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易南雪接到明一程的电话，他说帮她争取到了非鱼文化艺人经纪人岗位的面试机会，随后发来HR的联系方式。
说不上意外，之前明一程和江叙在咖啡店见面她就料到他们有工作上的交集。
只是短短数月内，她和江叙的关系发生了颠覆性改变，她不得不有所顾虑，江叙是老板，如果他眼里容不得这种以公谋私的事，找底下员工追责，进而查到明一程身上，这一连串的人都会被连累。
但这毕竟是明一程利用职场关系帮她争取到的机会，直接放鸽子可能会影响他在客户面前的信誉，思虑再三，她决定先接受面试，能不能通过都不一定，万一通过了，她再进一步选择入不入职。
“天黑了，怎么不进来？”江叙在客厅叫她。
易南雪回过神，掩饰性摆弄摆弄花草，从阳台进去：“吹了会儿风。”
“刚才和谁打电话？打了这么久。”江叙随口问。
易南雪捏着手机，指腹摩挲屏幕，几度欲言又止。
她该怎么办？打直球问江叙会不会签她？
扪心自问，如果说她不期待江叙为她的事业助益，肯定是假的，但她绝对不会仅仅因为利益而和他谈恋爱。真心还是假意她无法拿出实证，信与不信也全在江叙的一念之间。
她不想冒险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于是囫囵盖过去：“一个认识挺久的朋友，叙了会儿旧。”
江叙会意，没多追问。他今天带了工作回来，客厅桌上摆着笔电和一叠纸质资料，他拍拍沙发：“你在这儿玩手机，我需要先处理工作。”
“哦。”
易南雪摆好抱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半躺下来，点开招聘软件，浏览非鱼文化艺人经纪人的职位描述。
一眼扫过去，她要是HR，初筛就把自己pass掉了，不仅没有艺人经纪人证，所谓的圈内经验也是做幕前，隔行如隔山啊。她如果能通过面试，那一定是明一程发力强硬塞进去的关系户。
思及此，她添加了HR的联系方式。
已经是下班时间，她没指望对方现在回应，没想到刚发出申请不久就被通过，对方主动发来消息：“易小姐，您好！您是经由明经理介绍，来我司面试经纪人岗位的对吧？”
“您好，是的，抱歉占用您的休息时间。”
“没关系。我这里给您发一份职位详情，如果可以接受工作内容，我们约一下面试时间。”
沟通几个来回后，双方将面试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HR发来面试地址，易南雪点开地图一看，惊得瞪起眼睛。
怎么面试的地方是聚益集团总部大楼？！
非鱼文化虽然是聚益的子公司，但一直独立运营，为什么要让母公司插手招聘事宜？
去聚益总部面试岂不是可能撞上江叙？
她忙不迭把疑问发过去，HR确认地址没错，说面试官人在聚益总部。
她又问面试官是谁，HR说将由用人部门决定，暂时未知。
问了半天没套出话，她狐疑地看向身侧认真加班的人。
“为什么这么看我？”江叙从电脑上抬起眼睛，笑着问。
易南雪试探：“你明天什么工作安排？”
“上午开会，下午做市场调研。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易南雪磕住嘴唇碾了碾，面试官到底是不是江叙？他为什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装不知情还是真不知情？
思来想去，聚益是正规大公司，江叙也不至于坑她，她摆摆头：“没事，随便问问。”
“南雪。”江叙又叫住她。
“嗯？”半晌没听到回音，她偏脸去看，江叙却转开了眼睛，站起身去厨房，“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趁着江叙离开，易南雪草草和HR聊了几句，结束沟通。
几分钟后，江叙端着一盒红澄澄的树莓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拿走易南雪枕在脑后的抱枕，用自己的腿取而代之。
“张嘴。”他用沾着清凉水渍的指尖点一点她的嘴唇。
易南雪放下手机仰起脸，从这个死亡角度看上去，江叙脖颈修长，下颌流畅明晰，鼻梁高挺，真帅啊，她嘿嘿笑咧了嘴，刚好被喂进一颗树莓。
“好吃吗？”
“好吃。”
“什么味道？”
易南雪嚼一嚼：“果香浓郁，微酸清甜，你尝一下。”
江叙未置可否，一颗接一颗地投喂，以至易南雪有点应接不暇。
“可以了，都快被我吃完了，你还没尝尝味道呢。”
江叙将最后一颗树莓塞进她口中，放下果盒，摩挲她咀嚼时微动的脸颊：“已经被你吃光了，我还没有尝过味道。”
他说话慢条斯理，全然不像在谴责。
易南雪一下捕捉到他什么意思，坏心眼地捣蛋：“冰箱里还有，我去给你洗？”
“不。”
“那你想怎么样？”
江叙不再跟她虚与委蛇，轻轻压住她的下巴，低下头。
但......卡壳了。
易南雪直挺挺躺在他腿上，故意没有迎合，这个接吻姿势实在高难度。
“南雪......”他不满地捏一捏她的脸颊肉。
“没想到你还会用这种套路，好腻歪哟。”
易南雪揶揄地笑，抬手环住他的后颈，刚准备借力起身，忽然被拦腰一提，整个人坐到江叙腿上，吻落下来。
“腻歪的套路也很管用，不是吗？”
江叙变了。
经由这个吻，易南雪得出这个结论。
他以前接吻只是接吻，但现在，他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反应，手一次次往上滑过她的肋骨，似乎某个瞬间惊觉不对，又安分搭回腰上，如此循环往复，像是有两个人在他大脑里打架博弈。
他这个年纪，说老房子着火年轻了些，应该叫食髓知味。
但他别扭得很，不把邀请的话说出口，只是越吻越重，以传达他的意图。
易南雪被吻得缺氧，蔫蔫地趴在他肩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想做就做吧。”
江叙上一秒温柔地给她顺背，下一秒绷起肌肉，穿过膝弯抱起她大步往房间走。
“我们还没洗澡！”
“知道。一起洗。”
进浴室的时候才九点出头，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
哪怕什么都不做，光站两个小时都累得够呛，别提还一直高强度消耗体力，易南雪累得连玩手机的力气都没有，被抱出来放到床上以后就一动没动过。
她白天在家睡饱了觉，故而现在虽然身体很累，意识却是清醒的。
眼睛阖着，听觉就变得尤为灵敏，她清晰听到江叙越来越频繁的叹息，以及时不时又重又急敲键盘的声音，说明他在焦躁不安。
“你怎么了？”她闭着眼睛问。
江叙顿住：“你没睡着？”
“嗯。”她掀开一条眼缝瞥他，“工作很麻烦吗？”
“不是工作。”
“那就是刚才的事。”易南雪越发笃定江叙有事后心理问题，她撑起身靠坐在床头，皱着眉偏头看他，认真地说，“我们是情侣，你有什么心理障碍可以直接跟我说。”
“心理障碍？不算。”
“那你为什么每次结束后就垂头丧气的？你是担心你做得不够好吗？我说过了，我很满意，这种事上我绝对不会演戏。”
“我确实担心我做得不够好，但不在于给你的体验方面。”他措辞片刻，艰难地表露心声，“你会不会觉得我那种时候的样子......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粗鄙急.色，贪婪莽撞，和我平时不一样，很讨厌，很恶心？”
易南雪讶然抬眉：“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应该是温柔挂的，结果你是强硬挂的，用娱乐圈的一个词来说，人设崩塌？”
“差不多。”
“那你怎么不问一下我喜欢什么挂的？”
江叙眨了眨眼，当真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易南雪觉得好笑，不答反问：“如果我说我喜欢温柔的，你打算以后演戏吗？”
“嗯。但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试过了，目前还不行......”
“江叙，你很喜欢这种事吗？”
江叙微滞，喉结滚了一下：“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但对你我就......很想。”
这种话听得人脸上生热，易南雪压住上翘的嘴角，一本正经道：“不用顾虑太多，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江叙的眼神顷刻变了，瞳孔像漆黑的隧洞，暗流蠢蠢欲动。
易南雪大惊，猛地滑进被子裹住自己：“今晚真不行，你工作没做完，我明天还有事，别把我们两个都耽误了！”
江叙被她逗笑，“嗯”一声：“我知道。”
他重新看回电脑屏幕上，眼睛却定着半晌没动，视线里的文字渐渐失焦变模糊。
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他自嘲地弯了下唇，南雪如果知道他这一整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概会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
为了不让江叙起疑，早上易南雪没和他一起出门，等他走后换了一身适合面试的正装。
九点出头，她到小区门口等网约车。
莫云依还在老地方，见状调侃：“妹妹，今天去见导演？”
易南雪眯了眯眼：“没导演可见。”
“哎，我让你盯着的事怎么样了？”
“没看到人。云依姐，你确定他会来这儿吗？”
“当然了！他可是给他心头肉在你们这小区买了房子，他不来，会拿大几百上千万打水漂？”
易南雪了然点点头，恰好车到了，她打开车门：“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上车不久她又收到蓝蕖的消息，问她今天怎么没去舞蹈室。
这段时间蓝蕖经常来找她，渐渐地两人之间有了默契，要是谁到不了场，就给对方发条消息说一声。
易南雪把这事给忘了，连忙回复她自己下午才会去。
九点四十分，车在聚益集团大楼前停下。
易南雪摘下口罩，向大厅前台表明来意，出示预约证明。
前台带领她去搭乘电梯，帮她按下楼层。
她一看，眼皮猛跳。
顶楼？
许多公司用楼层代表层级，顶楼很有可能是高管办公室，她不过是面试子公司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岗位，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易南雪惶惑不已，脑子里蹦出一大堆猜想，譬如是不是明一程帮她找工作的事情已经败露，江叙专门设这个圈套来考验她，结果她选择隐瞒，他对她失望透顶，当面揭穿她，再提出分手。
她越想越觉得靠谱，江叙的事后反应没准儿是因为这件事。
他终究开始玩富二代的把戏了吗？
她好想逃，可惜电梯已经停下了。
叮——
金属门缓缓打开，一位正装职员在门口等她，笑脸相迎：“易小姐，欢迎你的到来，我是唐总的秘书，你可以叫我Shirley。”
唐总？
聚益集团的老总、江叙的继父、唐昱的亲爸，唐令安？！
易南雪心脏惴惴狂跳，挤出个笑，回握她的手：“你好Shirley，今天的面试官是唐总？”
Shirley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是，唐总想见见你。易小姐，目前正有品牌方的人在与唐总洽谈，请随我到接待室稍等片刻。”
“好，谢谢。”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期间Shirley来过几次，送了一些饮品、水果和零食，向她道歉，说还需要再等等。
看得出Shirley很为难，本质是看老板脸色的打工人，易南雪没有责怪她。
唐令安以面试之名把她叫来，用意已经很明显，他在给她下马威，他要面试的不是员工，而是“儿媳”。
但他到底是什么立场？爱江叙如亲子，帮他把关，赶走她这个不配他继子的坏女人？还是不怀好意，想要棒打鸳鸯伤害江叙？
可惜江叙没有和她过多谈论他的家庭，只能大概看出他没有归属感，和唐昱关系不大好，至于对唐令安是什么样的态度就不清楚了。
十一点半，Shirley又推门进来，欣喜道：“易小姐，商谈马上结束，请随我到唐总办公室接受面试。”
“好的。”
易南雪带上包起身，走出两步才发现自己双腿虚颤，灌了铅般沉重。
她即将面对的可是大集团老总，对方明显不喜欢自己，虽说不至于吃了她这个人，但很可能会吃掉她的灵魂。
她出了一身冷汗，行尸走肉般跟在Shirley身后。
“我们到了。”
Shirley在一扇敞开的办公室前停下，里面有人在热情恭维，说话声音有些耳熟。
尹南雪抬头瞟去一眼，猛地低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