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于是,那只原本抵在他胸膛颤抖的手慢慢向下。

    照野身体骤然绷紧。

    “你——?”他喉咙深处滚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褚羽不敢睁眼,羞耻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但她还是为了壮胆,笨拙尝试了。直到感受到照野拖着她的手开始颤抖,才嗫嚅着:“你…轻点……”她想说要先…才不会疼,但这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照野故意停顿,如同恶魔的诱惑,非要逼她亲口说出来。

    “我知道!”褚羽骤然抽回手,闭着眼睛吼出声,“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喜欢你,想睡你!不想你死,更不想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最后……最后变成一具没人认得出、没人收殓的骷髅……”

    情绪一旦决堤,那些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委屈便如洪水般涌出。她一边哭一边数落,开始翻旧账:

    “当初在山里,我都好心救你了,你凭什么还要杀我?明明知道我不是探子,也不会武功......放我一马不行吗?就非要恩将仇报是吧?!”

    “第二次在唐门,你居然真的拿刀砍我!就差那么一点!我差点就真的去见阎王了知不知道?!还有你那掐脖子的手劲儿搞得我穿了一个月的高领衣服。你是变态吗?啊?属狗的吗?就要在别人身上留印子???”

    ……

    她越说越气,声音也不断拔高。

    但哭着骂着,脑海里却开始闪回他浑身是血却依旧将她护在身后的画面,想起金玉楼地牢里他不要命般冲进来的样子,那些愤怒的指控便渐渐失去了力道,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去。

    “在金玉楼,地牢里好黑,好疼,骨头都要断了……但我第一个想的是你,想你的刀还没给你,想你会不会来。”

    “那时候你流了好多血,不要命一样护着我。我好怕,怕我的药没用,怕那是最后一眼……”

    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从初遇时他掐着她脖子的恐惧,说到后来那些别扭的温柔,那每一次让她又恨又怕又忍不住靠近的瞬间。

    照野一动不动,没有如褚羽所想触碰她,开始做那些脸红心跳的事。他只是沉默地任由她滚烫的泪水和破碎的话语砸落,像是在默默承受一场迟来的审判。

    原来,她动心比他还要早。

    早在他随手救下她的时候,在那个破庙,在他还不肯承认悸动而粗暴对待她的时候…….

    他生于血海,长于杀戮,名字是诅咒,刀是噩梦。世人惧他如蛇蝎,恶他如蛆虫。唯有她,唯有她像一束不合时宜的光,蛮横地照进他死寂的世界。他贪恋这点光,又恐惧它终将熄灭,只能用更疯狂的方式去试探、去确认,确认这光是否真属于他,还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怀里人还在哭,湿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近乎绝望的依恋。她已经说到了上次见面,越说越气,开始翻旧账,带着哭腔质问:“还有!上次在百花阁!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能为我放过那些普通人?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他们没死。”他突兀地打断。

    褚羽的哭声戛然而止。

    照野喉结滚动,僵硬地补充:“我说,我没杀他们,满意了?”

    褚羽彻底怔住,她不敢信,但照野从不说谎。

    “刀气闭穴,假死两个时辰,霹雳堂会救…….”照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僵硬,像咽下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从未解释过什么,更不屑于辩解。

    但此刻,他需要她知道———为她,他破例了,甚至给了雷煜那小子一大笔钱做诊金。

    这认知让他烦躁,却又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释然。

    褚羽痴痴地听着,黑暗中,她仿佛能“看到”他此刻僵硬又别扭的表情。

    最后的芥蒂放下,一股豁出去的勇气涌上心头,她仰起脸,带着泪痕,红着脸凑近他耳边,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你.…..你腰带里...有那个…….”

    “什么…..?”

    这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欲念。

    “避!孕!套!”她彻底破罐子破摔,闭着眼睛喊出来,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浑身发烫。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避孕套?避孕?

    照野罕见地愣住了,连带着被她撩拨起的欲望都被这三个字喊得清醒了大半。他突然想起她之前鬼鬼祟祟藏东西的模样,想起那个被他随意塞进腰带的蓝色盒子......

    下一瞬,近乎灭顶的狂喜贯穿了他的心。

    她早就愿意?!

    在他暴露了最不堪的一面后,在可能随时死去的绝境里,她却早就做好准备愿意将最珍贵的属于未来的可能交给他这朝不保夕的亡命徒?!

    这认知带来的冲击比他第一次握紧无生刃割断目标喉管时更加猛烈,比他跃下万丈悬崖时更加让他灵魂震颤!

    他忽而把她放下,不再是掠夺的禁锢,而是珍重的环抱。坚硬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语气说:“傻子,我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

    “你就是要死了……”褚羽紧紧抱着他,红着眼反驳。

    照野不再解释,只是突然挥刀劈向石壁。

    “轰隆隆——”

    机关转动声响起。

    石门缓缓开启,天光倾泻而入。

    褚羽的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眼睛却呆住了,傻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生路。

    阳光刺眼,照出她凌乱的衣衫和红肿的唇,也照出照野脸上微红的巴掌印,还有衣襟大开的胸膛上那些被她撕咬、抓挠出的暧昧痕迹….

    “......”

    一秒。

    两秒。

    不知多少秒后,

    “混!蛋———!”

    一声尖锐的怒吼在密室里炸响。

    褚羽大力推开人,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早就知道有机关?!”

    照野慢条斯理收刀入鞘,闻言坦然应了一声:“嗯。”

    是早就知道,但是刚刚把她按到墙上的时候才发现。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褚羽声音都劈了,“你耍我?!就那样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

    她说不下去了,想起自己刚才那些羞人的话,那些大胆的前戏,甚至恨不得立刻跳下那个悬崖。

    “我说过了,不会死。”他居然还有脸辩解,

    “那也叫说清楚?!”她抓起地上的碎石砸他,“‘不会死’?!你这叫不会死?!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以为你要永远困在这了……”

    照野不躲不闪,任由碎石砸在肩上。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欺身上前,将她逼到石壁上,低声说:“知道,你以为我出不去了,说喜欢我,想和我做那种事。”

    褚羽气得眼眶通红:“谁说过了?!”

    “你说的。”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从腰带里抽出那个蓝色小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证据,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跳起来去抢:“还给我!我才不是要跟你用!”

    照野轻松举高,垂眸看她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蹦跶。面具下的唇角恶劣地勾起,故意问:“不是跟我?那刚才是谁的手……急不可耐往我裤子里摸?嗯?”

    那语气危险又带着明知故问的恶意,还带着点掩不住的兴奋。

    “你闭嘴!”褚羽气急败坏地扑上去,狠狠拽他的衣襟。却听“刺啦”一声,本就破损的衣料彻底撕裂,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的创面上,还嵌着细小的碎石,隐约可见森森白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声音戛然而止。

    照野沉默地看着她突然唰白的脸和颤抖的手,看着她眼中瞬间漫上的比刚才更汹涌的泪意,突然问:“为什么哭?”

    “我没哭!”

    他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以为我要死了,你哭。没杀那些人,你哭。现在看见这些,又哭。”

    褚羽的眼泪掉得更凶,再也无法抑制。“你说呢?!因为喜欢!行了吧!!喜欢你,所以看不得你杀人,看不得你被人追杀!也看不得你为我伤成这样!!”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照野心一颤,将她抵在石壁上,眼睛亮得骇人:“再说一次。”

    “……”褚羽被他看得心慌,别过脸,不肯再开口。

    照野:“说喜欢我。”

    “哼!”

    “说。”指尖捏住她下巴。

    “就不说就不说!刚刚就被你骗过一次了!当我傻吗?!”

    “那不一样。”他固执地觉得,慌乱下的告白和此刻清醒的承认,不一样;“喜欢”和更深的那个字,也不一样。

    “说你大爷啊说!还不赶紧回家——”

    话音未落,便被彻底封缄。

    这个吻,和刚才那个掠夺又危险的吻不同。是炽热的,却是撩拨的、温柔的。细细描摹着,带着安抚,带着占有,带着期待往后余生的珍重……就像“回家”那个词一般缱绻。

    良久,唇分,两人都乱了呼吸。

    褚羽把脸埋在他尚且完好的肩头,骂了一句:“王八蛋。”

    照野收紧了手臂,低低应了一声:“嗯。”

    褚羽警告:“下次再这样———”

    照野问:“怎样?”

    “就把你甩了!”褚羽扬起下巴。

    他低笑一声,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耳垂:“甩了我去找谁?”

    “你管我找谁?找个书生,找个侠客……总之比你好!”

    “我不管。”他的声音骤然阴冷,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意。“我只杀。你找一个我杀一个,杀到江湖无人敢答应你,杀到黄泉路上……也只我一人等你。”

    褚羽被他这疯话气得直跺脚,刚想骂人,却见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身上的伤显然比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得多。

    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慌乱。她下意识想去看他后背的伤,手伸到一半又僵住,想起刚才的“甩了”宣言,硬生生把手缩了回来,别扭地扭过头,率先走向出口。边走还边说:“活该!疼死你算了!”

    照野看着那道怒气冲冲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后背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掌心里那个蓝色小盒子的存在感强烈。

    他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那些奇怪的符号。

    不认识,但不需要认识,会用就行。

    那些死在温柔乡里的目标们临死前“表演”过太多次了。而他,过目不忘。这曾经被他视作污秽的“天赋”,此刻竟显得如此……恰逢其时。

    他握紧了东西,抬步追上前面那道身影。

    “走那么慢?在等我抱你?”

    “谁要你抱!”褚羽跳开半步,却被他拦腰抱起。

    天光正好,洒在崎岖的山道上。浑身是伤的男人抱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别扭地挣扎着,骂声和男人愉悦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山间回荡。

    此刻,若有江湖人路过,定会惊掉下巴———那传说中“血月照野,刀下无魂”的活阎王,竟会有如此鲜活,堪称“无赖”的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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