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旸的“直觉”没让江瑶宸等很久,不过是第二天的中午,就有一通来自警察局的电话打来。
“喂,是江瑶宸吗?我是东启市警察局的。”
“嗯,我是。”
“您在异能纪元144年1月4日下午是否乘坐一辆出租车,车牌号为启A17992。”
那正是她前两天治疗结束回家的时候。浓郁的不安如同火焰烧起,江瑶宸沉声说了句:“是。怎么了?”
对面的人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安抚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根据资料,我们得知您患有精神力失调症,您前几日去医院进行过治疗,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停顿半晌,江瑶宸补充了一句:“异能也可以正常使用。”
“好的,请您最近减少异能使用次数,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拨打这个电话。”说完,对面报了一串数字给江瑶宸。
在通讯录记下号码,电话即将挂断时,江瑶宸忍不住追问:“是最近的连环杀人案吗?我被盯上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去请示上级,很快回复道:“请您谅解,我们并不能确定,只是因为您的情况比较特殊,需要提前防范。”
这确实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但是,它并不能打消江瑶宸的怀疑。
挂了电话后,江瑶宸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不多不少的三声,对面接起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江江,怎么了?”
“辰旸,我是不是被盯上了?”
段辰旸正在整理档案,江瑶宸询问得如此直白,她手下动作一停,看了看周围正在忙活的同事,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上一起案子发生在隔壁市,昨日,东启市警察局决定整理本市所有潜在受害者名单,你在其中。”
江瑶宸苦笑了一声,“真是好事轮不上我,坏事一戳一个准。”
段辰旸安慰道:“别担心,你好好待在家里。我这边还有资料要整理,先挂了。”
“好,你先忙。”
既然段辰旸没有避而不谈,那此事并不是什么特别保密的消息,江瑶宸也放下心。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天,江瑶宸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打开电脑开始刷新最新消息。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搜索界面敲下了“三鲜脱骨鱼的做法”。
江瑶宸:“……”
在那个名字出现在视线中时,心中有铃铛轻轻地响了一声。
她的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停顿许久,最终还是敲到回车键上。
‘算了,就当我在学习菜谱吧。’江瑶宸自我开脱道。
很遗憾,或许是因为一百多年前的大灾难,三鲜脱骨鱼的做法几近失传。能检索到的,大多都是有人发帖询问“这道菜真的需要把鱼骨全去掉吗”“我妈做出的三鲜脱骨鱼一股腥味,真的能吃吗”之类的讨论。
江瑶宸不死心,又变着花样搜索了一番,却什么都找不到。
——“我是食魂,除非菜肴失传,即使受再重的伤,我也不会死,不会变老。”
阿喻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回荡。
“菜肴失传……”江瑶宸低声喃喃,手指却控制不住轻颤。
如果,如果阿喻真的存在,那如今……
“叮咚——”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江瑶宸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缓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
发消息的人是祝笑,她发来一条长语音,语气难掩激动:“找到了!我找到了!千面之影三鲜脱骨鱼,是末世前某个游戏的角色!负责电子文娱修复的同事之前给我看过游戏相关的资料,我已经找他要来了游戏安装包——你快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语音下面跟着一个文件,名字是《末世前文娱游戏1409号——食物语》。
什么……?
江瑶宸懵了一会儿。
那个世界,不全是梦吗?居然和现实有关联?!
思考不及,江瑶宸点击下载,安装了这个名为《食物语》的游戏。
古早的操作页面让她有点不适应,可游戏内的信息却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食魂,化灵,菜肴,朝代,失传……
江瑶宸越看越心惊,这和阿喻说的身份相同,可是她一直没看到阿喻的出场。
中间由于游戏内体力不够,江瑶宸被迫休息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体力恢复,她才继续过剧情,直到当天中午,江瑶宸来到了一个名为“盗梦楼兰”的活动。
她终于看到了三鲜脱骨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眉须皆白的阿喻。
可是,他为什么在沙漠,他要做什么,曦和食府的大家呢?
……都死了。
一场无情的大火,因人的贪欲,将曦和食府化为灰烬。
小风,李婶,林二……墨玉的算盘,涂鸦的牌匾,皆被火焰吞噬。留给阿喻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他又做回了“千面之影”,这次的他不择手段,只为重现楼兰古国。用楼兰曼达之花,想创造世间的众人不再有身份差距,使人可以成为任何人的疯狂理想国。
“疯了——!”
剧情过到最后,江瑶宸看着阿喻为空桑少主挡下那致命的一刀,愤愤地锤了一下桌面。
游戏剧情里,对阿喻的过往着墨不多。只寥寥数语,没有写出有“江瑶宸”这位曦和食府的大老板存在,甚至连饭馆的名字都未曾出现。
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曦和食府被毁,阿喻真的疯狂了呢?
江瑶宸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腕上的精神力稳定环上,下定了决心。
……她要去找阿喻!
不管事件到了什么程度,她要去找他!
再次借着午睡的名义,江瑶宸启用了异能,来到了世界交汇点的空白之中。她把衣服换回了最初的青色飞鱼服样式,给自己添加了一顶斗笠,背在身后——是她第一次来时讨价还价买的、后来丢在阿喻那里的那顶。
准备完毕,江瑶宸从空白中走出,回到了锚点所在的世界。
下一刻,她就想骂人了。
呼啸的热风裹挟着沙砾,狠狠地剐蹭着江瑶宸的脸颊,连呼吸都在把沙子吸进鼻腔。
江瑶宸狼狈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刚在漫天黄沙中迈出一步,脚下一松,陷入了流沙之中。
流沙迅速地包裹着她的小腿往下陷,江瑶宸反应迅速,趴下身子,左右晃动着小腿,想摆脱流沙。
可流沙下陷的范围极大,江瑶宸趴着的地方也开始流动,迅速淹没到大腿。她无处借力,就算能暂时摆脱流沙,也没法逃出去。
出师未捷啊。江瑶宸心想,要不先回去,再来一次算了。
正打算结束梦行,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江瑶宸的手腕,奋力地将她往外扯。
江瑶宸勉力抬起头,在沙尘暴中,她只看到了一抹红色。很快,又有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齐心协力,江瑶宸也运起内功,震开周围的一小部分流沙,短暂摆脱流沙的束缚。
江瑶宸反手抓住对方,借力把自己拉出了流沙的范围。
他们压根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只能互相搀扶着,匆匆跑离可能扩大的流沙范围,拉着江瑶宸来到一个掩体旁边。
沙尘暴吹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渐渐停止。江瑶宸的斗笠差点被吹跑,她的头发上,衣服褶皱里全是沙子,抖一抖就能洋洋洒洒下来一堆。
江瑶宸胡乱摸了把脸,将能抖下来的沙子都抖下来,这才看向刚才救了自己一把的两人。
一人冷脸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没事就好,下次别这般莽撞”就走远了。而另一人少年模样,有一双蓝紫色的眼睛,穿着精致华贵,不似凡人。虽然也是满头满身的沙子,也难掩其贵族气质。
“你好,我名俾路斯,是一位来自吐火罗的商人。”他彬彬有礼地介绍自己,“刚才那位和我一起救下你的,是我雇来的护卫。”
“俾路斯……”江瑶宸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睁大了眼。
这不就是“盗梦楼兰”里,那个樱桃毕罗食魂的假名吗!另一个“护卫”,应该就是东壁东司马了吧!
上次梦行结束时,锚点没有回收,所以她梦行的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是一个名叫《食物语》的游戏!
江瑶宸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俾路斯——或者说,樱桃毕罗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少侠可是认得我?”
江瑶宸纠结半晌,决定实话实说道:“……也不算认得,只是名字略有耳闻,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好,我是江瑶宸,瑶光的瑶,‘芸若充庭,槐枫被宸’的宸。谢谢你们救我出来。”
为了避免认错字,江瑶宸专门找了句可以认字的诗。
“我等遭遇黄毛风被迫停止赶路,见到少侠于流沙中还有生机,不可能见死不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樱桃毕罗说着,从身后当作掩体的骆驼车上取下一个水囊,递给江瑶宸,“少侠应该也渴了吧?你的行李是不是掉入流沙中了?”
这人三言两语间,居然自己圆了江瑶宸在沙漠中没有带行李的异常。
“是的,我现在身上除了这个斗笠,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多谢。”
江瑶宸接过水囊,小饮了一口。在梦行世界需要吃饭休息,她此刻确实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