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果今晚第七次打哈欠。

    夜班小妹临时病假，好脾气的老板不仅替了她的班还给了几百块钱让员工好好休息。代价就是陈果在本该和枕头被子缠缠绵绵的时间不得不坐在前台发呆。今天是工作日，人本来就不多，附近的学校似乎要月考，平常一直来的熟客也没来几个。正当她思考着要不干脆趴在前台睡一觉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进来的女人依旧是上次那身风衣，只是牛仔裤换成了睡裤，脚上趿拉着拖鞋就过来了。

    年瑞雪熟门熟路地把身份证交过去，想了想说：“吸烟区无烟区都可以，你看着来。”陈果大致扫了眼空空荡荡还没开灯的禁烟区，有些迟疑地问：“禁烟区会贵点，吸烟区b区4号机可以吗？”

    这个点还来上网的不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就是靠抽烟吊着口气的中年人，年瑞雪点点头，坐在前台的女人噼里啪啦敲了顿键盘，抬头时像是看到了什么：“你也是苏沐橙粉丝？”

    女人有些迟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沐雨橙风初版官方挂件，带着初版二字在二手市场上被炒得翻了五六倍的亚克力此时正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亚克力沐雨橙风底下连接的还是招牌武器吞日。挂件是当年沐橙寄给她的，年瑞雪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个小周边放起来，沐雨橙风弯弯的笑脸也就这样在她手机壳下晃荡了一年又一年。

    “…是啊，我是她粉丝。”年瑞雪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坐在前台的女人一下激动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把年瑞雪吓了一跳。“太好了，很久没遇到现实同好了！方便加游戏好友吗，一起玩？”

    年瑞雪思索片刻，看着对面女人亮晶晶的双眼最后也没好意思拒绝：“也行，你等我上下机子，不过我很久没打了，多担待啊。”

    “都是沐橙粉丝没必要和我客气，”陈果笑眯眯地挥了挥手，顺手拿了瓶可乐给年瑞雪，“喏，请你瓶可乐吧。”

    从善如流地接过可乐，年瑞雪施施然地掏出托力拆力刷卡登录。她不准备用枫年加好友，那个号刚退嘉王朝，那位既然是沐橙粉丝大概率也在嘉世工会里，到时候别搞得人家离外不是人。

    操纵托力拆力随便逛了逛，这个点好友列表大多一片灰色。刚买了个蓝药就回头看到刚刚坐前台的女人一下坐在自己旁边。女人见到年瑞雪疑惑的眼神挠了挠头笑着解释道：“这个点也不会来人了，前台机子我用不惯，干脆过来打打荣耀。”

    “呃，你老板要是知道不会…？”年瑞雪真心实意地发问，回答她的是身边人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没来过几次所以不知道吧，我就是老板啊，对了，我叫陈果，你叫我果果就行。”

    “陈老板这个点亲自看店吗，佩服佩服。”年瑞雪有点尴尬却还是真诚地说，陈果托着下巴半真半假地叹气：“哎呀，员工有事，只好老板亲力亲为喽。”

    闲聊几句后二人根据id加了好友，不想下本的弹药专家提议打jjc陈果欣然接受。两人也从开始的毫无默契（“小心！…算了没事我掩护你了”）到后面的如鱼得水只经过了不到一小时。匹配间隙中，陈果看着自己蹭蹭往上涨的胜率笑得合不拢嘴：“我还从没有这么快就和别人磨合地这么好！感觉和雪宝你打好轻松啊。”

    “果果你的风格比较简单——强势的火力宣泄，大开大合的主攻。只要摸清你的个人风格配合起来就容易多了。啊，别忘了准备，”年瑞雪嚼着嘴里的山楂条，含糊不清地说，“既然这样，我要做的就是掩护和控场。就比如刚刚那个爆缩式手雷，一方面控制住那个战法打断攻击，一方面她的召唤师队友被之前的冰弹干扰了，你只要尽情输出就好。”年瑞雪说完，发觉陈果没回应就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老板一脸“发现好东西”的表情。

    陈果一把抓住年瑞雪的手：“雪宝，你好强啊！”随后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故意压低声音说：“你不会是哪家战队的预备选手吧。”

    年瑞雪有点哭笑不得，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陈果的握着自己的手：“果果你有见过年纪这么大的预备选手吗？”

    电脑的冷光打在面前女人的脸上，陈果莫名感觉有点悲伤，她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不好意思啊，熬夜上头我一时有些不清醒，那个，我是说你的水平很厉害啊！”话没说完，二人等着的竞技场突然匹配成功，于是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两人就这样一直匹配了通宵，早上七点来替班的网管来了，年瑞雪顺理成章地下了机去吃早饭。陈果打着哈欠和她交换了□□好友，直接上楼补觉了。

    兜兜转转年瑞雪回到了以前在嘉世网吧附近常吃的早餐店，这个时间段正好在初高中生到校后，因而店里几乎没几个人。她熟门熟路地点单，顺便和接手店面的前老板的女儿聊了几句，女儿比起她的母亲腼腆了不少，却还是热情地给年瑞雪送了根油条。此时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板，老样子，在这吃。”

    中年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他这个位置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亲自出来买早餐了，如果不是昨天和赞助商酒桌上扯皮没睡好，他肯定是好好睡一觉。男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算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

    “…陶老板。”

    陶轩抬头看去，眼前打扮得随意，正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女人有些眼熟，他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有些惊讶地喊：“年瑞雪？”没等女人回答，他又走近了两步，语气也带上几分笑意：“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和你陶哥说一声？”

    看着热络的陶轩，年瑞雪突然卸了气：“刚回杭州，怎么，陶老板要请我和沐橙吃饭吗？”

    她还能干什么呢，充当正义使者冷冷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老叶？当年他说好的不让沐橙受欺负怎么没做到？说到底，自己才是那个丢下老朋友不管的坏人。

    还没等对方回答，好巧不巧陶轩的手机传来阵阵响声，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没法挂的商务电话，因而他只好有些抱歉地冲年瑞雪点点头：“不好意思，改天再约吧。”

    年瑞雪倒是没什么反应，相当通情达理地笑了笑，抓起打包好的早餐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反正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人。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