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之行落下帷幕。
返程的车上,惠和悠仁两个小孩子在一旁玩闹,驾驶位传来虎杖香织轻柔的哼唱,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她嘴角始终噙着那抹温柔的微笑。
回到东京后,我坐在房间里许久,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关于虎杖香织,暂且告一段落。
一切如常,硝子日常来我家里吃饭,我和夏油杰依旧保持着通话,只不过现在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聊天。四个男人经常一起聚会,渐渐形成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某一天,我见到了硝子的妈妈。
硝子的妈妈叫千早,古沢千早,一名产科医生,现在在做无国界医生,一年四季在各个国家到处跑。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性,行事干脆利落,留着一头黑色长直发,眉宇间充满了英气,但是嘴角的痣为她增添了一丝妩媚。
那天是个雨天,家入夏生去和甚尔他们聚会,我刚在硝子家写完小学作业,看着硝子不熟练地调酒。
硝子最近迷上了这个事情,调酒一跃成为硝子空闲时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她最先调酒时用的是一堆鸡尾酒,五颜六色的酒液被她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但不完全难看的颜色。
她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想给我喝,但最后还是捡回了一点良心,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我撑着下巴看她:“快死掉了吗?”
“哈哈,很遗憾没有哦。”硝子耸耸肩,“其实味道没有那么差,只是有一点点奇怪。”
门铃突然响起,我和硝子对视一眼,我熟练地把桌上的一切藏起来,然后硝子前去开门。
站在玄关的女人收起透明的长柄伞,雨珠顺着伞面滚落。她的身上套了件墨绿色冲锋衣,黑色直筒裤扎在登山靴里,整个人风尘仆仆。
“妈?”硝子睁大眼睛,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你不是说下周才……”
“尼默乌*的疫情控制得比预期要快。”古沢千早踢掉鞋,把行李袋往地上一放,目光越过硝子落在我身上。
“这就是你和我常说的那个孩子?”千早医生挑了挑眉,揽过硝子的肩膀来到我面前,“睡眠不好吗?怎么黑眼圈这么厉害。”
“有吗?”硝子凑近我看了看,“好像是有一点……也没有妈妈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很严重哦。”千早医生笑了笑,然后瘫坐到沙发上,“硝子给妈妈拆包速冻饺子煮一下啦,跑了一天,饿死我了。”
硝子转身去厨房时,千早变魔术般摸出了个锡盒递给我:“这个是阿肖帕州*的安神茶,比日本的安眠药强十倍,而且不伤身体——小泠对吧?安心收着,阿姨给你的见面礼。”
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有几道细小的疤痕,我赶紧接过并道了谢,千早笑了笑:“不嫌弃就好,阿姨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到处跑攒下来的。”
我摇摇头:“很喜欢,也很适合我,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这么懂事?”古沢千早扬眉,“九岁的大人?”
不愧是硝子的妈妈……连揶揄人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硝子端着饺子出来时,千早已经拿上她的行李袋,正忙着拆卸行李袋的防水层。她从夹层里抖落出几个小布袋:“这个是给硝子的……这个给小泠……还有小泠家的小孩和爸爸……”一直到硝子催促她才停下来。
“要喝点吗?”古沢千早从硝子手里拿过饺子后吃了几口,然后从硝子藏酒的地方精准抽出一瓶波本问我,没等我回答,她就豪气地说,“来,陪阿姨喝一杯。”
“她还是小学生啊妈妈!”硝子夺过酒瓶,却忍不住笑起来,千早医生大笑着仰倒在靠垫上,黑色长发散开:“你少来,小泠你可别看硝子,她可是小学的时候就跟着我喝酒了!”
后面的时间里,古沢千早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我们讲述她在尼默乌的见闻:“我在难民营里帮忙接生了一对双胞胎,不过他们两个没有活过那个冬天。”她笑了笑,伸手拍拍硝子的背,“所以啊,硝子要保护好自己,可不要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死掉哦。”
“死不掉的啦。”硝子靠着我说,“倒是妈妈你要注意一点吧,到处乱跑,要十分严肃地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啊。”
“那肯定喽,我要是因为身体健康这种事情死掉,家入夏生那家伙会写一辈子这种小说祭奠我的吧。”古沢千早随口说,“哇,这么一想我死以后居然会有个男人为我一边流眼泪一边写小说,感觉我会被医学界口口相传啊。”
“这种东西就不要说了吧,好无语。”硝子吐槽,“那个家伙的眼泪现在可是全部贡献给洋葱了。”
“洋葱?”古沢千早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你电话里讲的那个跟着泠的爸爸学做饭但是每次切洋葱都会流眼泪的事情吗?”
“对啊,好傻的。”硝子说。
“他的朋友们不笑他吗?”
“已经笑了很多次了。”
后来的时间,我把空间全部留给了这对母女,自己回了家。进入卧室以后,我路过床头看见柜子上的相框,里面雪穗正冲我微笑。
于是我也笑了。
看见了吗,妈妈。我和爸爸还有惠都在好好的活着哦。
***
时间飞速流逝,来到了2005年。
硝子和杰都在四月入学了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简称咒术高专。高专是五年制,夏油真吾和家入夏生在两个孩子入学的时候都担忧了一番,尤其是家入夏生,生怕自家女儿走错路。
甚尔倒是在听到以后惊讶了一下:“夏油家那小子也是咒术师?”
“嗯嗯,很厉害哦。”我说。
“嘁,也就那样吧。”
话说起来,虽然约定好要打电话,但是硝子和杰往往不会一起打,反而各打各的,于是我一个人接两个人的电话,时常听起他们说同一件事——以两个人的不同口吻。
比如——
“夏油那家伙和我们的另一个同期打了一架,现在高专破破烂烂,唯一比较幸运的是就是宿舍没有塌掉。”硝子咬着棒棒糖和我讲,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失真。
我惊讶道:“杰吗?能让杰在入学第二天就撕破脸打起来,对面是也有一点实力在身上的。”
“哈哈,人渣的功力吗。”
“硝子和你说我坏话了吗?”
晚上夏油杰给我拨来了电话,大概是刚洗完澡,我听见他擦头发的声音。
我笑眯眯地回他:“没有哦,只是讲了一下你和人打架了。新同学很难相处吗?听硝子说这一届好像就你们三个人呢。”
“还好吧,现在想一下其实也没有很难相处。”夏油杰说,“就是有点不太礼貌,少爷脾气。”
“这样啊,磨合期嘛,”我说,“不过他有点可怜哦,毕竟你和硝子认识欸,他不会觉得他被孤立了吧。”
“他一个人孤立我们两个还差不多吧。”
再比如——
“老师姓夜蛾,长得像黑#道大叔,意外的有妻子,而且还会做丑萌玩偶。”硝子这样说,“四年级的学姐人很好,庵歌姬前辈是个要强的人,术式是辅助类型的,冥冥前辈很厉害,明码标价。”
“看来硝子和前辈们相处得很好呢。”
“还行吧,毕竟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来了这个学校几天,我已经看透了夏油的本性了,”硝子感叹,“当初咱们相处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如果说五条是明着人渣,那夏油就是暗着人渣啊。”
“五条?”我捕捉到这个字眼,怔了一下,五条悟吗?
居然和硝子是同期吗?
我对五条悟不怎么了解,准确的说,我对整个【咒术×战】的漫画都不了解,唯一算得上了解的只有甚尔。
“嗯哼,五条,五条悟,就是我和夏油的那个同期。”我听见硝子那边“咔哒”一声,像是打火机的声音,“是个大少爷哦,御三家你知道吧,是五条家的‘神子’呢。”
“好中二。”我忍不住笑了。
“哈哈,因为是‘六眼’嘛,”硝子说,“我还以为是真的有六只眼睛呢,结果只是一双蓝色的眼睛哦。”
说到这里,硝子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还没等我出声询问,她就继续说:“说起来suzu你是蓝色控,你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吧,五条长得还不错哦?”
“这种烂俗的漫画桥段应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我说,“我又不是什么见色起意的人,而且我现在才小学哦?”
“年龄不是问题啦,反正也只差六岁。”硝子设想了一下,“差六岁的话,你20的时候他才26哦?在日本完全没有问题吧。”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种假设啊。”我无奈。
“因为你真得很喜欢蓝色哦?”
……
“硝子是这样说的吗,”我听到夏油杰在另一头笑,“这样说的话我也很担心啊,毕竟你真得很喜欢蓝色,而且小泠你没有发现吗?你对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很宽容的哦。”
“什么啊……”
“我本来还想带悟和你见一下呢,”杰说,语气里带着揶揄,“这样子的话我都不敢了。”
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啊?我有些无语,岔开话题:“所以已经关系这么好了吗?居然还想把他带出来和我见面。”
“毕竟一年级就我们两个男生吧,而且他很强。”夏油杰说,“二年级的前辈实力都不怎么样,硝子又是治疗系,所以只有悟说的上话了。”
我沉默一会,开口道:“杰。”
“嗯?”
“我认可硝子说你人渣了。”
“哈?”
***
在六月底的时候,杰和硝子还是带着他们的那位五条同期和我见面了。我到了约定地点,是一家甜品店,推门而入的瞬间,甜品店的冷气裹挟着甜香扑面而来,我看见硝子朝我挥手。
我走过去,目光越过夏油杰的肩膀,猝不及防地撞进一片苍蓝之中。
五条悟正歪着头看我,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传说中的“六眼”。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蓝色——是天空的无限延展,是北极的冰川,是正午阳光穿透海面时折射出的冷调虹彩。当他眨眼的瞬间,我仿佛看见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又湮灭。
“哟~”他懒洋洋地朝我挥手,白色睫毛宛如新雪。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晕。
我僵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杰说你有术式,可是我没在你身上看见咒力存在。”
“为什么呢?”他凑近我,苍蓝色的眼睛在我眼前被放大数倍,我从其中看见了白云、飞鸟,还有两个小小的、我的倒影。
“为什么呢?告诉我吧。”
我从他一开一合的嘴唇里,听见了海妖塞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