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1
她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降到了西边,大地金黄一片,雪白的花海和稀薄的暖色搅和在一起,里面缓缓坐起一个女人,面颊天真而苍白,头发又黑又厚,盖住了半边身子。
坐在山坡阴影里的千手柱间立刻回头去和弟弟确认:“扉间,她真的是间谍吗?”
扉间:“反正我没见过她。”
柱间踌躇道:“我也是。”
但他们还是小心地商讨了一会儿。原因无他,扉间已经追踪观察了这个女人三天,在这三天内,她每天的活动就是发呆、吃饭、睡觉。女人会在起床后迅速找到一处风景好的地方,休息,饿了就摘花、摘树叶、摘果子,然后去河边洗干净吃掉,困了就睡觉。
这生活也太规律了,规律得让沉迷于和好基友约会的柱间自惭形秽。
扉间:“要不……”他迟疑了一下,说:“要不,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吧。”
柱间一听就断然拒绝:“不行!”
扉间差点伸手去捂他大哥的嘴。
声音是大了点,但那个女人没有反应,好像在观察天边的晚霞。柱间扭过脖子,还是有点心虚,继续说:“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扉间:“普通人也可能是间谍。”
柱间:“好吧,你说得对。”他挣扎了一下:“我们可以先试探一下……”
扉间双手抱臂,看起来不太赞同这个计划。
就在这时,她施施然看了过来:“你们好呀。”
他们之间至少隔了一百米。柱间和扉间愣在原地,对她的熟稔和自然感到讶异,也不再轻视她,他们的脸上双双浮现出不可思议和一丝微妙的愣怔。
她则很高兴地招了招手,神情如少女:“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找你的。”柱间看到她的微笑,和着了魔一样起身就走上前去,扉间表情一变,拉都拉不住他。事实证明,他从来没有也从来不能拉住他的大哥,柱间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犹如bug,无人能看懂但也无法被战胜。从某种程度上讲,柱间是任由扉间去拉他,不管在五影会谈上,还是赌场外,如果宇智波的兄弟情是一双眼睛两个人用,千手的兄弟情就是我伸出手而你在我身后。
她困惑地笑着:“你也是来找我的?”
扉间跟着走上前去,很警惕地盯着未完全转过身来的她:“也?”
柱间:“哈哈哈,之前还有人找过你吗?”
“有啊。”她转过身来,展示自己身前的图案,那是一个红白色的团扇。“他人好好,还给我送衣服。”
“你是宇智波的人?”扉间惊诧地回望向依然淡定的柱间。“大哥!”
柱间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了:“确实。”
扉间大惊失色,感觉这个世界已经疯了。但因为参照物不够多,反倒比较显得只有他一个人是疯子。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的基情暴露之后,扉间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女人。原因无他,这个女人似乎只喜欢和柱间聊天,而柱间的面前会有一条河,河的另一边是宇智波斑。
那个女人给柱间编花环的时候,扉间看着对面紧紧盯着两人互动的斑,心想:两族迟早要开战。
她爽快地把花环丢给了柱间,他的好大哥就像一只敏捷的犬类,汪都不汪一声便牢牢接住了那串馨香馥郁的装饰品。花环柔软极了,主干部分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藤类,但柱间满心欢喜地捧着它,好像在看父亲从未给过自己的嘉奖。
那是她给他的战利品。
扉间继续在心里想:这是这个月的第几个了?
算了算,好像从月见草绽放开始就没断过。第六个?第七个?
全都被柱间好好地养在床头。
夕阳西下,扉间是个优秀的忍者,但再优秀的忍者也有一个脆弱的屁股,他一动不动地思考了太久,屁股和下半个背部已经麻了。
而那边孤零零站着的宇智波斑终于开口问她:“我的呢?”
为什么泉奈不在?千手扉间想。他死了吗?
女人“啊”了一声:“斑你也喜欢?”好像没料到,又好像料到了,究竟是不确定他也喜欢花,还是不确定他也想要?
扉间心想:果然要开战了。
宇智波斑冷冰冰地说:“我当然要。”
她说:“哦……哇,第一次诶!”
“什么?”
柱间从美丽的花环中抬起鼻子与面孔,喜气洋洋地将花环放到了头顶,看到宇智波斑偏移了几个像素点的嘴角,也跟着问:“什么?”
扉间忍不住想反问:你们到底在什么什么?
她笑:“斑第一次向我撒娇!”
宇智波斑看了眼良好控制住表情的扉间,确信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嘲讽:“闭嘴。”
柱间突然乐了:“这不是很好吗?”
“大哥。”扉间说:“这哪里好了?”
她掩嘴(这还是扉间特意教会她的)而笑:“这很好啊!斑,你不知道吗?我喜欢看你们撒娇。”
那瞬间的斑和吃了屎一样开心。扉间忍不住用这个比喻,因为他知道世界上没有人敢吃屎,所以如果宇智波斑吃了屎,宇智波斑的确会沾沾自喜,但屎很难吃,所以他又没有那么开心……正如他不愿在自己在场时被这个女人调戏。
扉间有点无望地想:这三个人……
如何呢?
他的思路被那个女人突然捧水去泼宇智波斑的动作打断了。
“呀!哈哈!”
宇智波斑站在那块湿漉漉的草皮上,表情有点空白:“这么远,你是怎么……”
“哈哈,”她笑得很开心,“秘密哦。”
“木樨就是可以,”柱间一遍不够又强调了一遍。“斑,木樨很强的。”
宇智波斑对好友边笑边说的话一般付之一笑便抛之脑后。
“呵呵,我知道了。”
那个女人狡猾地开口道:“好了,为了弥补过错,让我送你一份礼物吧。”
“花环?”宇智波斑条件反射地问。
扉间心想:你这不是很在意吗?
“不是哦。”那个女人眨巴眨巴眼睛,说:“听说凡事的第一次很珍贵啊,不然怎么会有‘第一’的说法呢?我当然要准备一份很特别的礼物送给你。”
宇智波斑沉思片刻:“可以。”
她笑:“可以?哈哈,斑不说谢谢吗?”
扉间忍不住说:“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柱间教的啊,”她歪了歪头,“对不起,谢谢你。”
“不是这个。”柱间友善地提醒她道,“对不起是对不起啊!谢谢是谢谢,意思不一样的!还有谢谢应该对应没关系。”
“哦,”她恍然大悟,“斑,谢谢。”
宇智波斑笑了一下:“没关系。”
开战前他变得很忙。而那时的她呢?
她应许给宇智波斑的花环最后变成了一块小小的木雕,还是湿骨林友情赞助的。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千手扉间是说不出来的,因为宇智波斑的天启不是他。但是扉间问过大哥怎么看宇智波一族的那个宇智波斑,千手柱间憋了很久,最后从他肥沃却寸草不生的脑海里揪出一个词:乐观。
那个女人一直在笑:“不愧是柱间。”
“不愧是斑。”柱间笑着说,“决定好了吗,要刻什么?”
“不告诉你。”她狡黠地低下头,抱着木块和刻刀转过身去,头发束了一半,剩下的垂在脖子两侧,像从前流行过的贵女盘发。
每当这两个人一找到了黏在一起的机会,扉间不由自主地就会烦躁起来。
不是重合的黏,是那种蚊子被捕蝇草吃掉的黏。
哦,这好像叫送死啊?
他继续侧耳倾听。
“斑其实很喜欢撒娇。”
“哦,夜行生物……”
“你呢?”
“我不睡觉也可以的。你忘了?”
“好像一般都是下午吧。”
“千手家不是不可以睡午觉吗?”
“那我改一下规矩。”
“所以你的头发可以打结?”
“诶?没试过哦……”
怎么说的都是人话,连起来一听和鸟语花香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表情没控制好,柱间问:“扉间,你要喝水?”
他的“不用”连地板都没碰到,他的大哥就转回身去,依依不舍地撒娇起来。
而她大惊失色:“扉间,你不喝水?但你上一次喝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前了!”
他说:“不喝。你喝吗?”
那个女人说:“喝。”
柱间也跟着爬到了她的腿上,不小心将胸口蹭得松垮,贴到她微凉肌肤,却和个没事人一样招呼弟弟:“扉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他捧着书。“你……”
——柱间立刻说:“我也要喝。”
他生无可恋地离开了那个房间。
其实他心情的确不是很好,但为什么呢?毫无理由,而假想都没有依据。
所以扉间放任其流露。
就像柱间动不动就从缘侧一路膝行至花园的深处去寻她,而弄脏和服的原因只是:这是捉迷藏的一部分。
老天。那局游戏还没结束吗?
“告诉我吧。你决定给斑什么?”某一次,柱间又过去抱住了抱着木头的她,“反正我也不能告诉他。”
“也是哦,”她笑了下。“你们好惨啊。”
“我又不会死。”柱间说,“唉,好像还是别人惨一点。”
“斑打不过你啊?”“别人”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柱间宽厚的肩膀遮住了她的半个脑袋,他们紧紧贴着彼此,夏季的衣服立刻变得皱巴巴的,卷成难以护理的形状。
扉间咳嗽了一声。
“当然了,扉间也不会死的。”柱间拍着胸脯保证道。
她漫不经心地“哦”道:“所以?”
“所以我们还可以陪你很久啊。”
她歪着头:“错了吧。”
柱间:“什么?”
“是我还可以陪你们很久。”
扉间听不下去了。“我去拿个资料。”
回到房间时,果然大哥又躺在她的腿上,静静地睡着了。
“哎,扉间,”她低着头比划了一阵,尽管背对着他,却好像看见他凝望自己的眼神。她说,“你现在有没有空啊。”
扉间很想牢牢地看着她的眼睛,让这个游刃有余的自大狂也陷入一种被逼迫至悬崖,不得不抽身进入凡间的境地。
但他想了想,也可能没想,不,应该只是自动放弃了——就像他日后面对宇智波斑看待仇家般的眼神那样,变得牢固却易碎,终究不敢,便放弃了这个设想。
他们还能陪她多久呢?
“有没有嘛?”
“有。”他说。“怎么了?”
她打量着他防御严密的黑色里衣,不知道在想什么,洁白的手指搭在木头上,上面竟然刻着字符。
他看清了。
她问:“给斑做个护身符怎么样?”
上面刻着浅浅的四个大字:武运隆昌。
他尽力让神色平静自然,说:“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