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不断

    大杂院里的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尤其是厨房在外面,灶台都挨在一起,到饭点时候就容易磕磕碰碰。

    今天吵起来的事也很简单。

    白栀子放在外面的肉丢了,她怀疑是杨青青偷走的。理由是她进屋时候就杨青青一个人在外面,而且杨青青锅里的肉明显比平时放的肉都要多。

    杨青青哪是个好惹的,张嘴噼里啪啦就是一阵骂。安朝阳回到家时,双方的对骂已经达到问候祖宗十八代的程度。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这种人当邻居,自己不看好东西,丢了要怪别人,整天盯着别家锅里多了几块肉看,眼珠子恨不得钻我家来。你是看别人家看习惯了,现在才露出来狐狸尾巴。臭不要脸的寡妇,今天偷看看菜锅,明天是不是就偷看男人了。”

    杨青青一张嘴就毒的吓人,直往寡妇难堪上戳。

    邻居们发出不怀好意的窃笑,气的白栀子面红耳赤。

    “我还用得着偷看你家菜锅?就你们家扣扣搜搜的臭德行谁不知道,你舍得买这么好一块五花肉吗。你有本事说今天是从哪买的肉,咱们现在就去找老板对峙看看你到底买了多少。”

    “我凭什么跟你去对峙,你个泼妇,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杨青青瞪着眼护着炉子上的锅,转眼看见安朝阳回来,激动大喊,“儿啊,快进屋去,别叫这个爱偷的寡妇挨上你。我儿前途无量,又这么一表人才的,可不能被寡妇嚯嚯了。”

    安朝阳本也不愿意掺和大杂院里的破事,径直就往屋里走,连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愿意。

    “你别泼脏水扯开话题。我说的是肉的事,我肉没的时候就你在,不是你还能是谁。”白栀子还想跟她掰扯掰扯,但又已经被臊的落了泪,一时间话都说不清楚。

    女儿白涟漪这时候放学回到家,看见自己妈被人围着欺负火气蹭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抄起墙边的扫帚就冲过去拦到母亲面前。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谁欺负我妈,看我不揍死她。”

    别看白涟漪名字取得文文静静的,但自从爹死了后,她就跟外公学了武术,打起架来劲比成年男人都猛。

    杨青青先是被吓了一跳,又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敢真动手,支楞起来挑衅道,“谁欺负人了,是你妈先诬陷我偷肉。你们家这家教呀,啧啧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老盯着别人家偷的寡妇,一个嫁不出去的悍妇闺女。”

    说完她赶紧找补一句,“你有本事就打呀,往我头上打,到时候公安过来,这么多人都是人证,我非得叫你这小兔崽子进少管所不可。”

    白栀子一听这话可就急了,连忙拉住女儿的胳膊小声劝。

    “算了算了,咱不计较,今晚去外公外婆家吃饭,说不准还有你爱吃的炸鱼。”

    女儿强势点会带给她很多安全感,但有时候也会害怕手下没个轻重,小小年纪就进局子。

    白涟漪把棍子往地上重重一敲,冷哼一声。

    “我是不跟他们计较。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词还真说对了。”

    她转身朝着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大喊,“杨青青经常挂在嘴边的教师儿子安朝阳,顶替他妹妹安明曦的成绩才进了小学当老师。不仅如此,他还仗势欺人,歧视农村学生,收取贿赂。现在东窗事发,已经被学校记过辞退了。”

    “你说什么?”杨青青高喊着破了音,“放你娘的屁,少在这诬陷我儿子。”

    白涟漪冷笑,“还用我污蔑?校长在回上拿安朝阳做的反面典型,整个高中所有人都知道了。”

    人群里一个看热闹的何家小外孙也表示,“我们校长也说了,安朝阳是大坏人,没有师德,老师们都不能跟他学。”

    “你,你,你们!”

    杨青青浑身都在发抖,扭头就去找儿子的身影,看见他正阴沉着脸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我儿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朝阳气的甩门进屋。

    这下不言而喻。

    杨青青一下子崩溃,“老天爷,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哭喊着两眼一翻,嘎巴一下,居然晕了过去。

    一伙人吓得连忙散开。

    “哎呦好不容易一个老师工作就这么没了,安家也是够倒霉的。”

    “人家小曦才倒霉呢,没听见吗,工作被亲哥抢了,之前又被爷爷奶奶逼的跳河,一家子最后还被逼的去住。唉,可怜啊。”

    “之前我侄女还和安朝阳相亲,这幸亏是没成,这都是一家子什么玩意,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这时候杨青青依旧躺在地上没人管,有人忍不住朝安家屋里喊一声,“安朝阳,你妈晕倒了,你不出来把她送医院啊?”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更嫌弃了。

    “真是个白眼狼啊,自己亲妈都不管。”

    “老太婆呢?三儿媳呢,她们又不用上工。”

    “估计是去挖野菜了吧。”

    “散了散了,待会家里其余人也下工到家,让他们自己管去吧。”

    杨青青在地上躺着,其余人一哄而散。白涟漪也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母亲去外公家了。

    安家人下工回来,还没进院门就听见了风言风语。

    先一瓢水把杨青青浇醒,再一起去屋里问安朝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骤然得知自己的事被无数学校宣传,又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得了没脸,还要被家里人追着问。

    安朝阳一下子就爆发了,火气上头大吼起来。

    “有完没完,你们都有完没完。你们以为我愿意被辞退啊?要不是你们没本事托举我,没给我安排个工资高的工作,我至于收别人的贿赂吗,至于闹那么大没了工作吗。”

    他抬头狠狠瞪着安老太,“凭什么现在都怪我,当初不是奶奶给的主意叫我顶替去当老师吗。现在东窗事发,也只能怪奶奶没给够钱,关系不够硬,才让我现在这么难堪。”

    被小辈这么埋怨,安老太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疼起来。

    “哎呦我的大孙子啊,奶奶要是有本事,还至于活的那么难吗。我孙儿别气,不就是一个破老师的工作吗,咱们不干了。爷奶再找人花钱给你买个铁饭碗去。”

    安老头同样心疼孙子,但也心疼钱。

    “又是买工作又得娶媳妇的,唉,这钱是真不经花。”

    安老太埋怨,“咱们攒钱不就是为了给孙子嘛。”

    老三家的和老三媳妇早就维持不住笑脸。

    赵婉芳抱着自己一女一子提醒,“妈,你可不止朝阳一个孙子,可不能这么偏心的。”

    “偏心啥了?你个搅家精,就惦记着我和你爸兜里那几个钱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个外人无权干涉我们把钱给谁花。”安老太拍着桌子怒道。

    “外人?行,合着我们一家都成了外人呗。就你和你大孙子是一家。”赵婉芳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听这话撂脸子就带着两娃走。

    她男人赶紧追出去说好话。

    赵婉芳已经忍无可忍,“你看看你爸妈都偏心成什么样了,就他安朝阳是孙子,咱们明明和晴晴不是孙子孙女是吧。”

    “我算是是够了要给安朝阳擦屁股的日子,你看看他现在的德行,以后还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要是带坏了咱们孩子,你后悔都没地方哭去。要我说咱们也和老二一样,分家!”

    安建林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不行啊。老二那是就一个闺女,咱们可有儿子在,要是分家,爸妈非得气死不可。”

    赵婉芳更加生气,“你还想着你爸妈呢,你看看他们有没有想过你!钱都给安朝阳花了,以后明明怎么娶媳妇找工作,晴晴怎么嫁人。总之一句话,要么分家,要么离婚,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回娘家去了。

    ……

    安建设下工后就在门口帮安明曦看卤味摊,好让她能专心做煎饼果子和手抓饼。

    父女俩回家时候张慧玲早就收摊回家,意料之外的家里还有三个不速之客。

    张慧玲高兴介绍,“他们是南巷小学的,安朝阳顶替你的事调查清楚,来问你想要什么补偿的。”

    年纪大点的人自我介绍说是南巷小学的校长,另外一个人是教育局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则是记者。

    “是这样的,对于当初的顶替工作一事,我们深感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责。现在我们能给出两个补偿方案,一个呢就是全都回归正轨,你去南巷小学当老师,我们直接把你安排到班主任的位置,算是弥补。二就是三百块钱的现金补偿,还有些能用得上的票券,也能帮你们家的生活宽裕宽裕,不用再辛苦的出门摆摊。安明曦小同志你看看,你想选择哪个。”

    安明曦脸上笑着,心里却想,这南巷小学可真够抠搜的。

    这算是哪门子的补偿,第一个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东西,第二个更是离谱,班主任一个月的工作就有五十,三百块钱还不够一年的工资。

    何况现在这社会,随便买个稳定的工作都得花个小千块。

    安明曦觉得他们诚心不足,根据她的经验,和这种官方的人想讨价还价,注定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

    于是她先拒绝了第一个建议,欲拒还迎。

    “我现在在上学准备高考,回去当老师就不用了。不过三百块钱的补偿也实在是寒颤人,咱们学校如果实在无法负担补偿,也不必强求,反正已经被顶替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已经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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