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青铜门上星象的突出花纹,在她的腰间硌得难受。缈映雪整个人贴在青铜门上,想要跑也跑不掉。

    而她的脖颈处,是一只缺了根指头的手,在缓慢收紧。

    “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太子妃!”

    那人满脸黑云,额头青筋直跳,愤怒到了极点后,连那断眉也皱得似乎连在了一起。

    “太子妃、从未、漏过脸!你怎知、我不是她?!”

    脖子上的力松懈了劲,四根手指张开了些许。

    大老粗就是大老粗,两三句就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缈映雪这厢还在乐,却见这人仔细瞧了她半晌,而后道:“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啊。”

    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她这张脸实在太年轻了。一点也不像快三十岁的样子。但转念一想,能让那自诩风流的太子收心的人,应当就该似这般的样子。

    漂亮得简直想让人,将她收藏在小盒子里。再盖上层层的布,不让其他人瞧见。

    但他一下子,又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可惜他天生脸盲,熟人的脸,总是要反复看三个月,才能完全记熟。所以,这道疑惑,也只是淡淡飘了一瞬。

    缈映雪吞咽下慌张的口水,道:“可能是、有些人,跟我、长得很像吧。”

    “既是太子妃,为何能连机关门的密码都输错!”

    提到这个,她也有些生气!她真的很确定,那日子是从内务部的典册上看到的,确实是皇嫂的出生年。

    她的这位皇嫂啊!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从小开始,她就养成了睁一眼闭一眼的性子,特别是对于一些人的明争暗斗。

    皇嫂在东宫下建了这么大的暗道,她也只是惊讶了下,并不想扯入其中。夫子方才能亲自带她回东宫,明显是跟皇嫂旧相识,甚至关系还有点怪,她也只当没见过、没听过。

    还有眼前这个人!急着找皇嫂要谈论什么,还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这人可是徭役逃犯!

    她已经习惯在深宫里过目就忘,不追问、也不涉足了。

    但皇嫂真的太过分了,瞧瞧瞒了这么多事,这也罢了。反正明面还没影响到她身上,要急也是父皇更急。

    但是!!皇嫂这次真的影响到她,陷她于危亡了!她怎么能在内务部的典册上谎报年龄呢!害得她输错了年份,差点死在此处!

    而她已经在之前的答案上,往前往后调了几年,都没能成功打开。

    唯一庆幸的是,这几次失败倒并没有触发机关。可能机关设计者很自信,自以为第一轮错误输入的惩罚,已经足够杀了所有闯入者。

    她已经自暴自弃地开始乱输了。

    太子的生辰,不对!自己的生辰,哈哈果然不对!季烨之的生辰试试!......

    总之,又是试了十多遍。身后的催促就没停过。

    “还没想起来?要不要我帮你想想?”他作势又要掐住她的脖子。

    但她并未瞧见,满脑子还是那恼人的日子。听到他说帮忙,更是随口答应道:“好啊!对了大哥,你生辰、是哪一年?”

    “?”

    ......

    “啊!啊啊啊!季烨之!我要掉下去了!”

    白琰死死扒着独木桥,左右侧甩出来的铡刀堪堪从他头上飞过。只因他趴得极低,几乎是抱着独木桥。而脸也近乎快贴到独木桥下的毒水。

    常年醉酒的身体,今日已是爆发了最强的体力,在被这些铡刀暗算的第一时间,他便连忙趴下了。但只是目前,颇有些进退两难的囧意。

    而早已凌空跃起,踩着铡刀上部铁块左右落点的季烨之,听到他这一句呼救,只能暂缓进程,一个转身后翻,褐色红莲花纹的衣袖在空中翻转回旋,如同净坛上随波逐流的莲花灯盏。而被他高束起的长发也险些擦过左侧甩过来的铡刀刀尖。

    几缕青丝缓缓飘落,落在毒水里,咕嘟咕嘟的毒水冒着泡儿很快就消灭了证据。

    而他转身回走时,又触发了回头路的机关,身后飞来的几根箭矢,被他左右凌波堪堪甩开。

    等他重新落回到独木桥这头的地面时,却并未见他额角有汗,就像他全程翩飞的袖袍,满是从容闲定。

    在老君山上的时候,他不止占卜出名,实则道家的凌云身法和蔚然剑意,他也早有触通。阚徐道人每次看过,总是会说他的身法总有种并不十分出力的自然渠成之美,夸上一句“真是自在逍遥”。只是他很早就学会了藏拙,不会轻易显露这些。

    身后被人猛地一拉,白琰这才被季烨之拽回到安全的地方。他这厢惊魂不定,直道:“我靠自己绝对过不去!看来,只能你抱我过去。”

    季烨之眉头抖三抖,在白琰正要抓着他衣服的时候,他往后直退了三步。

    “季烨之,你什么意思?”白琰问出了以后,才恍然想起眼前这位道士,好像是有些怪癖的。

    坊间传闻里,那位神算子给众人算完卦后,不喜收钱。有人直以为他是淡泊名利,但实则听闻他是觉得铜钱交子经过多人之手,难免脏臭,他不喜亲自用手去接。后来这些再去算卦的人,便养成了规矩,那些铜钱交子会直接交给他周围的师兄弟们。

    听闻就连他的那些师兄弟们,都常笑他。说季师兄这个人,最重衣着洁净。就因浮尘容易吸灰、不好清理,他儿时修道选法器时,便从未考虑过浮尘。

    方才季烨之来找他的时候,也是分明气急了,但也只抓了他肩膀处的一点衣服。

    起初,他是很信这些言论的。但昨日里,季烨之分明.....

    “季大道人,那学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他满身脏污,你都能抱。如今这可是生死关头,你倒惺惺作态起来。”

    季烨之旋而侧身,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自个倒是掏出了罗盘,道:“还有别的解法。”

    太子妃此人不像是能飞檐走壁的练家子,既然是她修的暗道,她肯定给自己留了稳妥走过的方法和路线。

    白琰刚从险境里逃生,又想起在这他第一讨厌人修的地道里,被迫和他第二讨厌人组队,他自然是不痛快的,也要给眼前这人找找不痛快。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讥讽,道:“既然是算无遗误的道士,你拿出你那三枚铜钱,卜一卜机关在哪、占一占怎么解,不就行了?还是说,莫非我们季大道士,其实学艺不精。只能算算那些捕风捉影的事、说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话?”

    小巧的罗盘置于他的掌心,而他盯着那左右摆的指针,抽空回了白琰一句话。他并不打算详细解释,占卜若要求准确性,自然会牺牲所卜的范围和界限。他只是无所谓地回道:“确实学艺不精。”

    附近的墙壁,他都敲了个遍,确实没有一块是空心的,竟然没有别的暗门。若是机关能停下这摆来摆去的铡刀,也没法吸干独木桥底下的毒水。太子妃,又到底要如何过去呢?

    褐色红莲花纹的衣角偏偏移动,他走了几步,轻缓地笑了一下。

    这笑声,带着几分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像是被困谜团许久后,总算看清了对方玩得什么把戏。

    白琰也看了那罗盘许久,他也算得上聪颖过人,仍是瞧不出来。只是瞧出了些问题。

    “你这罗盘莫不是坏了,这指针怎么一直动个不停?”

    是啊,分明他们走的是前后向的直线,这指针却转着弯儿地表示,他们走的道是西南绕向东北的弧线。

    “因为这条暗道,并不是横贯中央的直道,而是首尾而连的圆形道路。首,既是尾。方才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应当才是真正有暗门机关的地方。”

    太子妃根本不需要考虑如何这铡刀和毒水,这里当然也不需要暗道,因为她根本不会走到这里,也根本不需要走到这里。

    进入暗道后,一定藏着他们当时未曾发现的小门。首即是尾的圆形道路里,他们掉下来的地方,一定藏着这暗道的最终地点。

    ......

    一身红衣的太子妃,坐在东宫最中央的天井旁。她掰碎了糕点,将那粉粉糯糯的细碎甜腻,一点点掷于地上。不一会儿,便有零星几只蚂蚁赶过来,密密麻麻地汇集于她的糕点附近。

    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咕咕咕叫了一路,而后落于她靠在左肩的红伞顶上。丫鬟连忙取了那只白鸽腿上的信条,而后拆开了递给她。

    那白鸽完成了使命,正要飞走。可它扑腾了不到几里,只听东南侧一道砾石破的声音,一块尖利的石子直刺它的左翼,只听它凄厉地叫了一声,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那丫鬟立马挡在太子妃身前,叫喊道“有刺客!”

    但太子妃却轻轻推开了她。

    “宵小、之辈耳,只敢欺负、禽类。”

    只听一声豪迈的大笑,来人果然是耿霖河。他道:“这玉京的宫殿果然是大,我一路跟着这鸽子,从国子监又到宫中道观,没成想最后它的归宿处竟是东宫。”

    那鸽子也倒是有韧性,虽是受了伤,但仍是扑腾个不停。丫鬟瞧了不忍心,带下去包扎了。

    而耿霖河见没了闲杂人等,便直接开口道:“太子妃到底有怎样紧急的事,要飞鸽传书国子监和道馆?”

    她心里想了会,觉得这是个合作的好机会。便将手中的纸条,交给了耿霖河。

    纸条上是两句话。一句话出自国子监里当差的人,一句话出自道馆附近当差的太监。

    耿霖河瞧了又瞧上面写的人名,道:“上面写的是,这些人都不在,也找不到踪迹。莫非太子妃殿下,知晓他们去了哪里?”

    太子妃又看了眼聚在那些糕点上的蚂蚁,慢慢道:“翁中、之鳖,来自寻、死路。”

    而后她抬起左脚的绣花鞋,朝着那些密密麻麻聚在糕点周围的蚂蚁狠狠踩下。

    她无心撒饵,却耐不住有一群笨兔子,排着队来撞她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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