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壹剧烈的喘息着，胸腔像破了的风箱因为急促的呼吸发出啦次啦次的响声。她脱力的跪倒在地上，耳朵里都是阵阵白噪音。
是幻境，刚刚竟然是幻境。
好真实的死亡经历。
言壹此时全身都泛着剧烈的幻痛，仿佛身体早已被无数黑质腐蚀贯穿。身体和意识还陷在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余韵中。
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骨链，从刚进黑质漩涡古闻天就被迫陷入了昏迷。
努力的操控着发软的手脚站起来，却在看清周围环境的时候差点再一次站不住。
此时她面对的是铺天盖地浩瀚无边的黑质汪洋，犹如整个世界都已经充斥了浓郁的黑质。
是比幻境中更加震慑的存在，言壹比之犹如无边汪洋与一叶单薄扁舟。
那其中的黑质，哪怕只是缓缓流动，言壹也觉得自己这一叶扁舟随时可被吞没。
不由自主的，言壹后退了两步。
脑子已经先入为主想起刚刚那犹如真实发生的幻境。刚刚的死亡经历那么真实，她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依然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那么轻易的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她想起了楚君岚，想起肃清王府的二老，突然打心底里生出了害怕恐惧，她答应过他们会活着回去，要活着回去。
他说过，会等她回去。
站在入口夹缝的缝隙中，她看着这无边无尽流动的比幻境更加震撼庞大的黑质，心底想起一个声音：这里的黑质是不可战胜的，一旦踏进这无边汪洋无异于找死。
再往前，她会死。
再往前，不过犹如卵石入汪洋，除了送死毫无意义。
既找不到解决黑质的方法，也了解不到更多关于天神骸骨的消息。
正在言壹心神巨震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耳边。
“回去吧，来这里除了送死毫无意义，回去吧。”那声音低语：“回去过你的日子吧。”
言壹看着黑质的方向，还在艰难挣扎：“不…”
“你这是何苦呢，这样庞大的黑质，任你带了多少光明石，有经得起多久的消耗呢？对于解决黑质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有着手的方向吗？你对这偌大的黑质漩涡了解多少？什么都不清楚，你确定要将自己宝贵的生命如此鲁莽的交代在这里吗？”
“……”言壹。
见她没有说话，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么多年来，有那么多的天骄豪杰都来过这里，都是半步封神，都是惊才绝艳，都是运道加身，可他们都留在了洛川，长久的留在了洛川。”
说到这里，言壹眼前出现洛川外面那成千上百的幽灵。
“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呢？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呢？”
“洛川无人能封神。”
言壹抬眸，手握紧了刀：“你如此在意我会不会踏进这里，难道是害怕我真的将这里解决了？胆小的人才会装作无所不知，高深莫测。”
那声音竟是笑了：“胆小？这样吧，我告诉你怎么样可以彻底消除黑质。”
言壹耳朵动了动：“还请前辈赐教。”
“找到那具天神骸骨，将主干身躯那部分骸骨粉碎，你就可以消除这里的黑质。”
“多谢前辈赐教。”
“那么要试一试么？”
说着原本温和徐徐流动的黑质突然暴起，骤然向言壹席卷而来，瞬间将她吞没。强力的挤压，剧烈的腐蚀之力让围绕在言壹周围的光明石瞬息化作粉末，匆忙支起的护盾犹如薄纸般脆弱一碰即碎。
甚至撑不到换一次光明石的时间。
接触到黑质的瞬间她的双手便被腐蚀的鲜血淋漓，空前的高压很快便将言壹再次支起的护盾挤破，各类法器，灵力，剑招，刀法于这磅礴的黑质汪洋而言不过是挠挠痒。
被席卷的言壹犹如旱鸭子掉进了深水潭，使尽浑身力气也抵不住慢慢沉沦。
全身肌肤都在被快速腐蚀，刚刚经历过的死亡的感觉与现在的感知慢慢重合。
灼烧般的疼痛使意识似乎都陷入混沌，她迷糊的想着：他还在等她回去。
突然似乎迸发了一些力气，她胡乱的挣扎着想要脱离这凶残的黑质。求生的欲望与对死亡的恐惧空前强烈。
她剧烈的挣扎起来，只为挣脱这黑质，平安回去。
他还在等她。
他说他会等她。
一股力量将她抛出了黑质汪洋，劫后余生，对死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那声音再次响起：“我说过无人能过洛川，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挣扎，回去吧，安生的留下来。”
“回去吧，往前一步粉身碎骨，退后一步幸福美满。”
“在这里你的双亲在世，你不再是孤苦伶仃的孤儿，在这里你出生高贵，不会再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嘲笑你卑贱的身世，在这里你是对抗大丽的英雄人物，那些肮脏恶毒的骂名再不会出现在你身上，最重要的，他也在这里不是么？”
“你觉得你用尽所有力气走出了洛川试炼地，离开了这里，他恢复所有神力，重新坐上昆仑神座，以他的性格，你觉得你与他还有可能么？”
说到此处，言壹的瞳孔明显紧缩了一下。
一面是不可战胜的恐惧，一面是触手可及的眷念。
她没有说话，可心里的天平已然失衡。
“留下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会幸福的。”那声音渐渐远去，言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再睁眼，耳边想起古闻天稍显聒噪的声音：“言壹！言壹你快醒醒！快醒醒呐，你可千万别挂了呀，你挂我也得跟着挂啊。我还不想死啊！言壹，言壹！”
他的声音吵得她头疼的很。
“行了，我醒来了，你闭嘴吧，吵死了。”
“你醒啦，我的老天爷哟，你总算是醒啦，你晓不晓得我都要担心死了，我怕自己马上要挂了。”古闻天看着她身上的伤势语气是满满的忧心。
言壹疯狂往嘴里倒着丹药，声音虚弱：“现在可以放心了，你暂时还算安全。”
她似乎是被黑质漩涡吐出来了，随意的砸在了函谷关的一个犄角旮旯里。
全身被不同程度腐蚀灼伤，她干脆便在这犄角旮旯的缝缝里调息恢复伤势。
“怎么回事？黑质漩涡里是个什么况？”古闻天一踏进那里便没了意识，对于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言壹指了指自己：“就这么个情况。”
“这是…有发现还是没发现？”
“没有什么发现。”
无功而返。
唯一的发现大概就是发现了黑质漩涡的不可战胜吧。
言壹心里这么想着，抬头看了半空中黑洞洞一眼，心底便传来一阵阵忌惮，她强忍着才压下不受控制想要远离的身体本能。
体内运转灵力，将药力运到全身各处加快速度给自己疗伤。
她想要早点离开这里。
“言壹。”古闻天喊她：“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确实不乐观。”言壹如实回答，却没说的多么详细。
古闻天听了肉眼可见的显出焦虑，他抓了抓有些散乱的头发：“那要怎么办才好，啧，原本以为可以和你一块进黑质漩涡，哪知道…我根本帮不上你。”
言壹没有出声，脑子里却再次想起了那个声音的话：“留下来吧…”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言壹回答的有些敷衍。
古闻天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追问道：“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呢？”
言壹睁眼看他：“现在的情况不明朗，我也没法准确回答你。”
古闻天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探究，问出的话却让言壹噎住：“言壹，你已经被这里的感情困住了，对吧。”
“…没有。”
古闻天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自己说准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又似乎很恼火：“我一开始就在和你说，不要陷入这里的情感，不要在意这里的人，没用，说了也没用！”
“说了你也不听。”
言壹略微低了低头：“我知道，可人与人相处久了难免会有感情，你就真的确定只要屏蔽了这里所有的感情，就可以顺利度过试炼，顺利封神吗？”
“哪有那么容易。”
“我在洛川待了这么久，刚被长久留下的失败者在最开始都可以残留一些神志，他们大部分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要与这里的人产生过多的链接。”
古闻天再次强调：“这里只是封神试炼，所有的人都是对受试者量身定制的幻境，他们都是假的，言壹，你知道吗？他们都是假的！不要再陷进去了。”
“不要被迷惑，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就算这里所有都是假的，可他是真的！楚君岚是真的！”言壹双眼赤红，神情近乎入魔的癫狂：“他在这里陪着我，在这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会永远只属于我！”
古闻天看着她入痴入魔的模样，低沉痛斥：“你清醒点吧，就算他是真的，你一直这样沉迷下去，我们都得死，不仅你我得死，他也得跟着永远留在洛川！”
说罢，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便气冲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