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程清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对着李成轩发出询问，“这就是你说的‘绝佳观景地’？”
几个少男少女在黑皮小哥地带领下，离开了教学楼，越过了教学楼，和保安大爷打过招呼后，爬上了门卫室的楼顶。
没错，是门卫室的楼顶。
门卫室就一层，再往上也就是他们所站立的地方，被铁栏杆严丝合缝地在四周围了一圈，相当安全。
校门旁边靠着门卫室的地方长了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半个身子罩在楼顶上，保安大爷在树底放了几张小藤椅，非常适合傍晚纳凉。
“怎么样？是不是很酷？”李成轩一脸骄傲，看起来对于自己找到的“圣地”十分满意。
校门口渐渐聚集的家长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发现了他们，指着楼顶的方向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程清亿忽然有些害羞，象征性地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秒，不注意撞到了什么，忽然重心不稳。
还没回头，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吃痛闷哼。
有人轻轻地揽了一下她的腰部，意图调整她即将跌倒的站姿。
有一种佛手柑的香气就在这时从脖颈后飘至鼻尖，程清亿已经大概猜出身后那人是谁，原先紧绷的神经竟然奇妙的缓和下来。
其实这一切的发生很快。
确保她不会摔倒后，那只扶着她腰部的大手很快撤下，再也没有一点逾越。
可程清亿却觉得，自己的脸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热起来。
此时此刻，除了她和他，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站定后，林川依旧什么话也没说。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走到了她的旁边。
站立，然后静静地等待。
他们一同俯视，一同无言，一同等待。
现在站在校门口的人群大多是学校周边的住户，看热闹沾喜气居多，而真正的放烟花主力军这会儿应该还没有来。
程清亿看了看手机，差几分钟到八点，估计学长学姐们都正等着刷新网页查成绩呢。
“你是怎么说服保安大爷的？”
张云云对他们能够来到这个地方深感不可思议。
虽然每天放学都能经过这个地方，但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们几个有一天竟然真的能够上来。
李成轩讪笑了一下，一只手勾过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的男生，下巴指了指对方说：“我俩一起发现的，保安大爷又和我玩得比铁，我一问，大爷就同意了。”
“呃……”程清亿挠挠头，忽然觉得自己接下来问的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煞风景。
她看了眼正意气风发的黑皮少年问：“咱们这样不会被二郎神逮到吧？”
的确很煞风景。
此话一出，余下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家长甚至专门驱车而至，越来越吵。
“不会。”
最先说话的，竟然是平时看起来最遵纪守法的林川。
程清亿问：“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和嘎嘎跑的很快。”林川指了指身旁的李成轩。
切~~~
还以为这家伙会给出什么锦囊妙计呢，弄半天，还是要和二郎神比跑步。
年级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干坏事，只要不被年级主任当场逮到，成功逃脱后就不追究后续。
“那我俩怎么办？”她问。
在程清亿看来，林川说的这个注意简直是馊的不能再馊了。
两个大长腿跑的快，她和张云云这俩女生怎么办，干等着被抓么？
二郎神一天到晚和学生比赛跑步，她俩女生怎么可能跑得过？
林川：“我带着你跑不就行了。”
“就是！”李成轩附和，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张云云身边，“哥带着你跑。”
“滚！”张云云一脸嫌弃地踢了黑皮男生一脚。
不正经……
程清亿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自己旁边的男生。
“咱们几个人里面又没有人谈恋爱，你心虚什么？”
李成轩说的异常坦然，正好戳中了两个女孩的小心思。
上课铃在这时打响。
一旁正拌嘴的张云云和李成轩停了下来，注意力被这声音吸引。
“八点了。”林川提醒。
这正是第二节晚自习，但新高三的那栋楼上，却依旧没有安静下来。
甚至有不少学生跑出了教学楼底，楼梯间上上下下也逗留着各个班级的学生，没有一个人有回教室的打算。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场校方允许的狂欢。
“二郎神估计自己都等着看烟花呢，哪有闲情功夫管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啊。”
回过神来的李成轩又扯回来一嘴，像是在安慰两个女孩，大大方方地放宽心。
夏日夜晚的校园，知了声一阵一阵在耳边徘徊。
间隔几米就亮起的一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灯光，为这个校园平添几分朦胧的感觉。
校门口聚集的人群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会儿的时间点，莫名躁动起来。
“今天旭中理科班有个孩子考了425！”
人群中有个人忽然捧着手机和身边人大声交谈起来。
这种喜悦的消息向来传得都异常迅速。
“几班的？”
“叫什么名字？”
“最高分吗？”
“是不是状元啊？”
……
一时间，本就不太安静的校门口正式嘈杂起来。
“是上一届的一位学姐。”
林川从手机里抬起头，语气淡定地和他们几个同样吃瓜的人爆料。
“你认识？”程清亿问。
“之前学校组织活动的时候，偶然认识的。”他竖了竖手机。
程清亿看见一张被遮住个人信息的高考成绩单。
考生名字的位置赫然写着“王再词”三个字。
王再词。
程清亿见过，但也没见过。
和林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位牛逼学姐。
同样的红榜常客。
之前路过上一届高三教学楼的时候，程清亿同样像别人观摩红榜上的林川一样，满怀敬意欣赏这位学姐的英勇战绩。
原来是她。
“真的假的？”
“你咋这么快知道？”
“快给我看看。”
“我也要看！”
张云云和李成轩二人叽叽喳喳地涌了上去，开始认真分析起王学姐的成绩单。
“我靠，187？她数学只扣了十三分？”
“两门小科A+？”
“她语文明明更变态好吧……”
程清亿站在外围，忽然再也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她一言不发地看向众人簇拥着的林川，忽然感觉自己离他好远好远。
数学187
物化双A+
她没有去看成绩单，光她听见的这两项，对于一个中等生而言，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非常莫名其妙的是，听见这么优秀的成绩，她第一反应竟然是难过。
听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成功，她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她又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嘭”地一声。
一束猝不及防的光团射向漆黑天空。
喧闹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忽然齐聚天空。
半秒后，像人们设想的那样，夜幕中央炸开了一大朵绚丽的烟花。
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应当。
天空越亮，她却觉得心里那根隐隐作祟的软刺越来越刺挠。
真的好美啊。
程清亿没有再想其他的，盯着忽明忽暗的天空，笑嘻嘻地欣赏起来。
她大概清楚，那些反反复复的小心思，是时候该收起来了。
“王学姐肯定被清北预定了吧。”
张云云望着天空，忽然问起。
李成轩：“这肯定啊，全省第一还不去清北，那咱们省就没有人能够去了吧。”
“那她到底是去清大还是北大啊？”张云云致力于刨根究底。
李成轩接话：“过几天等学校放喜报的时候不就都知道了。”
“真羡慕啊……”
程清亿没什么心思参与这俩人的闲聊，只是举起手机，装作不在意一样记录天空的盛况。
“你明年想放烟花吗？”
耳后，有个低沉清冷的声音问她。
男生的体温似乎很低，从嘴中吐出的气流打在耳朵上，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
后背瞬间僵硬起来，程清亿梗着脖子，没有回头。
奇怪的是，四下人声鼎沸，她却只能听见那人说的那句话。
男生站到了她的身旁，他们两人谁也没有看谁。
“现在聊这个，”她垂下了胳膊，语气冷淡，“感觉没什么必要。”
余光里，她感受到了男生侧了侧脸。
很显然，这人并没有再把她说的话接下去的意思。
楼底又有不少家长从远处托着烟花放到校门口，欢呼声此起彼伏。
“第二节晚自习快下课了，咱们下去吧。”
李成轩提醒众人。
毕竟二郎神只给他们批了一节晚自习。
再没有一丝犹豫，程清亿率先下楼，离喧嚣的反方向快步走去，一丝丝留念也看不见。
校园里路灯颜色昏暗，虽然比小区里的那几盏要好不少，但也实在没好到哪里去。
几个人就这样行走在夜幕中，不言不语。
路上也有不少其他班的学生，都成群结队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着。
隐约感到气氛不对劲的张云云撞了下她的肩膀，好心地问：“你咋了？”
程清亿嘴硬：“没咋啊？”
张云云皱眉，和另一边的黑皮男生对视了一眼，满脸疑问。
李成轩拍了拍胸脯，意思是包在他身上。
哈？
张云云更加疑惑了，怎么就包在你身上了，你知道啥？
程清亿自然是不清楚走在身边的俩人打了什么哑谜。
她只清楚，本来几个人都很正常地走在大马路上。
突然，一声公鸭嗓在暮色中提醒众人：“二郎神！！！”
一直站在程清亿身边的女孩被人猛地拽走。
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一双强壮有力的大手圈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和另外一对兵分两路。
此时此刻，她的耳边再也听不清别的声音。
灯光昏暗，视线受阻，唯一进入她的耳朵里的，只有男生逆着风奋力奔跑下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