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纽约。

    一间不起眼的廉价公寓内,诸伏景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地板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恰恰酒塞进他手里的纸条。

    身份暴露……怎么可能?

    他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每一次联络都经过最严密的加密,每一份档案都毫无破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黑衣组织从他的行动中察觉出问题,还是警视厅里出现了叛徒……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恰恰酒。

    恰恰酒为什么要救他?

    “听着,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当时,恰恰酒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和毫不在乎他的反应,“这个是我在纽约的安全屋的地址,你到了之后会有人去接应你。今晚,我会替你执行任务,然后在追杀你的成员面前自杀,再由波本进行确认——当然,自杀是假的。但从今天之后,被见证了死亡的苏格兰就将彻底死掉。”

    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被强硬地塞进诸伏景光僵硬的手心。

    一切都太突然了。

    “恰恰酒,”诸伏景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警惕,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你是在试探我吗?你怎么和琴酒一样,天天就是在找叛徒?”

    恰恰酒没有回答他的质问。他只是微微歪了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紧接着,在诸伏景光惊骇不已的目光的注视下,奇迹发生了。

    没有烟雾,没有面具,没有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变装道具。就在诸伏景光的眼前,恰恰酒变成了苏格兰的模样。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一个活生生的、与诸伏景光本人分毫不差的“苏格兰”,就站在了他面前。

    灯光洒在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上,连眼神中的疲惫和惊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诸伏景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不可能,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贝尔摩德虽然也会易容,但远不及恰恰酒的本领震撼。

    “你……”他喉咙发紧,只能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眼前的“苏格兰”开口了:“你应该感到荣幸。毕竟,你可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本事的成员。”

    竟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别在这里犹豫了,我救你,自然有我的道理。”恰恰酒依然顶着苏格兰的模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紧迫,“现在,立刻,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马上去安全屋!”

    “那你怎么办呢?”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问。虽然恰恰酒给出的方案看起来无懈可击,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在组织成员的眼皮底下伪装自杀几乎就是死路一条。除非,配合检查的人与他立场一致,或者提前和降谷零串好口供,一起应付过去。但恰恰酒显然要随机选一个幸运儿来见证自己的“死亡”。

    让自己喊上另外一个同伴,好像只是想看看那个人的反应,从而测试他的立场。

    “Puri。”恰恰酒没有回答,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音节和转身的决绝背影。

    ·

    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救一个卧底,恰恰酒的立场也令人玩味。

    在潜入这间安全屋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个念头都在诸伏景光脑中疯狂盘旋。

    恰恰酒究竟是谁?他想要什么?为什么偏偏救了我?

    时间在安全屋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诸伏景光靠着墙,手指下意识地抚摸上着藏在身上的手/枪——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能带给他安全感的、属于苏格兰的遗产。

    门外的世界危机四伏,门内的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终于,伴随“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一个高挑、气质干练锐利的女人走了进来,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灯。在黑暗中待久了,惨白的灯光刺得诸伏景光眼睛有些疼。

    “你好,苏格兰。虽然你可能不太适应,但还是把灯打开吧。”她的声音不高,却沉重地敲在诸伏景光的心上,“我是迹部瑛子,曾经是一名国际刑警,同样在黑衣组织卧底。”

    诸伏景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国际刑警?又一个卧底?

    没想到……恰恰酒的后台竟然是这位……

    迹部瑛子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我对你来自什么组织、什么部门都毫不在意。”她的视线在他明显具有亚裔特征的面孔上停留,“看你这张脸,无非就是来自于亚洲的某个国家……中国?日本?还是韩国?”

    她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目光却在锐利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肌肉抽动。几秒钟的沉默后,迹部瑛子似乎有些满意,微微颔首:“表情控制不错。看来你的部门把你训练得不错……对了,手/枪就收起来吧,没有用的。”

    诸伏景光继续保持沉默,握着枪的手反而更紧了一些。

    “算了,可以理解……我想,恰恰酒应该已经和你交代清楚了。今晚过后,苏格兰,连同你过去的身份,都将彻底死亡。”她停顿了一下,问,“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你的联络人吗?或者说,你的上线?”

    诸伏景光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进入安全屋后不久,他收到了那条约定好的、代表着“联络人出现重大意外,立即切断联系,转入静默”的紧急暗号。这意味着,他在自己世界的最后一条联系彻底断了。

    “那太好了。”迹部瑛子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笃定,“因为我本来也没打算放你回去。说我冷血也好,说我无情也可以,我的一切行为,最核心的目的只有一个——保证恰恰酒的安全。只有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在我的绝对掌控之中,我才能确保你不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泄露情报的源头。如果你回到了你原来的地方,重新被你的组织或国家启用,那么……”她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你对我,对恰恰酒而言,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我绝不会允许这种风险存在。”

    冷酷的实用主义。

    诸伏景光抬起头,直视着迹部瑛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因为压抑而沙哑:“那您为什么要救我呢?”

    “为什么?”迹部瑛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她甚至轻笑了一声,“很简单。我目前唯一真正信任、且能力足以在组织核心周旋的,只有恰恰酒。但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实在是分身乏术。”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诸伏景光,丝毫不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必要的时候,成为恰恰酒的眼睛,他的盾牌,甚至……他脱身的替身。而你,恰好就被我们选中了。”

    迹部瑛子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诸伏景光:“一个被组织确认死亡、无法回到自己阵营的卧底,一个被我们救下、欠下一条命的男人,一个对组织怀有深刻仇恨的人……还有比你更完美的、可以被我所用、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利剑的人选吗?”

    “您就不怕……”诸伏景光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这把剑,有一天会调转方向,刺向您吗?”

    “当然不。”迹部瑛子回答得异常爽快,再次露出了那种带着掌控感的笑容,“你恨那个组织,恨琴酒,恨那些导致你暴露的势力。而我,同样以摧毁那个组织为目标。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目前,只有我能帮你。帮你复仇,帮你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能以某种方式,重新活过来。所以,你只能选择跟我合作。”

    她走到诸伏景光面前,伸出手,不是要拉他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契约签订仪式:“放心,苏格兰已经死了。但你会活下去。我会把你送回日本,以一个全新的身份。”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

    ·

    诸伏景光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去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恰恰酒当初是如何完美地瞒天过海,骗过了包括琴酒在内的所有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格兰的死亡的确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他成为了组织档案里一个冰冷的、被清除的叛徒名字。

    他就这样活了下来。以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方式。他成为了迹部瑛子手中一枚暗藏的棋子,以各种虚假的身份和面孔,在阴影中协助恰恰酒进行更深的卧底工作。

    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过去,失去了与日本的一切联系。他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游走在光与暗的夹缝中,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任务,以及保护那个赋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谜一样的人。

    恰恰酒,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他风趣幽默,插科打诨起来能让人忘记身处地狱;他能力出众,无论是情报收集、个人体术都堪称顶尖。

    最初,诸伏景光对他充满戒备,时刻提防着那玩世不恭笑容下的算计。但时间久了,在一次次死亡边缘脱身后,他们似乎成为了朋友,共享着同一个巨大的、致命的秘密,承受着同样的孤独和压力。

    信任,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死与共和无声的默契中,一点点滋生、沉淀。

    虽然彼此心底最深处都保留着无法跨越的禁区,有着无法坦诚相待的绝对秘密,但无可否认,他们成为了可以将背后交付给对方的朋友。

    直到,那个转折点的到来。

    “Puri……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我还活着,但现在这幅模样,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继续潜伏了。”恰恰酒晃了晃因为身体变小而显得空荡衣袖,“苏格兰……看来你得换个方式继续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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