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医生给他诊断完病情,丘鸿博跟去拿药时,孟敬轩才给邴捷看手机,车祸的原因以及现场的视频片段曝光,熟悉祁吉馨的粉丝,自然能看出那特殊的车牌号。
炫佳卓也立马发声明安抚粉丝,一篇滴水不落的公关文,只传达了两个事情:车祸是真的,伤势正在治疗。
看着邴捷仍旧紧锁的眉头,孟敬轩就安慰他:“都能转院了,我觉得伤势应该不严重,你不要太担心了。”
邴捷也在担心这个,可最让他紧张的,还是这种刺激之下,她的记忆,会有复苏的迹象吗?摇头打断自己的思路,他说起了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这车祸是巧合?”涉及到祁吉馨,邴捷不免要用格外严苛的标准去揣度所有事情。
孟敬轩摇头,给他念着最新的现场消息:“说是夫妻离婚,男的本就婚内家暴,现在还想直接把自己老婆撞死……天呐,这真是个畜牲啊。”
邴捷也“啧”了一声,即为那女人哀叹,又为无辜牵涉其中的祁吉馨不甘,心中只骂了句疯子。丘鸿博匆匆赶来,汇报刚刚取药时的战果。
他遇到了炫佳卓,也得知了祁吉馨的伤势,手骨骨折再加上轻微脑震荡,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就更不用说了。
“卓姐脸上胳膊上也都是擦伤,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的,看起来伤势不轻。”
“没有别的助理在这里?”邴捷不解,据他所知,祁吉馨有大大小小三四个助理呢,怎么还要仰赖病号跑来跑去?
“卓姐说她不放心别人,担心泄露隐私让她又得折腾转院,这才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丘鸿博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她还说待会儿过来看看你呢。”
孟敬轩从椅子上跳起来,立马离开,丘鸿博出去送他,邴捷嘱咐助理干脆直接回去休息,明天就不用来了,安排好一切后,他倚在床头闭眼静坐。
每次过敏,与难以呼吸伴生的就是头脑肿胀,他本就头痛,再听到她的伤势,更是让钝痛更加剧烈,邴捷一手按着太阳穴,表情更是痛苦到眉头紧皱。
卓姐不请自来,直接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他整个人憔悴地倚在床头,耳朵嗡鸣让邴捷并没有听到门口的异动。
“我还以为你是装病,看来病情真的很严重啊。”卓姐声音不大,也没有了往常夹枪带棒的嘲讽意味,只那么平淡地说着。
邴捷清了清嗓子,才哑着嗓子开口:“听说你们出事……”看到脸上四五处伤口的炫佳卓,他话停顿了两秒,给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这才继续道:“找别人代替你一下,你的伤势也需要休息的。”
炫佳卓拉开椅子坐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试探,似乎想要用眼神看穿眼前人的伪装,她只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
“她怎么样?”问出最关切的问题,邴捷眉头又皱紧了一些,虽说听丘鸿博说过了,但再听一遍,他还是忍不住跟着揪心。
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完伤势后,卓姐低头勉强笑了一下,“老板,吉馨伤势这么重,跟你请一段时间的假,没问题吧?”
邴捷立马答应了她,还表示要是她信不过那些助理,他可以派人去守着祁吉馨,炫佳卓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邴捷还以为她仍旧在提防自己,就又开口解释:“放心,我不会趁机接近她的。”
炫佳卓怅惘地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释然又妥协地说道:“你病房转去楼上吧,有你作伴,她应该不会太孤单。”
混乱与冲撞就在眼前发生,再加上伤痛都是实打实的,祁吉馨转院后状态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哪怕睡着了,也会不一会儿就惊醒。
后半夜她再度惊醒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搭在某个人的脸上,那人的手轻覆在她手背上,她歪头看着趴在床边的人,窗外天光乍亮,光线不够照亮整个屋子,但足以让她看清那人——是邴捷。
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会守在这里,看清来人的刹那间,她浑身僵硬,一股恶寒传遍四肢,脑子的钝痛又传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邴捷向来睡眠就浅,她手一动,他就跟着醒了过来,定睛便看到她惊慌失措到瞪大的眼睛,那只还带着他温度的手,也紧紧捂在她自己的心口。
“别怕别怕,是我。”邴捷打开床头边的灯,语气温柔地安抚她。
祁吉馨仍旧眼神惊恐地看着他,邴捷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拥入怀中,可现在,他没有那个身份去那么做。
看她单手撑着床要起来,邴捷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就要把床头调高,祁吉馨却摇摇头,执意要坐起来。扶她做好后,邴捷就要后退坐在椅子上,她却缓缓开口:“能抱抱我吗?”
夜灯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让一切都镀上一层温柔,邴捷看不太真切她背着光的表情,但望着她抬眸仰视自己的双眼,他就再也顾不得苛求什么保持距离了,就坐在床边把她抱在怀里。
祁吉馨眼神突然湿润,她下巴抵在他肩头,一手揽上他的腰,调整好心情后,这才从他肩头离开,手却顺势拉住邴捷的手。
“你嗓子哑了,是不是因为食物过敏?”她看着眉目温柔的邴捷,轻声问道,邴捷却慌张眨眼,紧张地盯着她,“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祁吉馨却浅浅笑了,也有些不解:“刚刚我抽回手,不是被你的出现吓到,而是突然觉得那场景我似乎见过,于是我只遵从内心的想法,想请你抱抱我,看能不能多想起些什么。”
“想到什么了吗?”邴捷下意识追问,话问出口,他却一秒后悔了,不该追问的,“或许只是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祁吉馨条理很是清晰,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他。
“听到你的声音,我脑海中浮现一个想法,曾经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食物过敏会嗓子很哑,我问你,也是想确定这是我胡思乱想,还是——确有其事。”
说到这里,她表情明显兴奋起来,虽然整个人还是倦倦蔫蔫的,邴捷的心却跟着沉入谷底,很显然,她恢复了一些记忆,这是邴捷现在最不想看到的。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你平时看视频接触到的,你现在生病导致记忆混淆吧。”他挣扎着解释,祁吉馨咬着嘴唇点头,附和他说的有道理。
病人终究是病人,她平时观察入微的警惕现在几乎不存在,往常邴捷想要跟她岔开话题,那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可今晚,他几乎主导了跟她的谈话。
他言辞温柔又语调平缓,聊没多大一会儿,就把祁吉馨聊困了,看她安稳入睡,邴捷却再也睡不着了,烦躁在心底翻涌,沸腾的血液冲刷着四肢百骸,他无声离开病房,站在冷冽的阳台上走神。
下意识摸向口袋,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下定决心戒烟了,那就自然不会随身再带烟了,落空的手搭上被冷风浸透的栏杆,指尖在冷铁上轻敲,回过神来时,他怅然一笑。
原来,自己方才敲的,是给她当初弹的那首曲子。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要你回来,还是不要?”他低声喃喃,却又悲伤地闭上眼睛,不过他的脊背仍旧挺拔如松,从背影,完全看不出他的半分颓然。
鉴于邴捷彻底搬到了祁吉馨隔壁的病房,孟敬轩这下是彻底不能探病了,不过不妨碍,他给邴捷发消息。
早上祁吉馨仍旧睡着,卓姐起了个大早过来换班,一看邴捷憔悴的模样,就清楚他一晚上没睡,便让他回去休息。
“给你带了一份饭,就放在隔壁,你睡醒了再热了吃。这边有事我会叫你,你安心去睡吧。”说罢,卓姐就准备推开阳台的门,邴捷却转身望着她,说道:“她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卓姐缓缓回头,望着他,也望着他身后从晨雾中缓缓升起的朝阳,浅金色的光芒映得整座城市金灿灿的,晨曦自然也撒在他身上,她笑着道:“你像是身泛金光的天神。”
邴捷原本在透过落地窗看向床上安睡的祁吉馨,听到这话,不解地皱眉,炫佳卓释然说道:“我是替她说的。”
掩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炫佳卓还是决定把它说出来,其实真正的决定是在昨天,确切地说,是祁吉馨转院时在车上昏迷的时候。
“当初她从你手中逃走,不是立马就出事了的,不过那段时间她也算不得清醒,整个人都混乱又惊惧,状态很是不好。”看邴捷眉间痛苦又加深两分,卓姐也放弃折磨他的心思,直说了:“但她反复跟我说,她爱你,也不恨你。”
言尽于此,邴捷睁大了眼睛,他几乎稳不住身形,扶着栏杆才勉强维持住站姿,夜里悄然酸涩几遍的鼻尖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也立马湿润,他疯狂眨了眨眼试图撤回眼泪,可那终究是徒劳而已,脱口而出的话也沾染了一些颤抖。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失神地说着,言语是自己都不相信的质疑。
炫佳卓心里也很难过,她轻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带她离开你,只想让她远离曾经的伤痛,”她也有些哽咽,抬手擦去脸颊滑落的泪水,又道:“转院途中她神志不清,但嘴里念着你的名字,我想,她不能没有你。”
邴捷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眼泪悄然滑落,他恍然大悟地笑了一声,在他的记忆中,上次落泪,是在自己跟她的婚礼上。
那次是幸福的泪水,这次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