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56
黑魔法防御术课的新教授在霍格沃茨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奥莉薇娅悲哀地发现,走到哪儿,她都能听见三三两两的女孩儿们议论她的舅舅——关于他的发型、关于他的穿着、关于他的伤疤,关于他的俏皮话——关于他格外刺激又精彩的教学内容。
整个城堡里已经没有学生再惦记曾经的伊莱恩教授了,因为李约瑟身上几乎聚集了所有这个年纪少男少女最渴望拥有的元素:他年轻——他们推测他大约三十多岁;他英俊——金发蓝眼就像童话中走出的王子;他富有,每节课他都大手笔地拿出一些昂贵稀有的黑魔法道具与黑魔法生物作为教具;他神秘,魔力高强,讲课时各种各样的冒险经历总是信手拈来;他还十分亲和,偶尔打盹过了头还会和学生一样迟到……
听见某位拉文克劳的女孩儿列举出最后一点时,奥莉薇娅只差没把眼球翻到头顶上了。
总的来说,学生们都觉得他很“酷”。
在各个年级上完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课后,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同学将黑魔法防御术列为最喜爱的课程,学生们遗憾地告诉斯拉格霍恩教授,也许他不再是最受欢迎的斯莱特林了,李约瑟教授才是——可当这个狡猾的老斯莱特林故意不小心透露出李约瑟是他的得意门生后,他又重夺了这顶桂冠,顺便还为自己的鼻涕虫俱乐部又招徕了不少新的忠实成员——为了听到一些关于新教授绝密的内幕消息。
一时间,李约瑟风头无两,这也莫名地给奥莉薇娅招惹了不少麻烦——大家倒是没有认为他们两是亲戚——毕竟,这个亲缘关系稍稍有些复杂,两个纯血家族之间还隔着一片大西洋。也正因如此,第二天,新教授和斯莱特林那位极漂亮的女孩儿之间存在某种暧昧关系的流言像插了翅膀般传遍了全校。
为此,雷古勒斯被迫接受了不少遗憾与同情的目光,奥莉薇娅头疼地朝颇有些恼火的男友解释,“他来的第一天晚上,我们在走廊说话被人瞧见了——那个男生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她抓着羽毛笔,写道。
“你的舅舅为什么要来这?”他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刷刷地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她。
没错,他们在魔法史课上传纸条,也只有宾斯教授的课上,雷古勒斯才有空隙和奥莉薇娅聊几句,别的一切课外时间他都在围着游走球,鬼飞球和金色飞贼打转。至于晚上在有求必应屋的约会?开学后,他就再也不愿意同奥莉薇娅去那了——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四年级,他逃避她任何亲昵的肢体接触,连拥抱都小心翼翼,一触即离,礼貌到有些过分。
“我不知道。”奥莉薇娅只能这样写道。李约瑟只会用天马行空的话来搪塞她,作为一个即将考试的五年级学生,她也根本没时间去盯梢一个教授——而且就如他说的,他要上整整七个年级的课——足以让他分身乏术,无暇他顾。
她的字迹慢慢渗进羊皮纸里消失了,雷古勒斯犹豫了会儿,出于心里的某些不安,“也许我可以问问阿尔法德堂叔。”他慢慢地写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又在后面补充。
“太好了!我爱你(心)”奥莉薇娅飞快地写道,她抓起羽毛笔在这句话的末尾,用绿色的墨水涂了一个小小的,跳动的心。
结果,他不再理她了。
她用余光偷偷瞟他,只看见他不自在地盯住了黑板,又欲盖弥彰地坐直了身子,一只手则抓起这张纸悄悄地塞到了魔法史课本下面,一连串偷偷摸摸的动作惹得奥莉薇娅心里一阵好笑。
宾斯教授依旧用着他那干涩、细弱的声音讲解着国际巫师大会——他的声音像一台老旧的吸尘器,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昏昏沉沉,陷入半睡眠的状态。只有雷古勒斯一本正经地在抄写板书,瞧他这模样,奥莉薇娅更没心思听课了,她把左手挪到课桌下往他那儿摸索过去,刚碰到他的袍子,雷古勒斯那只正记着笔记的右手就闪电般地缩下来擒住了她的手。
他侧过了头,十分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像是警告她不准乱摸。
他以为她要做什么?
奥莉薇娅忍住笑,轻轻挠了挠他的手,食指在他的掌心划动,再一次涂了个“心”。
一遍,又一遍。
他面朝着黑板的脸渐渐红了,粉色从脖子漫上他苍白的脸颊,他逮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捣乱,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自己都要被宾斯教授催眠了,这时候她才感觉到他勾住了她的食指,极为温柔,小心地蹭了蹭。
——就像是给撒娇的猫搔了搔下巴,哄住它别闹。
……又好像是在回应她画的那个“心”。
不等奥莉薇娅反应过来这些——这个男孩儿便飞快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拿起羽毛笔埋头写起了笔记——就好像刚刚那个温柔缱绻的动作是她的错觉。
她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可——真是——真是——
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家伙——奥莉薇娅甜蜜地在心头叹气,她想,就算他又变成了原来的那个他——那个总是逃避,抗拒她亲密举止的老古板,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这个小插曲过后,剩下半节课,雷古勒斯一直以万分专注的劲头写着他那本详尽得快要超过宾斯教授教案的魔法史笔记,再也没有搭理过奥莉薇娅,而奥莉薇娅则在跟着他一起听了五分钟课后,彻底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反正有雷古勒斯记笔记呢!她睡的毫无心理负担。
到下课铃响起,她才被雷古勒斯摇醒,和一大群同样睡眼惺忪的学生离开了魔法史课的教室。
雷古勒斯背着书包走在前头,她打着哈欠,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瞧见他往地窖的方向走,她颇有些意外地问,“你不去训练吗?”
他回过头看她,那模样活脱脱就是男版的麦格教授,“你一点也没看我贴的通知?”他拿出那股了不得的级长派头,高傲地问。
“……啊——”她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公共休息室里的通知和那些放在桌子上关于魔法职业的小册子,宣传单。
那则告示让他们所有五年级的学生在这学期的第一周同院长进行就业问题会谈。
因为李约瑟的事儿,她把这件事忘了个精光!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雷古勒斯露出了“我就知道你忘了”的表情,她赶紧讨好地弥补,“谁叫你是级长呢?我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错过通知——反正你会提醒我的,对吧?”
雷古勒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冷哼,他的表情却缓和了些,“你应该庆幸我们被安排在同一个下午。”他高高在上地说。
“是的,多亏了。”她开始回忆自己把那堆属于她的资料放到哪了,“我是几点钟来着,你记得吗?”
“在我之后。”雷古勒斯回答地十分简洁。
“你又是什么时间?”她追问道。
说话间,他们路过了魔药课的教室,斯拉格霍恩教授正在里面整理他的公文包,“就是现在。”雷古勒斯停下来对她说。
“你得回去看看那些册子,”看着她一脸茫然,他叹了口气,语速飞快,一边观察着斯拉格霍恩教授,“至少你该知道有什么职业——”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到她继承的那一大堆财富,又改了口风,“算了,你随便看看吧——反正——”
这时,斯拉格霍恩教授已经整理好了,往门外走来。
“你问问那些女孩儿,比如罗齐尔之类的,她们知道什么有用,”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走了,待会儿结束了我叫你。”
“好的。”奥莉薇娅答应了他,她回到公共休息室,伊丽莎白·罗齐尔、扎比尼小姐和帕金森小姐都在,她的室友珊妮·博恩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十分聚精会神地阅读着一张宣传纸,那背面印着魔法部的字样。
“我们猜你该回来了。”扎比尼小姐指了指墙上的告示,上面贴了每个学生的约谈时间。
“是啊,”她冲她点点头,开始翻找自己的书包,好半天终于在深处扒拉出了和珊妮手中一样的东西——那些印着各式各样标志的宣传单。
“或许你们能给我些意见,让我等会面对院长时,不至于太尴尬——”她边读边心不在焉地说,“我总不能进去就告诉他——教授,我一门课也不想上,只想虚度两年最后的校园时光,再好好谈个恋爱什么的……”
“那我五分钟后就会被赶出来了,打破会谈时间的最低纪录。”
帕金森小姐掩嘴笑了,“这倒不会,”她十分轻松地说,“院长很清楚我们这些姑娘没必要工作——恩……除了——”她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强调道,“某些人,个别人。”
珊妮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她和笑着的扎比尼小姐一眼。
这两个姑娘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喷气声。
以前她们对博恩斯可没这么强的敌意。不等奥莉薇娅深想,伊丽莎白严肃地接过帕金森小姐的话,“但这不代表我们的学习标准比别人低,不是吗?”她抽过奥莉薇娅手里的部分资料,挑拣一番,递给她了三张单子,“鉴于你未来可能要处理的问题,这些都有参考价值。”
一张是圣芒戈的,一张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一张是古灵阁。
奥莉薇娅接过来,她惊讶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帕金森小姐不耐烦地咂了下嘴,“你要嫁给一个布莱克呀——”她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怎么?恕我联想不到这之间的关系,难不成我还要充当家庭医生,呃,或者家族银行解咒员?顺便兼职全家的法律顾问?想办法偷/税/漏/税?”奥莉薇娅脸上浮起一丝讥笑。
“你至少要先达到这些要求,才能处理好一个家族的事儿吧——”帕金森小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妈妈从小就告诉了我这些!”
“噢——抱歉!”她说着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毫无诚意地说,“我忘了范宁夫人去年就去世了。”
“没错,”奥莉薇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总不能指望她从坟墓里爬起来告诉我。”
“咳——所以——”伊丽莎白转开了话题,“大概就是帕金森小姐说的那样,虽然你用不着它来找工作,但这好歹是一种象征——”
“噢——”奥莉薇娅仿佛吞了一只柠檬,“就像那十二个用来撑门面的’杰出优秀(O:outstanding)?”
“你非要这样说,也没错。”伊丽莎白高傲地说,“难不成连几张NEWTs证书你也拿不到?”
看吧,这就是她绝不愿意嫁去一个纯血家族的又一个理由了——那些纯血统的老巫婆连你拿高等巫师等级证书的数量都要规定——凭什么呀?
她们有什么资格管她啊?
奥莉薇娅在心里直翻白眼,不过她也不想扫伊丽莎白的好意——毕竟是她先提问的,她扫了下圣芒戈的要求:
以下科目NEWTs成绩至少为E:魔药学、草药学、变形学……
看到这她眯了眯眼,直截了当地放下了这张单子,“我不喜欢,再说了,我干嘛要为难自己?上那么多我讨厌的课能让我得到什么?憔悴的皮肤和堆积如山的作业?”
“我真希望你突然发现范宁家的金库已经被挥霍一空了。”帕金森小姐有气无力地说。
“抱歉啊,我还有好几个备用金库。”她随口回答她,低头检索其他职业的要求,没注意到几个女孩都开始看着她的身后发笑,“拜托了——除了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痛苦,我想不出来别的——”
“你说呢——利兹——多选几门课能怎样——”她抬起头,挑眉问伊丽莎白,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幸灾乐祸,这让她不妙地止住了话头,只听见雷古勒斯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能填补你空白的脑袋,让你不至于沦落成满脑子低俗小说的白痴。”
她的表情凝固了,她讨厌的朋友——和雷古勒斯同为精英主义者的伊丽莎白还在一脸赞同地继续附和,“布莱克先生说的对——”
“……”
她觉得有些牙疼,她转过头去,雷古勒斯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愉快,他拧着那双漂亮的眉毛,“该你去了,范宁小姐。”
她摊开手,觉得自己没法解释,从哪说起呢——她没有上进心又不是这两天的新鲜事儿了——还是说,因为她最近拼命学习,他就认为她改过自新了——成为了一个抱负远大,勤奋上进的女巫?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站起身跟着他走出去,在石墙前,她问道,“你……”
“又要去训练了?”
“嗯。”他没有看她,盯着远处闪烁着的幽绿灯光,“快去吧。”
她试探道,“你生气了?”
“没有。”他飞快地说,“你不用担心等会儿咨询什么——院长和什么样的学生都打过交道。”
“包括我这样的?”
“纯血巫师中的大多数。”雷古勒斯用没什么起伏的口气说。
天气变暖了,石墙缝隙又开始往下缓缓地滴水,这让她想起了一年前,他们两在这扇门前站着的时候。
那一次她刚处理好范宁夫妇的葬礼从家里回来,他在这儿等她。
分别前他们还因为“纯血统”的事儿吵了一架,可一碰面,便什么矛盾争吵都消弭无踪了。
她知道他们两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完全是南辕北辙——关于“纯血”、关于“人生目标”,“行为方式”等等,等等……
可就像她这一年契而不舍地向他传输她的思考逻辑和处事模式一样,这次她也试图解释一下。
“我只想选我喜欢的课。”她坦诚地说。
啪嗒,水滴坠落在角落的青苔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的嘴唇动了,声音很轻,“我知道。”
她松了口气,像是有块石头从她的心头挪开了。
他低下头,轻轻地搂了下她,又松开,“按你喜欢的来,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她笑了,踮脚吻了下他的脸颊,“顶多放弃一堂变形术课,我不会太离谱的——”她倒退着向魔药教授办公室走去,边对他笑吟吟地说。
“但愿如此。”他挑起眉毛,看样子一点儿也不相信,朝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