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聂复希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刚结束一天高强度的补习班，整个人还是头昏脑涨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夏西喻发来的消息时，眼神瞬间柔和下来。
聂复希看着手机里小风铃的照片很久，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像是触碰到实物般，带着眼底的倦意都消散了大半，这一切却被坐在前面的司机老张看在眼里。
开车的老李是聂家的老司机了，跟着聂复希的父亲十几年，聂复希也算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最清楚聂夫人对聂复希的上心，他从后视镜里瞥见聂复希这副模样，他心里咯噔一下，自家少爷自小被夫人管得极严，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别的消遣，什么时候对着手机笑成这样过？难不成有什么猫腻？老李心里想着夫人交代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
等车子驶进别墅区，停在聂家大门前，聂夫人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儿子回家，聂复希下车后，老李犹豫了片刻，还是趁着聂复希进去的片刻给聂夫人汇报今天的异样，“夫人，我刚才看着少爷在车上看手机，好像笑得特别开心，我从没见他那样过，你说是不是少爷碰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
聂夫人一听，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老李一眼，眼底瞬间掠过一丝警惕，“老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老李一见聂夫人那样有些害怕，低着头急忙应她，“夫人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聂夫人转过身向别墅走去，手指却不自觉的捏紧了裙摆，她对聂复希的控制欲极强，从学习计划到作息时间，每一项都安排得滴水不漏，绝不允许他有任何注意力分散到学习之外的事情上，就为了让他成为最优秀的孩子。
可如今聂复希却背着她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这不可以，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出现。
晚上吃饭时，餐厅里坐着聂家两母子，没有人聊天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聂夫人状似不经意地打量着聂复希，见他眉冷脸不语，不像是有什么其他想法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小希，今天老李跟我说，你在车上对着手机笑个不停？”
聂复希夹菜的动作一顿，察觉到母亲语气里的审视，语气平平道：“没什么，妈。”
“没什么？”聂夫人放下筷子，目光锐利地锁住他，“你从小就听妈妈的话，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会对着手机笑成那样？吴老师说的那个竞赛下周就要比赛了，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看别的东西？”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满，“到底是什么人给你发的消息？是不是丹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现阶段你的任务只有学习，任何无关的人和事都不能影响你！”
聂复希神色不变，继续扒着碗里的饭，“只是同学，她问我一个问题，说学不会题目非要我教她，我觉得好笑才笑的。”
“是吗？”聂夫人显然不信，眼神里的怀疑更重，“把你手机给我看看。”语气不容置喙，带着强势的控制欲，容不得聂复希有半分反抗。
聂复希放下手里握着的筷子，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母亲的视线，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妈，这是我的隐私。”
“隐私？”聂夫人像是被聂复希的这句话给激怒了，猛地拍向桌面，碗筷震得叮当乱响，“小希，你知不知道我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你身上，就是为了让你更优秀让你爸爸更看重你，现在你跟我谈隐私？你都不愿意相信妈妈了吗？你告诉我小希，你是不是被外面的人带坏了？你不是这样的对不对？”
她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从桌的另一边绕过来抓住聂复希的手，眼神死死盯着聂复希，语气却带着恳求，“小希你就给妈妈看你的手机好吗？妈妈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了，我只想了解你，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对妈妈，妈妈只有你了，你就不能跟妈妈坦诚一点吗小希？”
聂复希看着母亲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声音依旧平稳：“妈，我很好，你不用这样，更何况不会影响我学习。”
“很好？你觉得你现在很好是吗？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好？”聂夫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尖锐，“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东西？就盼着你能让你爸爸重视，小希你能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吗？为什么要逼我？你就不能乖一点吗小希，别怕，妈妈不会怪你的，妈妈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确定是没问题的就好。”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抢聂复希的手机，陆泽却微微侧身避开站起身，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深水，“妈，我先上去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聂夫人的怒火，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水渍漫了一地。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妈妈呢？你连对我你都有所隐瞒，妈妈已经很辛苦了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更痛苦，我只是想你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的！”
聂复希看着满地碎玻璃渣，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转身离开餐厅，“既然妈不想吃饭了，那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聂复希！”聂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背影，“你知不知道我多在乎你，你就要这样伤透我的心是吗？”
聂复希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轻了些，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妈，我知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完，他叫过在一旁的保姆把餐厅收拾一下，径直走向楼梯，身后，母亲的怒骂声和保姆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锁好房门，聂复希走到书桌前坐下，随手将手机放在桌面上，没有任何信息的到来，他有点烦躁，只是翻开摆在桌上的题集随意看了看，没有想动手写的心情。
刚才母亲的歇斯底里仿佛还在耳边，可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夏西喻，今天从补习班结束到现在，发过那张照片后她都没有再发过一条信息，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不喜欢和自己聊天？还是自己不会聊天，总是说一些让她不开心的话，让她不想再说话了？
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抽屉的锁扣，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心底涌起一股冲动，要不就直接告诉她吧，或许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这种强烈的念头仅存在一秒就被聂复希掐灭了小火苗，不行，还没到时候，自己不能多做出一些奇怪的行为，让她更讨厌自己，现在就很好了。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拿起笔开始写题，笔尖落下，却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条。他皱了皱眉，擦掉重写，可思绪像是被手机那头的人牵住了，反复在题目和手机之间拉扯。
明明是熟悉的题型，此刻却变得晦涩难懂，他脑子很乱，脑子里全是夏西喻要给他送礼物的事情，和她没再发来消息的空白对话框。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试图用疼痛拉回涣散的注意力。
可是解题的笔尖再次停下，聂复希抬眼看向一片黑的手机屏幕，片刻后缓缓拿起手机，点开和夏西喻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利落敲击，“对了，我之前忘了问你，方便留个手机号吗？以后我想找你的时候就有联系方式了。”
发送之后，他将手机放回原位，紧盯屏幕等待回复，夏西喻回的很快。
心喻：“？”
心喻：“你要我手机号干嘛？”
NFX：“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教你不会的题目，你也可以问我。”
心喻：“…………”
心喻：“不用了吧，我觉得我不会的可以问李绯，他是学霸。”
NFX：“要是李绯也有不会的题目怎么办？”
心喻：“我还可以问沈悦怿，他没有不会的东西。”
聂复希握着手机轻笑一声，指尖继续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NFX：“你是不想给我联系方式对吗？”
心喻：“是，我不喜欢给别人我的联系方式。”
NFX：“好，我知道了。”
NFX：“你出去玩肯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心喻：“好的。”
聂复希放下手机，重新将注意力聚焦在题上，过了很久他放下笔，抬手揉了揉眉心，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他做题有些累了，想下楼去厨房倒杯温水。
刚走到楼梯口，楼下客厅传来聂夫人压低的说话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虑，透过寂静的楼道飘了上来。
“……小希他今天跟我顶嘴，还说什么是他的隐私，以后我该怎么办啊老聂，你说是不是他在长宁认识了什么不该认识的人啊。”是母亲在跟刚回家的聂父说话，语气里满是担忧，“我不能让他毁了自己，下周竞赛完，我得找他的老师问问，最近有没有女孩子跟他走得近……”
“你在想什么？小希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他学习压力太大了有点累，你非要每天盯着他吗？”聂父语气里有些不耐，“你就不能让他歇歇？非要把你的最后一个儿子逼没是吗？”
聂夫人没说话，一时间客厅安静了很久。
聂复希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站在原地听了片刻，直到母亲的声音渐渐转向问聂父公司的近况，他才缓缓转身，轻手轻脚地走上三楼，从储物间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他在三楼的储物间里站了会儿，最后回头看了眼储物间，随手关上门，喝着水下了楼，他将瓶盖拧紧放到床头柜，重新坐回书桌前，却只是发呆的望着窗外的黑夜，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一般沉静，多了几分迷惘和难过。
那个已经快要从他记忆里消失的人和过去，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