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咏低着头走出阳光小区,一步一步的踩在树叶的剪影上,就像是踩碎了在这里的一个个回忆。
这一次,是真的说再见了。
而她,又该何去何从。
手机里一通电话进入,赵尖尖的名字在此时就像是探索另一个关系的存在。
安咏接起电话,没有发出声音。
赵尖尖一贯先吐为快的个性:“小嫂子,我哥和你一起吗?我联系不上他。”
安咏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已经分手了,或许这种事应该由桑舰自己去和自家人说,因为她也不知道她和桑舰发展到哪一步了。
安咏说:“没在一起。”
赵尖尖:“奇怪,这个点我哥不和你一起还能去哪。”
安咏带着试探说:“他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的。”
赵尖尖发笑:“就他这宇宙无敌恋爱脑,他没和你一起之前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理智高冷男,和你在一起以后,比口香糖还要粘,他最喜欢粘着你了,毕业的时候勇敢且直接的拒绝了我姑姑的安排和你一起去了电视台工作,平常你加班的时候,他可是连你工作忙都要吃工作的醋,还老抱怨着你不和他同居,不过嫂子,我觉得你是对的,没结婚同什么居……”
没有同居,代表着安咏自己在北京有住处。
这对安咏来说,是好消息。
挂了电话后,安咏通过收件地址和外卖地址,确认了自己的住址,不用想都知道是租的,以她的工资在北京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安咏连忙打车去了公寓,按照门牌找到了自己的居住点,门是密码锁,安咏试了一下自己的常用密码,成功的打开了家门。
一室一厅一卫一厨,很适合她一个人住,还有个采光不错的阳台,室内布置很温馨,墙上挂满了照片。
安咏看着一张张的照片,几乎都是关于她和桑舰,去过很多地方,留下了很多回忆,虽然此时的她并没有亲身体验,却觉得每一帧都好像开始在脑海里出现,感觉一起的时光是很幸福的。
墙上还有一张她和谭漾、罗凯旋、季言之的合影,她穿着学士服,应该是毕业的时候拍的合照。
安咏想他们了,她打开了“一家眷薯”的群,看到大家一如既往的卡通红薯头像,感到很亲切,她在群里发了个表情包,只是这条消息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复。
安咏这才注意到,原先最活跃的人,八年后似乎都变得沉默了,在这个群里,最近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前,还是罗凯旋误发了一个工作消息。
为什么会这样?
她再次抬头看向墙上的合影。
当年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对未来的希望,对人生的解放,以及对感情的坚定。
这么和睦的四个人,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怎么联系了。
-
生活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安咏告诉自己,虽然没有这八年的回忆,但是她可以去一点点的找回,这八年的故事。
安咏通了个宵,翻遍了手机里的角角落落,一万多张照片,大部分都和桑舰有关,少部分是工作的内容,至于其他人,这几年几乎为零,最终安咏还是在和桑舰的聊天里找到了几个重要线索。
谭漾如今已有了自己的科技公司,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谭总。罗凯旋出国深造了几年回来成为了清北最年轻的博导,季言之于一年前在美国结婚,嫁给了沈识聿,安咏因为签证问题没有到现场。
所以,人生中最好的朋友,是不是也会因为各自经历不同、环境不同,而开始独自走起了分叉路,所以才有了后来为数不多的交流。
或许这才是人生常态吧,大家都只能陪伴某一程。
这一晚,群里的消息无人点亮,第二天,忙碌的工作接踵而至。终于有一样没变了,那就是安咏的事业线。
安咏收拾好自己后,去了电视台。
戴上熟悉的工牌,见到了熟悉的同事,大家习惯性的打了招呼,然后安咏在自己的工位对面看见了程珈然。
“安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眼圈这么大?”程珈然说。
因为看到这个人,安咏终于有了一点依靠感,不免看着程珈然有些久,然后才说:“失恋了,哭了一晚上。”
“啊?”附近听到的同事都纷纷过来,八卦大于关心。
安咏瞬间就社恐了:“我开玩笑的。”
同事甲:“就是啊,肯定是玩笑的,就桑舰那宇宙无敌的粘人功力,怎么可能离开安咏。”
同事乙:“安咏和桑舰可是我们公司的模范情侣,吃个饭都像是演偶像剧,怎么可能分手。”
同事丙:“你们都在一起八年了,什么时候办酒席啊?我红包可都早早准备好了。”
安咏这才想起昨晚赵尖尖说的话,桑舰和她在用个电视台,之前也是隐约听说他毕业后回自家公司了,现在因为故事线变了,他的人生也变了。
不知道这样的人生,对他而已是不是好的人生。
安咏的一句关于分手的“玩笑话”,不信的人很多,信的也有,有人观察了几天,桑舰都没来找安咏了,安咏每天也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坊间开始传闻,指不定是分手了。
“桑舰好像出差去了。”有同事出来说话。
这样的理由又持续了几天,几天后,安咏和桑舰在电视台的电梯里遇见,安咏倒还好,桑舰格外避嫌似的,因为看见安咏而特地出去等下一班电梯了。
安咏感到莫名其妙,就算分手了,大家在同个电视台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到底是分手了还是冷战期?”程珈然私下偷偷来问安咏。
安咏承认:“分手了。”
程珈然拉着安咏去了楼梯间——一个最适合说悄悄话的地方。
程珈然问:“桑舰是不是真移情别恋了?你出去跑新闻的时候,乔羽斐来台里找过他好几次,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想起,你以前不是老说乔羽斐和桑舰是官配嘛,难不成是那个时候他俩互相喜欢过?只是后来桑舰喜欢上你了,乔羽斐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如果是乔羽斐,安咏觉得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她说:“不知道呢,他没说,我也没问。”
程珈然说:“八年的感情呐,大家都以为你们两个会结婚的,我还记得你和桑舰刚在一起的时候,罗凯旋气的要和你搞决裂,你俩还冷战了很久,后来是桑舰特地来找的罗凯旋,承诺一定会对你好的,罗凯旋后来才慢慢的放心,如果罗凯旋知道他和你分手了,指不定闹成什么样,罗凯旋这个人吧,最疼爱你,就怕你受伤害。”
安咏心想,这确实是罗凯旋的个性,当初她喜欢桑舰的时候,他还特地去学校找桑舰打球,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看他不顺眼,后来也算是终于说服自己吧。
他们这几个人,其实早就是血脉里的亲人了。
“珈然,你现在和罗凯旋联系多吗?”安咏问。
程珈然支吾了一下,说:“还行吧。”
安咏说:“我和桑舰分手的事,你记得帮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罗凯旋,就像你说的,他可能会来找桑舰,如今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还是稳重一些好。”
程珈然叹了口气,道:“安姐,我可真羡慕你,可以让罗凯旋对你这么好,哪怕是你们现在工作忙不常走动了,他也经常问我你的最近。”
安咏笑着说:“那看来你们平常聊的挺多的嘛。”
程珈然愣了一下,捂唇笑了。
从楼梯间离开,安咏再次鼓起勇气在“一家眷薯”的群里发了消息:【兄弟姐妹们,晚上要不要约一个呀?】
罗凯旋首先跳了出来:【只有兄弟了,言之这朵姐妹花是赶不回来了。】
安咏@罗凯旋:【那哥哥约不?】
罗凯旋:【约。】
安咏开心不已,然后等待着谭漾的回复。
谭漾从会议厅出来的时候,发现沉默许久的主号上,有了久违的消息。
工作后,他准备了一个备用机,重新办了张卡,也重创了个微信号,方便工作联系。
他喜欢把工作和生活分开,只是后来,工作还是占据了所有,而他喜欢的生活,总是静音。
看到消息内容的时候,他的疲惫似乎在这一秒舒展开,好久不见的人,哪怕是隔着屏幕,都觉得能被治愈。
谭漾回了消息:【好。】
因为重新找回了友情的亲近感,安咏一个下午的工作都卖力了许多,根本看不出是有情伤的人,于是坊间又开始传闻,她和桑舰和好了。
大家始终是不信两个人分手,只觉得是平常的小吵架,尤其是目击证人表示:“我看到她对着手机傻笑,肯定又是桑舰哄她了,还是安咏命好,长得不算最漂亮,男朋友这么优秀还爱她。”
安咏听到传闻的时候很无奈,尤其是那句长得不算最漂亮?最漂亮?那么是不是还算漂亮?
算了算了,也算是和美貌搭边了。
下班后,安咏打车去了约定的饭店。
这或许是故事里的安咏本应该随意的一次赴约,却因为这是初来乍到的安咏第一次见八年后的他们,安咏很紧张,也格外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与未来的他们再次见面,她同样也很期待。
如今,大家都是崭新的人生轨道。
安咏到的时候罗凯旋和谭漾都还没来,于是她就站在门口耐心的等着,也不舍得拿手机打发时间,生怕错过见到的第一秒,她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好奇。
下过雨的黄昏,天空印着一层红霞,当罗凯旋穿过马路出现的时候,安咏的心跟着敞开了来。他穿着和那年清北宿舍楼前见到的浅灰色穿搭,长相上也无差别,但与那年不同的是,她见到的不再是那个只出于礼貌含着生疏感的罗凯旋,他笑起来,眼里还是如初见时爽朗。
“今儿怎么想起哥了?以前约你都不来,怎么?今天恋爱脑治好了啊?”
安咏看着他挪不开眼,说:“昂,治好了,发现还是哥哥们好。”
罗凯旋笑了下:“我们先进去,谭漾老迟到,咱们不能干等他,不过他确实是太忙了。”
安咏和罗凯旋一起到了预约的包厢里,刚坐下,门又打开了,两人以为是谭漾到了,却看见是程珈然。
安咏愣住了。
罗凯旋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程珈然说:“我刚好也来这家餐厅吃饭,就看见你们了,不介意加我一个吧,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
罗凯旋无奈:“我怀疑你跟踪我。”
程珈然在他旁边坐下,笑咧咧的说:“还是你了解我,不愧是我喜欢了十年的男人,也不愧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安咏这才发现两个人的互动是亲密的。
程珈然对安咏说:“不好意思啊,安姐,我们两个上个月刚在一起,还不知道该如何和你分享,其实今天我不应该来的,但是也怪我这个人太小心眼了,我老吃他身边的女人的醋,嘿嘿,对不住啊。”
安咏听笑了。
程珈然这个人就是这样,有着一种藏不住的小心思,人人都看得透,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有空常聚。”安咏笑着说。
“可是罗凯旋老不带我,我觉着带我出去也不丢人吧?”程珈然计较的看着罗凯旋,想着让安咏评评理。
安咏说:“你是罗凯旋的加分项。”
程珈然满意的笑了,对罗凯旋说:“听到没?多听安姐的话,不吃亏。”
罗凯旋无奈的笑着:“知道了。”
安咏战略性的喝了口水,话里话外的,她好像终于理解了大家为什么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因为男女在一起,本就是一种非议,不论是何关系。
所以男女之间有没有纯友谊这件事有什么重要呢?因为男女之间的友谊,到了一定的年龄,一定会被那种非议打败,各种猜疑让成年的大家都主动变成了不打扰的关系。
而那种自以为纯粹的关系,或许只存在年少时,也仅存于年少时,只可惜大家如今都不再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