟酌着开口:“陛下,老臣听闻娘娘提及吏部尚书之位的事,陛下心中可已有合适人选?老臣倒是有几位平日里交好的那位宋大人,能力品行都十分出众,若陛下需要……”
故尘染一听,连忙说道:“父亲,此次我一心想帮季小姐,还是希望能让季行代担任此职。”
故虞启面露难色,正欲再劝。
这时,夜楠接过话茬:“太师美意我心领了,既然阿染一心为季小姐着想,此事我们再斟酌一番,就先不考虑其他举荐之人了。”
夜楠看向故尘染,眼中满是宠溺,道:“只要是阿染真心所求,我都愿意与你一起好好商议。”
故尘染默默在心里骂他,这不就是暗示自己和她意见不合嘛,果然还是狗东西。
故虞启见此情景,便不再多言,心中暗自感慨陛下对女儿的宠爱,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鞭炮声,不多时外头又传来喧闹声。
是段素瑛和故寒赋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大篮东西。
本就不用拘谨,但多年未面圣的段素瑛仪态拿得极其稳重,母子二人正欲跪下行礼。
夜楠再次道:“本就是陪阿染来的,不必再多礼。”
“你要在这吃年夜饭吗?”
故尘染忽地来了一句,语气有些不开心。
他含笑回道:“我跟着阿染。”
这时,故尘染拽了拽故寒赋的衣袖,眼神满是求助,附耳把事情告诉了他。
故寒赋心领神会,抬眸看向夜楠,笃定道:“陛下,臣有一计,不如先让季行代暂任代理尚书,同时从朝中挑选得力之人协助,若季行代能胜任,再正式任命,如此既给了季行代机会,也能确保吏部事务正常运转,陛下也能有更多考量时间,阿染也不至于失信。”
夜楠沉思片刻,道:“将军此计甚妙,那便依你所言。”
她突然站起身,急切道:“爹娘,哥哥,我今夜实在没心思吃年夜饭了,这事儿不解决,我坐立难安呀。夜楠,不如咱们出去玩玩,换个思路想想办法。”
故虞启一听,眉头皱得更深,直呼陛下名讳太冒犯了。正想开口阻拦,少年轻轻摆了摆手,抢在父亲之前说道:“阿染既然想去,就去吧,别太累着自己,有事儿随时差人回来说。”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紧锁在故尘染脸上,眼神里的关切都快溢出来了。
夜楠立刻站起身,对着众人道:“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再登门拜访。”
回礼后,故尘染快步走到门口,回头望向家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出了太傅府,寒风“呼”地一下吹过来,夜楠下意识地把故尘染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用那件披风裹住她。
故尘染瞪着他,憋了一句:“立刻、马上,我要去季府。”
夜楠笑着牵起她的指尖,道:“好,依你。”
小剧场:喵喵复仇。
夜楠来之前的一个时辰——
桃花蹲在炭盆旁摇尾巴,猫眼弯弯,肚子里却装的全是坏水。
它冲故尘染叫了一声:“喵呜~”
让你为了臭男人冷落本喵!坏女人!
故尘染喷嚏连连,声音沙哑:“看来以后真不能硬扛了,真是冻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