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棠姿态悠闲,缓慢地自马车上走下来,她今日没有戴帷帽。
“彭大人可还记得我?”
林中有风,吹动着火焰,光线忽闪忽闪间,彭唐确实觉得这张脸在哪见过,直到身后的士兵提醒他,“大人,是前几日在街上遇到的,自称是罗岳的娘子,前来寻夫的那位。”
彭唐猛然想起来,是了是了,这不就是他派叶钧叶钱安去杀的女子,也就是被梁千胥抓到把柄,害他几天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吗!
她今日没有穿麻布,而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打扮,以至于一时没有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彭唐环顾了周围的“镖师”,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好像都是“假的”!
“这是陷阱!”
话一落,他身边的亲卫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个立马拔出刀护在身前。裴连也见状也拔出刀来,想要冲上去制服彭唐,却被他身边的亲兵拦了下来。
几人过了几招之后,裴连退回了崔清棠身旁。只留台相平还在彭唐身边瑟瑟发抖。
似乎是一旁台相平发抖的动作吸引到了彭唐的注意,他侧身询问:“台大人知道这事吗?还是说这就是你故意设计陷害我?”
彭唐的大刀也已出鞘,他用刀身拍了拍台相平的胳膊,台相平看着那刀泛着寒光,在刀身第二次碰到他时,他一个踉跄差点就倒在地上。
彭唐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失去了兴趣。
“你是什么人?引我们至此是想做什么?”彭唐厉声询问崔清棠。
“彭大人派人杀我前,没有调查清楚我是谁吗?”
彭唐从鼻腔喷出一股气,“哼!我管你是谁,我彭唐要杀的人,你躲得了一次,可躲不了第二次!既然今天你自己撞上来了,那么你就休想再从此处逃开!”
“是吗?”一道男声从崔清棠身后的马车上传出,这声音太过熟悉,毕竟这几天都折磨着他,彭唐立马就意识到里面是谁。
果然,梁千胥自马车上现身。
彭唐握着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姿势也下意识调整成了对战姿态,他与梁千胥对视了好一会后,彭唐笑着开口:“原来是大人在此啊!大人想见我便找人喊我一声就行,何必弄这一出。”
“不弄这一出,怎么知道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事?”
彭唐心里飞快计算着双方的战力,“大人恐怕有所误会。”
梁千胥不想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一个招手,林子里埋伏的人全部出现。
彭唐大惊,他身边的士兵们也终于开始感到有些害怕,纷纷询问他该怎么办。
彭唐咬着牙不语。
梁千胥对彭唐的兵说:“本将是谁你们都不认识了吗?你们到底是黑虎军的兵,还是他彭唐的兵?你们还记得黑虎军的信念吗?
速速放下你们手中的刀,就地投降,本将还能考虑轻罚你们一些!若是决意顽固抵抗,那么就地格杀!”
彭唐身边的士兵们似乎都有些意动,左看右看,但都不敢做第一个。
“哐!”刀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投降!我投降!”
众士兵连忙去看是哪个兄弟那么勇,也不怕会被彭唐背后捅上一刀!
但看到后他们都震惊了,很快也都扔下武器投降了。
崔清棠也不曾预料到这样的场景,她以为彭唐会负隅抵抗,没想到竟然还没动一兵一卒,他竟然就放弃了!
没错,最先投降的就是彭唐。
梁千胥表情也很怪异,显然他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已经做好一战的准备,彭唐是个战场老手,虽然武功肯定不敌他,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却没想到这场抓捕行动比他们想象的更快结束。
虽然被抓后,彭唐还大声喊着:“大人,我是冤枉的!那盐是我们遇到一群劫匪,从劫匪手上抢过来的,我们是做的好事,我本来打算将此事上报给大人的!”
似乎看梁千胥不信任他,他又继续喊:“大人啊!你要相信我,我做这些事并非我本心,我也是被人蛊惑了!就是那台相平!就是他!他才是幕后主使!”
哪怕证据确凿,当场抓获也依旧狡辩的彭唐,这才是梁千胥熟悉的彭唐。
只是,彭唐从前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不是这样,“我与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不少次,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身怀满腔热血与正义、勇敢无畏的将军,怎么如今变了这么多?”
“许是因为战争结束了。”
梁千胥转头看向崔清棠,听她道:“每日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见过了无数鲜血与死亡,可是有一天这样的生活结束了,但是他们早已忘记如何正常生活,不知道该怎么去度过变得平淡的每一天。”
梁千胥正听得有些伤感,他有些感同身受,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觉得有些迷茫,但好在他发现他想做的事,并没有随着战争结束而结束,他有了新的目标。
他正想把自己的感受也和崔清棠说时,崔清棠却先开了口,“不过我觉得彭唐不是这样的情况。他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是大人看人不太准,误以为他是好人,认为是他变化了,实则只不过是本性暴露。”
梁千胥一哽,带着一丝悲伤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
“你在教训我?”
崔清棠转身面对梁千胥,用自认为很认真很负责的态度告诉他,“我身为大人的谋士,看见大人的缺点和不足,便有义务提醒您,虽然忠言逆耳,但还请大人不要责怪于我,而是更多思考。”
梁千胥:“……你。”
“嗯?大人想说什么?”
梁千胥面无表情,“没什么。”他能说什么呢?毕竟人家是以谋士的身份直言进谏,说得还很有道理,根本就没有可发作的理由。
“大人!大小姐!我来了!”
一道响亮地声音传来,一群骑着马的士兵飞奔过来,为首的是金淖。
上次崔清棠提醒梁千胥要找人接管彭唐的位置后,他便紧急传信,让金淖带兵连夜赶至岭天。
正好金淖在今日赶到,在她们于林中蹲守彭唐时,金淖带着人和梁千胥的将令去了军营,顺利接管了军队。
“叛徒在何处?大人!我来支援了!”
“别喊了,都抓了。”
“啊?”金淖挠挠头,这么快就解决了?
“是啊,我与大人还担心他会举兵谋反,没想到是我们的高估了他。”
梁千胥怀疑崔清棠是在暗讽他,但崔清棠已经开始询问金淖军营里的事,他自然也不好抓着此事不放。
金淖按照崔清棠的吩咐没有惊动军队里的人,很顺利地接管军队,也找到了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方右。
不过方右并不知道太多内情,他只是听说了军队的一些传闻,那日见刘子昂特别可怜,才开口提醒了他。但没想到似乎是被彭堂察觉了,他这几日被关起来后,一直在被拷问对外透露了哪些消息。
虽然方右不知道内情,但是守着他的那几个士兵却是知道的。金淖通过拷问他们,把军队里所有涉事的相关人员都控制起来了。
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要处理好彭唐等人。而好在知道此事的人少,他们可以用其他的罪名来惩治彭唐而不被圣上怀疑。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漆黑的夜晚,唯有刺史府挂满了灯,亮得像是白日。
崔清棠和梁千胥正准备连夜审讯彭唐,听到消息的刘子昂跑来了。
“清棠姐,听说你们抓到人了!我哥呢?可有找到我哥?”
崔清棠看向下首跪着,似乎还在想办法为自己狡辩的彭唐,“子昂,你来的正好,这就是你哥的上官,你可以亲自询问他。”
“我哥在哪?”
彭唐抬头看了这毛头小子一眼,“你谁?”
“我是刘子昂,我哥叫刘友全!他失踪了!已经好几个月没给家里回信!你把他藏在哪了?”
彭唐听到熟悉的名字,恍悟过来,“原来就是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他想起来所有事情发生的源头,就是从梁千胥派人来询问他士兵失踪的事。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崔清棠假冒罗岳的娘子出现时,他还以为是罗岳的家人将此事捅了出来,便想要将人灭口。
原来是他找错了要灭口的人。
“哼,怎么你哥没回家去吗?”
“没有!是你!是不是你把我哥关起来了!”
“我可没关你哥。”彭唐冷笑,“我也在找他呢!他们几个倒是厉害,跑的不见人影!”
“什么意思?”崔清棠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似乎有其他的意思,“你为什么在找他?”
“清棠姐,这个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应该用刑,用刑他就能把我哥交出来了!”
“子昂你先等等,待我问清楚。”
“彭唐,把你知道的有关刘友全的事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直呼我名字?”
梁千胥用手撑在额头上挡住自己的眼,他已经知道崔清棠她不会喜欢他插手,更愿意自己解决这种事,只希望不要像上次一样,弄得到处都是血就好,毕竟他们还没开始审问。
崔清棠依旧面带笑容,只招呼刘子昂过来,“子昂,就是他害得你哥不能回家,有什么怒气就在今天发泄出来吧,总憋在心里也不好受!”
“啊!啊啊!”
本来憋着一口气不发声的彭唐实在没忍住,这毛头小子听了崔清棠的话,下手打的每一处都特别疼。
“咳咳!”梁千胥出声提醒。
崔清棠这才让刘子昂停下,“现在彭大人想来应该想说了?”
彭唐气愤地瞪着她,但有句话不是说的好,识时务者是英雄,反正他都被抓了,何必还要强撑着不肯说然后被打呢!
“刘友全偷了我的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