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东西?”坐在上方的男人没将他的神情与不像请求,更像下达命令的语气放在心上,反倒故作疑惑,问了回去。
在观察人心上,不比奈洛差的白童子早发觉对方的虚伪,因此流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神色——讥讽。
看在他是白毛的份上,眼不瞎的夏油杰决定适当忽视对方的神情,再说,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杀了?如果对方没说出那样的话,他或许会下手,只不过不会像对待没钱的信徒那般狠辣。
所以,希望‘奇怪的东西’不是孩子为夺人眼球瞎说的话。
然后听到男孩不客气的话语,“我可不是外头的傻子,就算傲慢,也给我收敛些。”
话虽如此,可傲慢的,也包含你吧?
夏油杰久违从心底涌出吐槽的欲望,而有被冒犯到,却还不至于为这点事置气的他改变坐姿,从这一变化可以看出,他有些重视接下来的话题,“好吧,那么在之前,请先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东西吧。”
他伸手,掌心向上,可掌中空无一物,像在戏耍旁人。他在确认——这孩子能否看到如他所说的‘那奇怪东西’。
而结果让他有些惊喜。
白童子懒懒抬眸,看向的,是他身后;一只长相不算太丑,类似企鹅模样的生物。
它转动凸起的眼球,然后视线下垂,与白童子对视上,张口长鸣了声,恰巧露出那满嘴锋利的倒刺。
“它们有自己的语言吗?”白童子不慌不忙问道,截至目前,他们还没遇到能对上话的。要不都是傻子,要不厉害的都藏在暗处,如果是后者,不怪奈洛会这么谨慎。
“你说的是它吗?”夏油杰问道,同时站他身后的咒灵一个闪身出现在白童子的身后,并伸出类似鸟爪的手,朝他抓去,可惜抓了个空。
在旁人眼里,白童子身手不差,或者远超同龄小孩。在它靠近的前一秒,那双看什么都像是挑刺的眼睛动了,他看得清那东西的动作,乃至于企图抓他的手还没碰到,便灵敏向后退去,没有一丝的慌张,整个动作流畅至极,从而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
不只看见,身手还很灵活且利索。
本就抱着试探的想法,见好就收的夏油杰站起身来,在白童子锐利的目光下,走向他,然后在他跟前蹲下身,面上的虚伪像冬日化开的雪,露出真实、异样的热情,“刚刚失礼了,你叫白童子对吗?我叫夏油杰,是名诅咒师。”
在偏殿屈膝跪坐在神像面前,看似诚心双手合十祈祷什么的奈洛,低声说了句:“原来如此。”她通过白童子的眼眸看到男人不同于先前的神情,有了大概的推测。
檀香徐徐向上飘去,遮住神佛慈悲的面容,同时也增添了一抹缥缈之气。
主殿,两人畅谈了一会,一个在问,一个在答。
只是在说到关键时刻,夏油杰总会隐藏些,像钓鱼的钩子,满是他恶趣味的逗弄。
还小,不过也快,只要耐心教导,不会太差,至于被诅咒、看不见咒灵的母亲……
面带笑容的他在心里算计着奈洛的去处,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有他这个案例在,也不过是沿用老传统——杀父杀母。
站他面前的白童子双眼跟着微微亮起,并轻扯了下嘴角,他读到了,有趣的想法,他愿意适当提供帮助,只为了奈洛吃瘪。
至于杀死她……
白童子看向夏油杰,问道:“所以,我还能找你,了解你所说的咒灵吗?”
“是的,非常欢迎你哦。”夏油杰看向他,在这明亮的光线下,两人眼中神色看似单一明了,可实际最深处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分别之际,送他到门口的男人突然问道:“对了,不问问你妈妈身上的东西要怎么处理吗?”
已经到门外,站阳光下的白童子侧头看向他,柔软、有些过长的白发轻晃了下,眼底是与年龄相反的沉着,像早知道那玩意伤不到她,果然他在话中透出这样的信息,“我知道,那东西杀不死她。”
所以?
夏油杰微乎其微轻挑眉头,不过也能由此判断出——那孩子对它的形成有所了解。
所以只是好奇‘未知’,便找上门来?
那也过于莽撞了。
可瞧时刻保持的警惕,又有几分欣慰,至少没莽撞到亲自上前试探未知的东西,可只是单单看见,还远远不够,得学以致用才行。
反正收养一个也是收养,更何况他都收养两个了。
连这孩子去处都提前想好的夏油杰随意问道:“说起来,刚刚身手,是谁教你的?”倒没在试探,就好奇,然后有了答复。
站外头的男孩傲慢到连想都没想,昂着下巴,眼中满是阳光落下的光影,回答道:“天生的。”
挚友的身影再次浮现于脑海中。
“……真是越看越像。”夏油杰终于忍不住呢喃出声,顺着想法问出让他有些在意的问题,哪怕男孩面上已是满满的不耐,“你生父叫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从他口中得知这一情况的奈洛不确信地重复道:“……你生父?”然后没忍住短促地笑出声来。
这问题可相当有趣。
走在她身旁的白童子用着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估计是透过我,看向谁吧。”
这也让奈洛想到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两人年龄相似。在敛去面上的笑容后,回道:“这样啊……如果圈子互通,能想到的,或许是那男人。”在白童子不解的目光下,抬手摸向他柔软的头发,洁白明亮,目光因此稍作停顿,然后落在不满且凶狠的双眼上。
被讨厌了。
她有些伤心地抬手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被自己可爱的孩子讨厌了~”
被那做作模样恶心到的白童子梳理好揉乱的头发后,不善地将话题拉回,“所以那男人是谁!”
“自称‘最强’的家伙,叫五条哦。”小小玩闹后,她面带微笑、看不出深意地说道,陌生的名字象征着新的情报,而刚得知这一消息的白童子撇下嘴角,像在冷笑。
“你先前没说。”他说道。
“抱歉,一时忙忘了。”奈洛回道,至于诚意,谁知道呢。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彼此的情报并不互通,至少不完全互通。
暗藏心事的白童子看向别处,而奈洛则在等车的空隙,回顾透过肉壁所看到的景色,说实在,从跳脱的举止眨眼转变到让人不由正视的模样……
或许他确实需要区别对待。
“说起来,他也是白发,虽然眼上缠着绷带,瞧不出全貌,不过表露出的气质确实同你有那么一点像……”她少见描述他人的样貌,并低下头看向白童子。
又冷又傲,要放一块,也难分胜负吧?
然后开玩笑般,对面色晦暗的白童子说道:“说不定冒认父子关系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熟人都这么认为了。”她推测出,或者认定‘夏油’与‘五条’是相识的。
不过夏油杰说得没错,‘二神先生’确实得有些变化了。
昂头看似望向天空,实则注视头顶诅咒的奈洛恰巧错过白童子黑下的面色,显然他受够过家家的游戏,原以为奈洛看中的‘新世界’会比妖怪横行的战国时代还要有趣,可现下瞧着也不过如此。
“不要再做这种无趣的游戏了!”他沉着声,不耐地说道。
“会吗?”她笑着问道,显然在某方面她觉得很有趣,比如桀骜的孩子因为她的命令而束手束脚,但话又说回来,按照常理推断,有趣且刺激的游戏很快就要来了,她也如实说出,“放心,很快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缠绕在她周边的雾气轻柔翻涌着,像在回应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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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咒灵入侵学校,而天元结界没有给出反应这事,使咒术高层陷入恐慌的氛围里,尤其不眠不休彻夜调查许久,仍没找到线索,这更让他们慌了阵脚。
毕竟这密切关联他们的安全,如果不是被五条察觉到,并揪出来,搞不好下次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捅个对穿。
“……因为那玩意出现在我学生身上,所以要我把她交给你们?”站在烛火下的五条悟嗤之以鼻,没等他们说出多余、扫人兴致的话,开口说道:“找不出源头和线索,不就证明你们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吗?还有这话不要说第二次了,不然我不介意掀你们的屋顶让你们见见月光。”
不理会身后跳脚老头的五条悟缓步离开,直到屋外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才伸手捏了捏眉心,真是群贪生怕死的老东西。
不过他更好奇对方的目的,能避开天元的结界悄无声息溜进来,多少说明——对方不容小觑。
想到站在白日里站在肉墙内所看到的信息,除去运转的咒力,便是暗含在深处的奇怪、浅淡的能量,就算见多识广的五条悟也一时瞧不出那是什么玩意,接着四面八方的窥视,好似重回年少时被人盯梢的感觉。
恶心,又胆大包天。
同样也胆小如鼠,跑得极快。他发出短促的嗤笑声。
“五条先生,您出来了呀!”站门口等候多时的辅助监督伊地知匆忙且积极跑过来,站他身边,还特意保持半步的距离,这是出于尊敬,哪怕性格糟糕不能细说,可他的存在却能很好地安抚到众人的神经。
哪怕身处绝境,也还有最强,不是吗?
“是回家休息?还是去哪?”伊地知问道。
“伊地知,你觉得被老头训斥过的我还有工夫回家睡觉吗?”走在前方的男人比划着双手,在朦胧的月色下,连人带手都好似镀了层银白的薄纱,“真是的,那群老头有时就跟没断奶的无齿小儿,天天得寸进尺,像听不懂人话……”
听他抱怨的伊地知将头低了低,他能说什么?反正一块骂高层是不可能的,毕竟工资还要他们发,但……
骂得好,五条先生。
“对了,伊地知,给你个任务。”
“您说!”
恍神的伊地知飞速回应道,然后抬眸偷瞄男人过高的背影,他说:“去查查近期忧太他们接的任务,以及碰到的人。”
“好的!”对白天发生的事有所了解的伊地知没过多询问理由,总之对领导下达的命令,点头应下就对了!
其它别管,会变得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