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之眼珠子一转，笑道：“要不你再牵一匹马来，教我骑马？我想去那边看日落！”
诺敏萨仁的手顿了顿，随即失笑：“没问题！等我。”
不多时，他牵来另一匹温顺的小红马，扶柳嘉之上马坐好，又细心为她调整好缰绳。自己则翻身上马，牵着她的马缰，缓缓朝西边走去。
这一路走走停停，天边的霞光愈发浓烈，橘红、绯红、金紫层层晕染，像一幅铺展在天幕上的巨画。
柳嘉之望着眼前壮阔的景象，不觉看得痴了，竟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感受着盛夏草原傍晚微凉的风，肆意拂过她的面颊。
诺敏萨仁见她这般模样，笑着调侃道：“对自己的身手这么自信？掉下去可不许哭。”
话虽如此，他手中牵着的马缰，却悄悄又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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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重新扶稳马鞍，自然地仰起头闭上眼。
“我要有身手，那日在沙暴里，都轮不着你来救了。”
她睁开眼，转头看向诺敏萨仁，神色认真：“再一次，感谢你。”
诺敏萨仁闻言，故意问道：“感谢我什么？”
柳嘉之坦然道：“自然是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的部族如此安宁。我这许久以来，在草原的这段日子，是最没有牵挂、最放松的日子。”
诺敏萨仁听得似懂非懂，忽然问道：“你不牵挂你喜欢的人吗？叫……晏什么的。”
柳嘉之摇摇头，目光望向远方：“换作以前，或许会日日惦记。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反而不那么牵挂了。”
“为什么？”
她抬手朝夕阳方向遥遥一指，笑了：“因为我知道，他就像这落日一样，必定会如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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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敏萨仁撇撇嘴，故意抬杠：“谁说天天都有落日？遇上阴雨天，连太阳都见不着。”
“我这只是打个比方。”柳嘉之笑着回怼，“反正他一定会找到我，我坚信。所以，谢谢你收留了我这条小命，让我能这样安心等着。”
诺敏萨仁心里莫名有些发堵，明明是被感谢，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他闷哼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学骑马吗？要不要试试自己走？”
柳嘉之有些忐忑，说：“怎么试啊？”
诺敏萨仁松开一只手，将她的马缰轻轻递过去：“你拿着，按我说的做。”
柳嘉之迟疑地接过来，深吸一口气，手心微微出汗。
“别怕，”诺敏萨仁的声音在更近处响起，“先放松肩膀，腰背挺直，但别僵着。马是有灵性的，你越紧张，它越不安。”
他顿了顿，又道：“脚踩马镫，脚跟下沉，脚尖微微向上。对，就这样。然后轻轻拉一下缰绳，它就会慢下来。想让它走，就用脚跟轻轻磕一下它的肚子。”
柳嘉之依言照做，轻轻一拉，马儿果然放慢了脚步。她心里一喜，又试着用脚跟轻轻一磕。
马儿缓缓迈开步子，平稳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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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诺敏萨仁连忙跟上，“保持住，眼睛看前方，别低头看马。”
柳嘉之紧紧握着缰绳，眼睛盯着远处的地平线，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映得她脸颊微红，眼神异常专注。
诺敏萨仁骑着马，始终与她并行，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的马鞍上，另一只手则虚虚地护在她身侧，以防她不稳。
柳嘉之越骑越顺，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骑马这么好玩！”
诺敏萨仁看着她，嘴角也跟着弯起：“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
“那是自然！”柳嘉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脱口而出，“想当初我C1驾照可是四百分过的！”
诺敏萨仁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柳嘉之笑着打了个哈哈：“就是……我可以再快亿点点！”
说完，她便笑着轻轻踢了踢马腹。那小红马得了指令，脚下一轻，小跑了出去。
“柳小之！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诺敏萨仁吓了一跳，连忙双腿一夹马腹跟上去，“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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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柳嘉之的耳边呼啸，卷起发丝，拍打在脸颊上。
马蹄踏过草地，微微震动，透过马镫传至掌心。夕阳的光变得愈发柔和，影子被投在起伏的草地上。
是自由，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渴望的自由。
柳嘉之正全身心感受着这份自由，小红马前蹄却突然扬起，发出一声轻嘶。
“啊！”她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前倾伏了过去。
诺敏萨仁被叫声惊到，迅速勒住马缰，几步便靠了过去。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柳嘉之面前：“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柳嘉之趴在马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惊魂未定道：“不知道它怎么了，突然就急刹了。”
诺敏萨仁看去，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见那匹马儿正低着头，在一株长得格外茂盛的苜蓿草前，吃得津津有味，尾巴还惬意地轻轻晃着。
他伸手拍了拍柳嘉之的后背，安慰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盲目自信。等它吃吧，我先扶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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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匹骏马在身后低头大快朵颐着，柳嘉之和诺敏萨仁并肩坐在草地上，各自手持一个牛皮水袋，据他说里面装满了马奶酒。
此时夕阳已落下一半，火烧似的天边半边红日就在她眼前正正挂着。
柳嘉之晃了晃手中的水袋，笑道：“准备得还挺全乎。”
诺敏萨仁侧头看她，嘴角微扬：“这可是本王子第一次和女孩子看落日，当然要准备周到些。”
柳嘉之闻言，没由来地咳嗽了几声：“你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别气馁。”
见诺敏萨仁眉头一皱，似要反驳，她立刻抢先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刚才骑马追我的时候，好像叫我什么？风太大，没太听清。”
诺敏萨仁愣了一下，回想片刻，不假思索地答道：“柳小之？”
“噗——”柳嘉之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马奶酒险些喷出来。
诺敏萨仁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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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缓过气，擦了擦嘴角，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柳？”
“那日在山洞里，不是有人叫你柳东家吗？”诺敏萨仁一脸理所当然，“我又不傻。”
柳嘉之恍然大悟，随即收起笑意，神色认真地看向他：“诺敏萨仁，你好。我叫柳嘉之。”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让诺敏萨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一遍：“柳嘉之……”他咂咂嘴，还是觉得不太习惯，“我还是想叫你柳小之，多可爱。”
柳嘉之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马奶酒，目光望向天边的落日，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那我叫你小月亮，更可爱。”
“小月亮？”诺敏萨仁重复了一遍，耳根微微发热，“我阿娘都没这样叫过我。”
他心里美滋滋的，却又觉得不够对称，琢磨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行不行，小月亮和柳小之听上去不是一对。”
“我叫你小柳枝吧！”
“柳小之，小柳枝，这样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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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笑了笑，目光投向远处。半轮红日已完全沉入地平线，只余下漫天绚烂的晚霞。
她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小月亮，虽然这话我说出来可能有点自恋，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她转过头，直视着诺敏萨仁的眼睛，“我有喜欢的人了。小月亮和小柳枝，做不成一对。”
诺敏萨仁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脸颊瞬间涨红。他看着柳嘉之清澈而坦荡的杏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猛地转过头，拿起牛皮水袋，仰头灌了一大口马奶酒。
他再没说话。
柳嘉之也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渐渐暗下去的天际，一口一口，默默喝着酒。
晚风拂过草原，吹动两人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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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柳嘉之突然轻声唤道：“小月亮。”
诺敏萨仁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月亮出来了。”
他这才抬眼望去，一轮圆月已悄然挂上夜空。沉默了片刻，他低声问：“你想回去了吗？”
柳嘉之摇摇头，熟练地向后一躺，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不想。”
“我今天很开心，许久许久没有那么单纯地只当我自己了。所以我想，今天再过慢一点。”
诺敏萨仁看着她放松的侧脸，也缓缓躺下。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那你之前不当小柳枝，在当谁呢？”
柳嘉之望着月亮，眼神有些悠远，思考了片刻，轻声说：“在当柳东家，和……范柔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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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敏萨仁皱了皱眉，追问道：“范柔嘉又是谁？”
柳嘉之望着月亮，轻声说：“是一个需要承担责任、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的人。”
“比如这次的拐卖事件？”诺敏萨仁立刻反应过来。
柳嘉之笑了，转头看向他：“挺聪明嘛，小月亮。不愧是部落的小王子。”
“那我或许能帮到她。”诺敏萨仁的语气异常认真。
“哦？你怎么帮？”
“我们部落牵扯其中，我身为王子，绝不会允许族人沾染这种违背天良的事。”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案子，我会负责到底。不知道，这算不算帮她？”
柳嘉之沉默片刻，轻声说：“当然算。”
她顿了顿，笑了笑，“本来，她还想着怎么利用你来帮她呢。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诺敏萨仁想了想，忽然说：“那我还是暂时不帮了。”
柳嘉之一愣：“为什么？”
“给你个机会，利用我。”他侧过头，月光下，少年的眼睛像宝石一样，“我也想吃蛋挞。就是在山洞里，那个叫云芝的姑娘说，你做给她吃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