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母亲病房的暖气中变得柔和，苏晚晴盯着陆沉的康复方案，突然发现第三页的饮食建议旁多了行小字："晚晴过敏的芒果需用椰奶替代 ——G.Y.S"。钢笔字迹带着仓促的棱角，却让她想起顾言深在染坊调试染料时，用左手记笔记的模样 —— 那时他的右手正替她握着滚烫的染缸把手。

    走廊传来老陈的咳嗽声，和记忆中他在别墅厨房熬陈皮粥的响动如出一辙。苏晚晴摸着方案纸页的毛边，突然发现每一页的装订线都换成了她惯用的梧桐叶纹棉线，那是顾言深上周特意从城南老布店寻来的，说 "这样方案才有温度"。

    "苏小姐，顾先生让我送护腰靠垫。" 护工推着轮椅进来，靠垫上绣着立体梧桐叶，叶脉间藏着极小的 "Y.S" 缩写，"先生说，您画图时总忘记挺直腰。"

    靠垫的触感带着阳光的味道，苏晚晴突然想起昨夜争吵后，顾言深站在工作室门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的西装袖口沾着木屑，那是替她打磨新一批梧桐木纽扣时留下的，却在她转身时慌忙用手帕擦掉 —— 仿佛害怕她看见他的在乎。

    深夜的别墅书房，顾言深对着摊开的 "梧桐树系列" 设计稿出神。每件成衣的袖口都藏着数字密码，他用放大镜细看，才发现是他们相遇的日期、母亲手术成功的日子、甚至是她第一次对他笑的具体时分。设计稿背面，苏晚晴用红笔写着："梧桐树的根须，不该成为困住蝴蝶的网。"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字迹，想起在巴黎后台初见时，她蹲在地上粘碎钻，抬头对他说 "谢谢" 时睫毛上的金粉。那时的他，只会笨拙地递上创可贴，却在十年后，学会了用监控和调查来 "保护" 她，却忘了当初打动他的，正是她眼底那份无畏的光。

    "先生，夫人的工作室灯还亮着。" 老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托盘上的桂花糖糕摆成蝴蝶形状，"她说，糖糕要配新磨的杏仁茶。"

    顾言深望着糖糕上的糖霜，突然想起苏晚晴曾说："甜食能让蝴蝶的翅膀更坚韧。" 他别上那枚她亲手做的梧桐木袖扣，发现扣面的蝴蝶翅膀角度，正是她设计稿上 "破茧" 系列的经典弧度。

    工作室的铁门 "吱呀" 打开时，苏晚晴正在给新到的记忆纤维面料做防勾丝测试。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便签，是顾言深的字迹："陆医生的瑞士行程已确认，纯学术交流 ——G.Y.S"。

    "晚晴，" 顾言深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我查过了，陆沉的父亲和云尚设计没有任何关联，他去瑞士是为了......"

    "不用说了。" 苏晚晴转身，看见他手中的糖糕和杏仁茶，突然想起他在面料间说的 "害怕失去"，"我在母亲的方案里，看见你补充的护腰建议，还有陆沉行程的备注。" 她的指尖划过他袖口的云纹，"其实你早就知道，只是害怕到忘了如何表达。"

    顾言深的喉结滚动，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里面是他亲手写的道歉信，每一页都画着被雨水打湿却依然振翅的蝴蝶："我总以为，保护就是隔绝所有风险，" 他的耳尖通红，"却忘了，你是能在暴风雨中调整翅膀角度的蝴蝶，而我该做的，是成为让你愿意停靠的梧桐树，不是用枝叶困住你的牢笼。"

    苏晚晴望着信末的小插画：蝴蝶停在梧桐枝头，下方是两串交叠的脚印。她突然想起在染坊的那个冬夜，顾言深为她暖手时说的 "瑕疵是手作的印记"，原来爱情也需要瑕疵，需要在裂痕中学会信任与放手。

    "其实我也有错，" 她接过杏仁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总把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忘了告诉你，那些藏在纽扣和便签里的爱，早就让我离不开你。"

    顾言深突然笑了，笑得像个终于拿到糖果的孩子。他掏出个小盒，里面是枚新打磨的梧桐木袖扣，蝴蝶翅膀上嵌着极小的监控芯片："我让技术部拆了，" 他别过脸，"以后你的安全，由我亲自守护，不是摄像头。"

    工作室的缝纫机在此时轻响，苏晚晴望着他重新别上的袖扣，突然明白，这场争吵不是终点，而是让彼此看见对方心底的契机。顾言深的控制欲下藏着十年如一日的害怕失去，而她的倔强背后，是早已把他的关心织进生命的每个细节。

    这一晚，两人并肩坐在工作台前，顾言深帮她标注面料的防过敏处理方案，她替他调整新袖扣的蝴蝶角度。窗外，深秋的月亮从梧桐枝叶间透出，在他们交叠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像给裂痕镀上金边。

    "顾言深，" 苏晚晴突然指着设计稿上的蝴蝶，"知道我为什么总画振翅的姿势吗？" 她望着他困惑的眼神，轻轻说，"因为只有飞向梧桐树的蝴蝶，才知道枝头的风，有多温柔。"

    男人的耳尖再次发红，却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骨的胎记："那我会让每个枝头都开满花，" 他望着工作室的灯光，"让我的蝴蝶，永远有归巢的方向。"

    缝纫机的针脚在面料上穿梭，这一次，它编织的不再是误解的阴霾，而是两个灵魂在反思中靠近的轨迹。苏晚晴摸着顾言深掌心的温度，突然发现，爱情最好的模样，就是在裂痕中看见彼此的光，然后牵着手，把那些不完美，缝合成更坚韧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