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听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故尘染惊道:“真是啊?!”
宋锦缓缓点头。
故尘染终于想清楚了剧情,她轻轻叹了口气,思考良久才道:“季小姐可是尚书千金,以你的性子人家肯定看不上你,再加上官位不高。”她扬了扬下巴,“把你的性子改了,说不定就对你有意思了。”
少年听后眸子闪过淡淡忧伤。故尘染又道:“那季小姐与本座是旧识……”
烛火在他身后明明暗暗的,故尘染正准备端茶再饮,却见少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扇坠上的翡翠珠子在地砖上磕出脆响。
“阁主,求您帮帮我啊!”宋锦双手抱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瑞凤眼此刻满是焦灼,“我四处打听,只知道她那些不堪的流言,其余的一概不知。阁主您人脉广,消息灵通,一定要帮我!我想知道她最爱什么花,常读什么书,平日里又有哪些喜好……”
故尘染指尖轻掩唇,轻笑道:“宋锦,这可不像你啊!今日却为了个姑娘,这般狼狈。”
“江暮说你天天去看人家的消息。”
“……”
“什么都没得到?”
“在下……”
故尘染轻叹,道:“看来,本座得加强谍者那儿的门路?”
宋锦涨红了脸,耳垂也泛着烫人的红晕,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闷声道:“阁主……我知道自己从前荒唐,整日花天酒地,可自从那日在灯会遇见季姑娘,我才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她就像是那情客啊……瞬间照亮了我这混沌的世界,我想改变,想成为能与她并肩之人!可若是连她的喜好都不清楚,又谈何追求?”
故尘染放下茶盏,起身绕着宋锦缓缓踱步,她身上的织金长裙随着步伐窸窸窣窣作响,裙摆上的金绣凤凰时不时折叠又舒展开。
“帮你也不是不行,”她眼眸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宋锦,“可在本座这做事,向来只认回报,你打算拿什么谢本座?”
宋锦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道:“只要阁主肯帮忙,要什么都行!我库房里金银财宝,稀世珍宝,任您挑选。”
故尘染眼中笑意更浓,屈起两根带着护甲的手指,在手肘上敲打,道:“起来吧,瞧瞧你这模样,哪还有半分京城纨绔的影子?”
故尘染睨了他一眼,“你还是先搞事业吧。还有,本座从来都看不上一见钟情,那玩意儿,不可靠。”
她拍拍宋锦的肩,坐了回去。
宋锦一个人对着折扇发呆。
故尘染也懒的再管他,招呼江暮走近,继续说魑门派在先祖年的事情。
江暮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属下知道。”
“你知道?”故尘染有些惊讶道。
他继续点头,缓缓道:“我爹娘,就是先祖在位时,一名臣子底下的奴婢,后来那位臣子与魑门派与勾结,就被,灭了门,家里独我活了下来苟且偷生。”
他面部总是没有情绪,或者是不知道什么是情绪。
因此故尘染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怜悯江暮,他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亦无所挂念,他一生够惨了,可是他还是要靠死来解脱。
为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要去吃苦的呢?
人活着是为了更体面的死去。
故尘染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道:“等什么时候有空,我命人去江南一探吧。”
宋锦诧异道:“可江南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听我爹说上的折子也都是开放商口或者南巡。”
故尘染不置可否,道:“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啊。”她目光落至某处,随后又移开,“既有残党势力就不能低估,本座其实想亲自去趟江南。”
不知三人又说了些什么,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故尘染起身去了里屋,所以姜淮望在楼梯上自然听不到了,他提起药箱踏了上去。
他刚至,江暮的剑已经指向他的喉咙,冷声道:“你,偷听了。”
姜淮望不给他眼神。冰凉的剑面贴了上去,再次逼道:“你听见了江南之事……”
他轻笑:“淮望想跟你家主子牵个小手,走在江南小路上,那细雨绵绵,她抬手接雨的模样,那也都是淮望想独赏的风景,不知江卫可允呢?”
江暮的灰眸逐渐变得冰寒。
里面的屋子传来女子轻哼的声音,故尘染缓步从里头走了出来,抱着臂,嫣然一笑道:“哦?是吗?”
她边说着,边往姜淮望那逼近,他自然要向后退。
他弯唇一笑:“为什么都要逼我呢?”
“因为你贱啊。”她飞快道。
“……”
故尘染往下按着他的肩,姜淮望瘫坐在那美人榻上,她屈起指勾了他的下巴,像调戏一般道:“本座就算要去江南,也不会带着你。”
姜淮望深绿色的眸子轻颤。
故尘染把玩着他的发丝,冷笑道:“姜淮望,你给本座记住了,”她另一只手指了指外头,“这洛阳城就是块儿地,而你,一生都只能被圈养在这。”
“一生?”他问。
“如果你下辈子还能遇见本座,那就再来一生。”她道。
互虐吧,男狐狸。
她还不忘补充,在姜淮望耳边撩人道:“你也只能是本座的玩物。想玩就玩,不玩你就该想想,今天穿什么来哄本座开心呢?”她语气逐渐变得轻浮,“换什么法子来讨本座一笑?”
姜淮望带着笑意道:“淮望等阁主来宠幸。”
“……”
这个狐狸真是不要脸。故尘染心道,本想逗逗他让自己知难而退,现下反倒是自己不好意思了。
故尘染用力扯下他脑后的发带,姜淮望被她突来的动作头皮很痛,却又不敢出声。
她明丽的红裙拂过他的膝盖,沉着脸坐了回去。
之后商讨的不过是生意上的事儿,姜淮望听不进去,故尘染突然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料子,姜淮望瞬间两眼放光。
“就他这样的,在绸缎坊里卖。”
无果。
姜淮望叹了口气,默默站起来与两人并肩。
宋锦摇扇道:“书肆和医馆这些都已经安排妥当。”
江暮接着汇报:“宝翠楼一切都已部署好,等阁主下一步指示,今日各派行动未有侵害我阁。”
姜淮望淡淡道:“万尊阁中未有身手重伤的弟子与手下。”
他们边说着,还有手下呈上事务薄,故尘染浅浅扫了一眼,长舒口气道:“本座打算在洛阳城建万尊阁总部,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原书中一般的江湖门派到达一定势力时,都会选一块风水宝地作为总部,设施也比较齐全,做了坏事可以掩人耳目,善事依旧名声大噪。
宋锦若有所思道:“现下咱们这财力……”
故尘染抬眸看向他。
“可以先把阁中的资源调为中等,省一些银子。”
奈何被她一口否决:“大家好日子都过了这么久,如果突然改了肯定有人不满,而且你见来万尊阁的哪些不是讨生活的?”
宋锦后退两步:“哈哈哈……是在下唐突了。”他推了推江暮。
江暮吐了两个字:“任商。”
又是这个任商,故尘染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不耐烦掏了掏耳朵,转移话题道:“还记得那个钱甄夺吗?”
宋锦一怔:“阁主难道要以身入局去他身边探线索吗?”
故尘染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瞎?”说完,她指了指江暮,微微歪头,“能直接抓还有必要浪费精力吗?”
最后,故尘染带着姜淮望走之前,告诉他们明天把人带到尘逸居,她要在那里亲自审。
她走后宋锦和江暮两人又坐了一会。江暮已经准备好要去抓钱甄夺了,他随口问道:“宋堂主,要和我一起去吗?”
宋锦摇头:“不去不去,本公子有事儿。”
她话总是这样说,不过江暮回万尊阁路过宋府时候,确实灯火通明。
宋府内灯火如昼,宋锦犹豫再三,还是大步迈向父亲宋净远的书房,书房的木门半掩着,暖黄的灯光从门缝中溢出,将门前的青砖照得发亮。
他抬手敲门,指节叩在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得到应允后,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宋净远身着一袭深色常服,正站在书桌前,借着摇曳的烛光翻阅古籍,见宋锦进来,他放下手中的书,上下打量着儿子,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父亲,我有要事相商。”宋锦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
宋净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儿子坐下,随后亲自拿起茶壶,为宋锦斟了杯茶,热气腾腾的茶香瞬间在屋内散开。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宋锦深吸一口气,道:“父亲,儿子已幡然醒悟,过去荒唐度日,实在是大错特错。如今,儿子一心想入仕为官,凭借自己的能力,为百姓谋福祉,也为咱们宋家争光。”
宋净远闻言,微微皱眉,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回响。
许久,他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宋锦,道:“入仕并非易事,这不仅需要有扎实的真才实学,还得应对官场的复杂纷争,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何况你……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宋锦站起身来,口吻紧张道:“父亲,儿子并不是从不学无术啊,请父亲原谅儿子那些年的过错。”
宋净远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为父自当全力支持,等到明日,我便为你请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他曾在翰林院任职,定能助你备考,至于学堂……你如果愿意,去听听也无妨。”
宋锦大喜过望,再次拱手致谢:“多谢父亲!儿定不负您的期望。”
谁知宋净远又问:“你这个臭小子,不会遇见心怡的姑娘了吧?”
宋锦听闻肩头一颤,被他都看了进去。
宋净远不紧不慢喝了口茶,道:“你要知道入仕做官不是儿戏,你多年不阅书了吧?”
宋锦轻轻点头。
“你要记住,官场如战场,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宋净远语重心长地说道,“与人交往时,切不可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是。”
“既如此,你先把这些年的功课再温习一遍。”
“是。”
不知后面父子又说了什么,宋锦出来的时候对着手里的折扇若有所思。
他低声喃喃道:“感恩情客复燃我之学,我定不会浪费如此良机。”
冬日清晨,凛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这尘逸居,而这里的主人故尘染,搭着鹤顶色的披风,负手站在庭院中央,她的发丝被寒风吹起,几缕碎发拂过脸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在她面前,钱甄夺哆哆嗦嗦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上的狐裘虽名贵,此刻却抵挡不住现下刺骨的寒意。
“钱老爷,”故尘染开口,带着几分笑意,“听闻您在这京城商圈,可谓是消息灵通,今日我问你,可知道那任商?”
钱甄夺抬起头,脸上堆了谄媚的笑容,道:“女侠,任安嘛,我自然知晓,他在京城商圈,那可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几乎涉足了所有生意行当,不过,任老爷行事极为低调,很少在京城抛头露面。”
故尘染眼眸微转,踱步靠近,尖锐的护甲抵着他的下巴,道:“哦?那你与他私交如何?近来可听闻他有什么动静?”
钱甄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颤颤巍巍道:“女侠,这任老爷行事谨慎,这些消息都被他封锁得严严实实,我也只是偶然从一个手下那里听闻了拍卖会的消息,具体细节,实在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