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我是不能教你的。”

    训导员放下笔，语气始终温和。

    “你是新觉醒者，也不是制式养成的学生。我能讲的，系统都有记录。”

    她顿了顿，看着沈梨，“但我建议你自己去读一读旧版本。”

    “……什么旧版本？”沈梨下意识问。

    训导员拿出一张过时的权限卡，递给她。

    “白塔四层有个纸质档案区，归属‘废旧文书保留项目’。没人封锁它，但也没人进去。”

    “系统没挂号，也不推荐访问。”

    她轻轻说了句：“纸是不能被篡改的。”

    训导员说的档案室不是她之前工作的几个地方，而在白塔四层深部，由老式纸质文件堆叠构建，和外部的高频数字塔截然不同，像是整个世界都变得厚重起来。

    档案馆的灯很暗，不是那种昏黄怀旧的暗，而是像永远都不会完全点亮的灰。

    沈梨被引导员带入一间狭长的小室，桌面只有一盏台灯，一摞厚纸档案，和一台用于解锁权限的老式手动数据识别器。

    她第一次看见白塔文档不是数字屏，而是印刷在轻薄软页纸上的字体。墨痕清晰、边角泛旧，每一页都像是某种从未公开过的记忆。

    沈梨坐在那个窄得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档案馆内，桌上放着七八本装订粗糙的资料册。

    年代标签早已模糊，纸张泛黄，边角压痕如同沉睡着旧时代的纹路。她打开第一份资料时，才知道她过去看到的“历史书”，不过是冰山露出的一点霜痕。

    第一页，是《磁震纪元精神异常样本概览》。

    她看到那一行开头：

    “本档案为SPI系统前原始记录，仅供研究用途，非公众材料。”

    她指尖顿了一下，像无意打开了某种锈封的闸门。

    【Epoch of Magnetic Collapse】

    新纪前10年，太阳进入X风暴活跃周期，导致地磁场长期紊乱，大规模磁场失衡使人类感知系统长期处于干扰状态，诱发大量“感知紊乱型精神崩解事件”。脑磁波受扰后人类出现初代异常反应者，感官感知无限延伸或精神结构自我修补失败。约10年后，人类难以抵抗天灾之际，出现第一批自然觉醒的哨兵与向导，开启人类灾后恢复新纪元，各洲统一开启使用新纪年制（N.E. ）

    …………

    末页右下角，有一枚签名章，印着“苏离”——应该是某位在那个时代伟大的初代科研员。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些记录不是系统提供的，而是某些人……保留的。

    下一本的文档标题是《异常感官构型分化·哨向原型记录》，原来哨兵为高频脑磁波异常延展体质，五感被动增强，易遭感官过载侵蚀；而向导为中频吸收型脑磁波调整者，能共振调频，缓冲哨兵脑域风暴。早期有名向导无意识通过贴靠，降低了她小队里一位哨兵精神峰值，成功防止其濒临崩溃的精神体撕裂。从而哨兵向导配对制度开始施行。

    她瞥见边栏一张旧图：哨兵跪倒在地，精神体半透明化，向导单膝支撑，额头抵住他

    ——“没有配对系统的他们，只能靠身体去共振。”

    指尖轻微一顿，她忽然想起赫渊第一次稳定她精神核的方式，呼吸慢了一瞬。

    下一页是一张精神体演化图谱，记录了所有觉醒者的精神体类型。

    突然翻到一页标题赫然是《污染体与精神同频紊乱模型》：

    “污染体非病毒类物种，而是磁扰时期生物磁感错配个体。”

    “这些变异体在生态中保有类意识结构，能诱导人类产生幻觉与精神共震崩溃。”

    越往后翻，文字越直白，信息量越骇人：

    “经检测证明，污染体非外部入侵物，而是磁扰共振失败后，自体异化反应产物。”

    “它们不是怪物，是人类自身的精神裂片。”

    “哨兵并非进化，而是感官失控。”

    “向导并非赐福，而是调频残响。”

    沈梨手背泛起一层微冷的汗。

    那些污染体，难道本来是……

    最后一册，是制度记录稿，标题直接印在牛皮纸封面上：《SPI制度进化简史（修订第21版）》

    扉页写道：

    “向导制度原为自愿绑定，后因哨向精神场撕裂事件频发，白塔强制介入匹配系统。”

    “制度旨为保护人类精神场平衡，以七十年前‘裂带回返事件’为戒，哨兵向导不得主动脱配，精神接触必须经系统节点评估授权。”

    往后翻：

    “在污染体密度尚高的阶段，部分哨兵因情感断裂陷入精神崩解。哨向自发结合固然亲密，却存在高情绪波动风险。”

    “N.E. 203，第一代向导科研小组建立SPI（Spiritual Pairing Index）——尝试以‘数据拟合’代替‘情感捆绑’，使共振更稳定。”

    “这项制度原意并非打压本能，而是防止爱情毁掉整个系统。”

    “最初几年，SPI配对成功率极高，哨向依然可主动提出解除、重建、重新共鸣。”

    “SPI推出的百年来被称为【The Silent Decades】（净化盛世）”

    页边注释有红笔一行：

    “那时候，哨兵还可以求婚，向导还会脸红。”

    接下来是一张老照片的复印：

    一对哨向并肩坐在白塔旧影仪室中，向导正用笔为哨兵画精神通道图。

    那是一个时代留下的情话。

    再往后，纸张的颜色微微泛黄，边角有烧焦痕迹。

    她意识到那是另一个阶段的记录——

    【“裂带回返事件” · N.E. 430】

    开篇写着：

    “我们不知道地磁会在这天反转。那天所有哨兵精神体集体暴动，向导无法稳定链接。”

    “那个夜晚之后，我们称这一段为：共鸣的断裂。”

    “N.E.430，地磁层突然出现“极极逆转”与“深层磁扰反冲”现象，剧变引发南北极短暂逆转，‘磁扰反弹现象’席卷深层精神场。极地裂带诞生“共鸣异常带”

    “此事件引发第二波污染突变，污染体种类变异，强度激增，大量旧污染体进化为‘类意识实体’，出现首次‘共鸣母体’波动。”

    “精神体出现前所未有的攻击性进化。其外形突破以往经验，记录包括：无形触须环绕体、反向链接树形体、全场域同步感知结构。”

    “部分精神体不再服从哨向意志，产生‘自定义保护机制’。”

    【N.E. 448·白塔修订SPI制度】

    “所有精神链接必须由系统节点评估记录，转为‘责任制度’。”

    “亲密行为备案制度建立，哨向需在精神节点申请临时链接；向导无恋爱权，哨兵不得申请更换绑定者。每一对组合的共鸣数据需记录归档。”

    沈梨缓缓地合上那一册。

    团团悄悄抬起头，用下巴蹭了蹭她手臂，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崩溃。

    她没有。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摞纸页。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

    “所以你不是我的工具。”

    “你选了我。”

    团团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说：“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