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缝纫机在深夜发出单调的 "咔嗒" 声，苏晚晴盯着新设计的袖扣图纸，笔尖在云纹弧度上反复描摹。往常这个时间，顾言深总会端着热可可推门进来，袖口的梧桐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可今晚，书房的门始终紧闭，连老陈都少见地没送来夜宵。
"夫人，先生说今晚在公司加班。" 老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语气比平时生硬，托盘上的桂花糖糕少了惯常的蝴蝶形状，"咖啡换成了蓝山，先生说提神。"
瓷杯碰到桌面的脆响里，苏晚晴望着黑咖啡表面的涟漪。自医院天台那晚后，顾言深的变化像深秋的梧桐叶，看似平静却在边缘泛起枯黄。他开始在早餐时翻看英文报纸挡住半张脸，送她去工作室的车程沉默得能听见袖扣摩擦西装的窸窣，就连母亲病房的探视时间，都刻意和她错开。
凌晨两点，她抱着设计稿路过书房，门缝里漏出的灯光映着顾言深的背影。他的西装挂在椅背上，露出的衬衫袖口别着普通的银制袖扣 ——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款式，取代了日日相伴的梧桐木。
"顾言深？" 她推门的手在发抖，案头摊开的文件上，"蝴蝶计划" 的批注旁画着极小的蝴蝶，却被红笔粗暴地划掉，"你在躲我？"
男人的脊背瞬间绷紧，钢笔在纸上划出歪斜的线："只是项目忙。" 他没回头，却把陆沉送的梧桐木胸针往抽屉里推了推，这个小动作让苏晚晴想起三天前，他在衣帽间对着镜子摘下翡翠袖扣的场景。
设计部的晨会异常安静，苏晚晴盯着顾言深发来的会议纪要，"苏总监自行决定" 的字样格外刺眼。往日他总会在备注栏画个小蝴蝶，此刻却只有冰冷的黑体字。当她提到需要面料部配合，坐在末位的张设计师突然开口："顾总说，新官上任要学会独立。"
午休时，她在面料仓库找到正在核对数据的顾言深。他的领带歪在锁骨，却固执地不让她帮忙调整，袖口的银扣在货架缝隙里闪着冷光："星耀百货的订单参数有误。" 他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玉，"陆医生的方案更稳妥。"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尖。苏晚晴望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昨夜在他书房看见的药盒 —— 治疗偏头痛的药消耗量比平时多了三倍，而她放在他西装内袋的陈皮糖，原封不动地躺在抽屉角落。
"是因为陆沉？" 她突然抓住他正在扫码的手，触到他腕间的手表停在 10:15—— 她的生日，"你在气我没早告诉你他的表白？"
顾言深的喉结滚动，视线落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我只是突然明白，" 他别过脸，耳尖却红得滴血，"有些温柔，不是专属。"
这句话让苏晚晴想起天台的月光，想起陆沉说 "你值得被用生命细节去爱" 时的眼神。她突然拽着他的手走进面料间，在堆积的记忆纤维面料前停住："你看，" 她指着布料边缘的云纹暗线，"这是你帮我调试的第 17 版，当时你说 ' 云纹要像蝴蝶振翅时带起的风 '。"
顾言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料，那里还留着他去年冬天为她暖手时的体温。苏晚晴掏出手机，翻出他珍藏的相册：染坊里沾满靛蓝的手、工作室角落堆满的碎布标本、母亲病房里偷偷拍的她打盹的侧脸，每一张都藏着他未说出口的在乎。
"顾言深，" 她的声音软下来，"你知道陆沉的胸针在哪里吗？" 她指向他的西装内袋，"在你特意定制的防潮锦盒里，和母亲的发卡、我的第一枚梧桐木纽扣放在一起。"
男人的瞳孔骤缩，终于转身面对她。苏晚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像被搅乱的深潭："你以为我会因为一次表白就动摇？" 她握住他别着普通袖扣的手，"可你不知道，你帮我打磨每颗纽扣时的专注，你在染坊为我挡住蒸汽时的背影，你在母亲病床前画小蝴蝶的侧脸，早就把 ' 顾言深 ' 三个字，刻进了我每道设计线里。"
面料间的灯突然熄灭，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亮顾言深渐渐泛红的眼角。苏晚晴摸到他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的正是那枚久违的梧桐木袖扣，边缘还留着他指腹的温度。
"我只是害怕，" 他的声音轻得像面料摩擦声，"害怕你发现，比起陆沉的温柔告白，我的爱太笨拙，只会藏在纽扣里、便签上、调慢的时钟里......"
苏晚晴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尝到淡淡的咖啡苦味："笨蛋，" 她贴着他的耳垂笑，"我早就说过，喜欢看你耳尖发红的样子，那比任何告白都动人。"
面料间的寂静被远处的缝纫机声打破，顾言深的手终于环住她的腰，袖扣的云纹硌着她的锁骨："明天开始，"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你的咖啡还是加两勺桂花蜜，我的袖扣只别你做的款式，而陆医生的方案......" 他顿了顿，"我会用顾氏最高规格的安保护送。"
苏晚晴笑着捶他的肩膀，突然发现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便签，边角画着只气鼓鼓的小蝴蝶，翅膀上写着 "陆沉是坏人"。原来他的冷淡，不过是笨拙的伪装，就像梧桐树在深秋落叶，却是为了让蝴蝶看见，枝桠间藏着的、未说出口的醋意与在乎。
这一晚，面料间的月光格外温柔，照亮顾言深重新别上的梧桐木袖扣，也照亮两个影子交叠的剪影 —— 有些醋意不必言说，有些在乎早已在细节里，织就了比月光更绵长的羁绊。而苏晚晴知道，眼前这个会为她打翻醋坛的男人，才是她设计稿上，那道最温暖的云纹，最坚实的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