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听完墨雨宁所讲的过往,心里也是有点心疼这个姑娘的,从牢房出来后就听小满说,墨风祁带着夫人在殿外跪下了。
“小满,我解了妖主的禁术,带妖主跟少令夫妇都来正殿吧。”
“是!姐姐,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啊。”
青芷硬挤出一抹笑意扶上小满的肩膀:“满满这么快就懂事啦!没事,这几日有些累着了,快去吧。”
此时的白昱父子二人也到了星旭殿,准备复命,看青芷已经进了大殿,巡查又无什么异样就先候在了殿外,砚行身份尴尬,去了后面继续研究医治灵硕面部伤痕的药。
妖族三人站在殿中等着青芷到来,青芷刚踏入殿中,三人便齐齐跪下求青芷留墨雨宁一命。
青芷也是无奈:“都先起来坐下吧,我有话问你们。”
墨风祁和颂乔看妖主未起身,也继续低下头跪着。
妖主:“小妖不敢,不知少主要问些什么?”
青芷:“起来回话吧。”
妖主还是跪着,青芷这会本就有点不舒服,强撑着过来,也是没了好气,一拳头捶到桌子上,桌上的器具被捶得通体发颤。
青芷深吸一口气,瞪着妖主,咬着牙挤出一个字:“坐!”
跪着的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坐到两侧,恭敬的等着。
青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手撑着头,轻按着穴位想缓解一下头部的疼痛:“可能妖主以前没怎么见过我,以后直接些的好,一些虚礼,做不做的不打紧,尽快把事情说清楚比较重要。”
妖主:“是。”
青芷:“刚刚跟雨宁聊了一下,她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吗?”
妖主闻言红了眼眶,长叹一声:“哎,是有过。”旁边的墨风祁瞪大了眼睛,跟旁边的颂乔对视一眼,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这件事。夫妻二人等着妖主的下文。
“那会宁儿刚生下来不到两个月,妖人就彻底乱了,我夫妇二人常年在外,妖族的内务是我的妹妹墨云依在处理,宁儿也是云依帮着带大的。那是...宁儿五百岁生辰后吧,给我的来信总说着姑姑总是出去,一去就是一整天,她自己一个人有点无聊,我估摸云依是有了心上人了,还写信问过,但是云依不肯告诉我,我就全当是小女儿家害羞也就没有再去追问过。”
他声音发颤:“后来就出事了,云依失踪了,我赶回去查问才知道云依身怀六甲了,是临盆时失踪,但是云依的心上人我问遍了妖族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是谁,宁儿说之前好奇跟踪过云依,不过半截被云依抓到赶了回去,看到过一点身形,应该不是妖族的人。我正发愁该怎么找我妹妹,宁儿突然晕倒了,我运功时发现宁儿已有身孕了,我重刑拷打了她身边的人才知道,云依常常出去的那些日子,有个小妖叫景岚,常常来找雨宁,她们二人具体怎么回事宁儿不肯说,身边的下人也都不清楚,每次景岚来都让他们出去了。云依失踪那天,其实景岚也在屋里,手里握着剑被人杀害,尸身就倒在云依床榻旁。细细查了才知道景岚是妖人族的将领,那会妖人族已有败相,才派了景岚来故意接近宁儿,想乱我后方,让我分心。”
听到此处,坐在殿内的妖人族公主颂乔,脸上到是有些挂不住,惭愧的低下头。脸颊涨得通,起身朝妖主叩拜:“儿臣代妖人族向父王赔罪,向长姐赔罪。”
妖主摆摆手,红着眼眶,却努力让自己神情淡淡的:“都是一家人就先起来吧。”
颂乔看了看青芷,也被示意起身,神色还是略带惶恐的坐下:妖人一族这是害了两位妖族公主?得找时间回去问问母亲。
妖主继续回忆着:“宁儿醒了,知道这些事后觉得是自己害了姑姑,又怀上了妖族仇人的孩子,再加上那时年纪小,有孕算是丑闻,这一重重压力下孩子流掉了,那时神情就开始有点恍惚,好在有她母亲细心照顾倒也不算严重。正卧床修养时,边界那边因为我的离开少了主心骨,深夜被偷袭伤亡惨淡,我与她母亲没办法只得又回了边界,当天刚到就中了埋伏,夫人倒在血泊里,将肚子里的风祁逼出体外付在我孔雀一族都会有的雀衔珠上,我命亲信将风祁秘密带回躲到妖族密林的深处,守护他顺利化形。唉!本来想把夫人去世的消息瞒下来,妖人族那边为士气大肆宣扬此事,雨宁不久就收到了消息,精神彻底崩溃了,天天都在说着些胡话,不久也失踪了,我当时没有办法派太多的人手去找宁儿,天天都在着急,幸好不久宁儿就回来了。”
青芷:“神族没有插手吗?”
妖主略带尴尬的擦着眼角马上要溢出的泪花:“创世祖最初就定下不干扰各组内政的规矩,开战之地又离忘川实在是近,没有冤魂逗留引起聚怨泽动荡之事,神族不便插手。”
青芷:“可是妖族两位公主被害是可以由神族出面的。”
妖主;“那时有上报,神主没多久就失踪了,三界没了主心骨谁又会在乎我妖族的两位公主呢。”
青芷此时羞愧无比,又不知该如何替父亲弥补。
殿内一时死寂,唯有压抑的抽泣声。墨风祁大口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机械般转头看向自己深爱的妻子竟是自己的仇人之女,他想不明白,父亲为何让自己娶她,崩溃之际冲出殿外。
“少主莫怪,容我去看看他吧。”颂乔行着礼着急的看着墨风祁跑出去的方向,等着青芷的答复。
“无妨,快去吧。”青芷无一丝怪罪,只是也想着自己的母亲,可是连她长什么样子、是谁都不知道。
妖主起身重重跪倒在地:“少主开恩,我妹妹失踪那日初元石突然出现在雨宁床头,已是法器。我以为是三界孕育了新的法器与雨宁有缘,未曾想到会是初元石。我在外的日子也是多亏了初元石给了宁儿一个幻境,要不小妖可能也没了这个女儿了,现在宁儿看着似乎已与常人无异了,少主也跟她问过话了,也应察觉了她根本记不全东西,精神一紧张、难受便会发狂,所以我才派了那么多人手守着她。求少主饶了她吧。”
青芷低头擦掉眼角的泪花,看向跪求自己的一个可怜的父亲,起身过去扶起妖主:“我现在愿意相信雨宁姐姐是无意的,但是现在毕竟害了一个凡人姑娘,穷奇最近安静的离奇,偏在这时初元石现世了,现在又与雨宁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没有办法堵住三界悠悠众口,你我也都不知这一切是不是还有别的关联。她必须留在星旭殿,但不是关押,是暂住。再也没有比我这里还齐备的人手了,三界灵药尽汇于此,我会看顾她的,你放心。”
妖住:“谢少主。”说罢又是要跪下去,青芷想扶起时,眼前一下子起了一层白雾,朦胧中大殿的一切变得扭曲,重重的倒了下去。
殿外候着的白昱父子第一时间冲了进去,抱起青芷冲到后面的卧房。
砚行赶到的时候,白昱父子已经准备离开。
砚行快步走到白昱面前行礼:“神将,芷儿这是怎么了。”
白昱回头看看还在昏睡的青芷,思索片刻沉声道:“你等芷儿醒过来后问她吧,记得告诉少主所查之事并无异常。我和白珩会先代为处理聚怨泽的事务,这几日别让她累着了,多看顾着些。”说罢拍拍砚行的肩膀去了聚怨泽戍守。
砚行愣在了原地,第一次被强烈的无力感冲上头脑,缓缓看向此刻面容发白躺在那里的青芷,指尖微微颤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自己好像也帮不上什么,那是不是离开这的比较好,可是我是仙界少君啊,不能不顾仙界应该留下来的。
砚行用力的摇摇头,拍打自己的脸心想:矫情个什么劲儿啊,要走也等芷儿醒了再说。
上前掖了掖被子,小满变回了原形窝在青芷怀里,青芷的额头满是虚汗,润荷刚好打了水送进来。砚行上前接过,一遍一遍给青芷擦着,润荷跪在地上,趴在床沿直勾勾的盯着青芷默默的流着泪。
砚行轻声问:“润荷,你知道芷儿这是怎么了吗?”
润荷擦了擦眼泪,低头调整了一下嗓子,勉强装作平常的嗓音:“我也是偷听到的,少主体内好像是有一重封印,每次灵力使用太多的时候就会有反应,如同钻心般的疼痛,可是从没晕厥过。”
砚行:“可知道是谁下的封印。”
润荷:“少主刚生下来就被神主交给了白昱神将,封印是后来教少主学习功法时发现的,白昱神将探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也解不了,只知道是神主下的,神将说当父亲的总不会害自己的亲女儿。可是每次少主发作时,封印都有冲破之象,神将就修复封印,少主很快便会如常,可是都这么一会儿了,少主还没醒。呜...都是我太没用了,跟着少主这么多年,还是被少主鲜血点化的,怎么就学了点治疗术,要是我再强一些,也能帮她分担一些了。”
润荷的字字句句也都扎在了砚行心里面,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砚行的心像被什么攥紧了,他低头看着青芷苍白的脸,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榻上的人眉头微蹙,似在梦中仍不安稳,小满蹭了蹭她的脸颊,发出低低的呜咽。
砚行:“好啦好啦,别哭了,芷儿现在没事了,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得多睡会。上次芷儿不还说吗,要是没有你,说不定脸上都留疤了,她也是很爱漂亮的。在人间时她也说过,星旭殿有你在她很放心。”
润荷稍觉安慰的点点头,快速的擦着眼泪:“我们一起在这陪着少主。”
窗外的日光渐渐西斜,卧房内静得只能听到青芷浅浅的呼吸声。砚行坐在榻边,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只盼这漫长的昏睡能早些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