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宋云惊呼出声,心跳漏了半拍,急急转过身来看清眼前人,却是彻底怔住眼,直至那记忆中的面孔与眼前人完全重合,她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将人推开。
“洛原兄,你这是干什么呀!快放开我!”
宋云使出了全身的劲,可那被唤作洛原的男人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宋云箍得更紧,似要将宋云柔进身子骨里。
“阿云你行行好,便让我抱一抱你吧!我可太想你了!咱们近三年未见,难道你一点也不想我吗?”
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是颤着音道出,直将宋云的心魂激得震荡。
宋云完全感觉不到眼前男人的炽热思念,她只觉得心慌极了,甚至心慌到害怕,眼前男人也再不似记忆中的那样,面具下的那副真面孔终于暴露出来。
一股犯恶之感直冲宋云喉头之地,一时间呼之欲出。
“洛原!请你放尊重点,立马给我松手!你若再不松开,我便喊人了!”宋云说到做到,话罢立刻扯开嗓子喊了两声。
“来人啊,救命!”
洛原没想到宋云真会吼叫出声,他下意识腾出一只手去堵住宋云的嘴,恰是洛原这一动作,宋云感受到腰间束缚的力量减弱不少,她便乘此机会拼了命挣脱开。
然她原是被洛原挤靠在这亭子围栏边缘,围栏高度左不过到她大腿位置,这下洛原那头松了力,她这头抓无可抓,竟是“扑通”一声掉落在了水池里。
这一声响彻底惊动了丫鬟小厮们,众人纷纷闻声围上前。
宋云跌落在水池里,池中溅起水花洒湿了岸边,寒凉的秋水吞噬着她纤薄的身子,她在水里冷得如筛子般瑟瑟发抖,亦将她的心冻成了寒冰。
面色惨白的洛原自亭子里跑出来,在岸边望着池里的宋云挣扎两下呛了口水,从水里站起身来水线只到她腰身处,他这才面色稍缓。
随即拉下脸看向身旁的下人面露愠色吩咐,“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绳子将宋姑娘拉上岸呀!”
洛原身旁的石头得令,慌不择路地跑出人群,没过一会寻来了一捆绳子,便解开一头使劲朝在水池里的宋云扔过去,随后和其他三名小厮齐拉起来。
宋云抓住绳索,顺着绳索的力道便往岸边游,到了岸旁被众小厮合力一拉,这才顺利地爬上岸。
此时宋云浑身湿漉漉的,衣裙紧贴在身,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一览无余,众小厮近距离瞧着她,一时间烫红了脸,只好匆忙垂下眼退开。
宋云忍着寒意拧干浸满水的衣袖,余光瞥见洛原走到了她身旁,还欲伸出手替她擦掉身上的水渍,她不由厌恶地拍掉了他的手。
周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直至那午眠中被惊醒的洛夫人派了身边的贴身丫鬟林菊过来,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洛原被洛夫人唤到房中问话,宋云则被林菊请到了别院厢房,换身干净衣裳烤烤火。
“宋姑娘,这是奴婢前两日新裁好的衣裙,还未穿过,您试试看可合适,还望莫见怪。”林菊按夫人意思,端来自己前些时候新制的衣裳客气地给宋云送去。
宋云晓得洛府中并未有同她一般年纪大小的小姐姑娘,且这一时半会的也出不去洛府回到客栈,她也不多想,谢过林菊便端着衣物回到内室换上了。
屋里头已经放下烧好的炭火,宋云麻利地换下湿衣裳穿上新裳,将湿的衣裳放在包袱里,便忙坐在炭火盆旁搓手。
她需得赶紧将身上的寒气给烤散去,好见了洛夫人回客栈。
*
过去一炷香的时间,宋云身上被火烤得暖洋洋的,正从椅子上起身,便听到了门外的婢女在敲门,“宋姑娘。”
宋云以为是林菊来催了,她将一旁的包袱背在身上,应道:“我好了,进来吧。”
屋门被轻轻推开,不料进来的不是林菊,却是青荷。
宋云瞧到来人,眸色不禁冷了下来,她适才从林菊口中得知,洛原早前便从洛大人那探得消息得知她不日便抵达京都。
趁着洛大人这几日在外忙公务的空隙,便自作主张派自己身边的下人石头和青荷将人请了上府来,连洛夫人都不知晓。
青荷瞅着前头那人脸色瞬间沉下来,她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主上给自己安排的任务,这才硬着头皮说起来。
“宋姑娘,奴婢特奉少爷之命来给姑娘陪个不是,少爷表示今儿是思念姑娘情切,鬼迷了心窍,遂才唐突了姑娘,并非有意为之,还望姑娘莫记挂在心上。”
“少爷还说了,他愿邀请姑娘明儿一同前往京都最繁华的酒楼天香楼一聚,以此作为给姑娘赔礼道歉的心意,宋姑娘您看?”
青荷说完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起宋云。
宋云听完婢女这一席话,万分无言地闭上了眼,待缓将心头那团燥火郁气呼了出去,这才淡淡出声。
“青荷姑娘,请你回去告诉你们家洛少爷,我不需要他的赔礼道歉,更不会赴约,同他一道去那个天香楼。”
青荷得到了回复,不敢多言,垂眸恭敬地应了声“是”,给宋云行了一礼,便匆匆忙忙起身离开了。
宋云望着婢女慌而逃似的背影,又是无声地叹了一息。
若论起她和洛原的青梅竹马情缘,其实早就在三年前宋府遭遇抄家流放劫难的那段时间里彻底断了。
洛原是洛大人的亲侄子,只因他那在羊州任通判一职的父亲英年早逝,他母亲刘氏为考虑到他将来的学习仕途。
特意求了自己丈夫的胞兄洛大人,恳求他将他带到京都放在身边照养,安排好的学堂,以助他今后能够在仕途之路上顺利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洛大人和洛夫人这一生无子女缘分,如今被托付照料已故胞弟之子,既是能好好护住他们洛家这一支血脉,又能全了他们为人父母的痴梦,自是再好不过,遂应了刘氏。
洛原六岁被接来京都,与伯父母同吃同住,亲近了十多年,也宛若亲生父母。
宋云自幼便常跟着父亲来洛府,自是与洛原结下了不解的情缘,他们时常一起温书习字,一起赏花扑蝶,总是形影不离亲近得不得了。
甚至亲近到两家大人皆默认为,将来两人定能结成一门好姻亲两家人成为一家人。
洛原是这样认为的,将来他定会娶宋云为妻,宋云亦是这样觉得,她长大了会嫁给洛原这个青梅竹马作为夫君,虽然这时候她还未分得清何为情谊何为情爱。
可这一切美好的夙愿却都破碎在那个圣旨悄然降临宋府的大雨深夜。
宋云开始各路求人,最后将希望放在洛府之上,她知晓洛大人如今还远在他州忙碌公务,便去找洛夫人帮忙。
可洛夫人常年深居简出的,又能帮得了多少,至多是尽力书写封信寄给远在外乡的洛大人。
宋云不死心,又去寻洛原的意见,求他这头能否帮忙想想法子,可结果她连着上门两日,却迟迟都见不到洛原的人影,一问便是被夫子强留在学堂中习书了。
她晓得他的功课不好,时常会被夫子留堂,可明明这两日是学堂的休沐之日。
直至第三日,宋云才终于被洛府的下人确切告知,洛原让她到学堂等他,待下了学两人一齐回来。
宋云满怀希望直奔学堂,可她从白日等到黑夜,从漫天乌云等到了瓢泼大雨,眼睁睁地看着学堂里的学子都走空了,都没能看到她想见的人。
一颗雀跃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变冷却,最后变得支离破碎。
宋云冒着大雨心灰意冷地走回府,也因此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来,连着吐了几日身体方才好转。
后来她才从外人口中得知,她那个竹马原是一直便在他那屋子里住着,只不过是一直闭门不愿见人罢了。
在宋府被抄家流放的消息散出时,他那走上商路的母亲刘氏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派急信告知要求他及时避嫌,定不能再同宋家人扯上任何牵连以免引火烧身。
他权衡再三,终是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将宋云哄骗至学堂处,给自个留了充裕的时间,脚底抹油般偷溜回了羊州。
宋云也曾愤懑想过,既然他不愿帮她,为何不能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只要他明说了,她定然不会再去纠缠,又何必哄她去学堂那地方,平白遭了那么些无辜的罪。
不过直至踏上流放之路那一日,她是亦彻底想明白了,从今往后,他们便再也不是一路人了,亦再也成不了一路人。
*
宋云抽离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她不愿再想起过往的那些事情,便使劲甩了甩脑袋,将脑袋里那些杂念甩了个干净。
林菊自回廊处走过来,瞧见宋云已经收拾妥当,便走到她身前行礼请道:“宋姑娘,夫人已到了前厅,奴婢现下带您过去。”
“劳烦了。”宋云点头,便随着林菊往前厅走。
到了屋门前,林菊退下,宋云跨进门,见到了坐在堂中那个久违的妇人,只是未料到,那洛原也立于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