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我要拒绝你。”

    四张叠放在一起的活页纸,还有一支静止不动的笔,这是秋千舒所得到的,也是她拒绝的原因。

    “我拒绝你。”秋千舒甩了甩手,收起那些活页纸,站起来藏在背后,不忘抱怨他的告白敷衍,“你没有送我花,这太没诚意了。”

    江时舟垂眼,看了看仅剩在桌子上的签字笔,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活页本放在旁边,而后看向秋千舒,打手语道:“我现在去花店买花,你可以等我吗?”

    秋千舒:“不可以。”

    她走到客厅,拿起进来时随手放在储物柜上的包,把活页纸塞进去,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我可没想着难为你,你还生着病。”

    见她要走,江时舟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

    秋千舒瞪着他,似乎对他的行为很不满。

    江时舟也意识到自己太唐突,握得有些用力,又犹豫着松开手,然后后退。

    目光扫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上面放着的花瓶里有几株芍药,他想起什么,打手语道:“可以等我几分钟时间吗?”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他肯定是去不了花店的。

    客厅里没开灯,天色渐晚,昏暗但清凉。刚下过雨的天蓝得干净,从窗户吹来的风沁人心脾,隔着高空,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时间尚早,夜晚也还没到。秋千舒看着他紧张而又勉强的神情,撇了撇嘴角,还是放下提着的包。

    “我只等你一会儿。”她说。

    江时舟眼睛骤然一亮,雀跃传达给秋千舒。

    她看着他转身,一步三回头,确定她真的不走后,飞快地朝客厅的茶几那走去。

    目标明确,江时舟抬手,抽走花瓶里芍药。

    尾稍的水滴落在茶几上,被他轻轻抹去。

    花枝一半暗沉,一半浅淡,分界线在他手心底下。花苞外边一圈粉,里面一圈黄,心蕊是更浓郁的玫红,是开得刚刚好的芍药花。

    秋千舒在那里震惊地看着,还以为他要这么粗暴地把芍药送给她,“你不会是要给我这个吧,这个不算!”

    不不不,她一定不会接受。

    谁家送花,送的是刚从家里的花瓶中抽出来的花啊?

    就算这花长得挺好看。

    秋千舒怀疑江时舟是单身太久,把浪漫给忘了,她再三强调,“我要花束,花束!不是一两支你从花瓶里抽出来的花。”

    江时舟举起花,又放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他是要把花瓶里的花拿走,当临时告白的道具,送给秋千舒,但不是就这么握着几支芍药,直接送给她。

    芍药寄以爱情和相思之意,只拿它用来当告白的花束,还是太单调了些。

    更何况,他也没傻到从花瓶里抽几支带着水的花,随随便便递给她,就能当传情达意的工具。

    当然,现在再跑去花店,已经来不及了,他能做的,只是尽力而为。

    好在他家不缺鲜花。

    客厅的芍药寥寥几支,茶室还摆着他白日无聊时所插的花,画室的阳台晚种的郁金香刚好。

    或许,他家也能开花店。

    秋千舒跟着江时舟,一路从客厅走到茶室,看他走走停停。

    柜子上摆了有什么花草,江时舟都会停顿片刻,思考要不要薅下来,连玄关处一直被养得好好的小叶勒竹都不放过,折下了好几支当绿叶陪衬。

    多漂亮的花啊,多标志的竹子啊,就这么给破坏了,他这个主人倒是一点都不心疼,秋千舒在后面一言难尽,在心里连连摇头。

    走到画室时,他手里的花啊叶啊,已经初见雏形,一捧花簇,刚开始还以为是大杂烩,后来发现他也不是什么都拿,拆掉的插花作品里,他就还留了几支西府海棠在瓶子里。

    秋千舒会注意到这个,也是因为那个摆在茶室的插花作品很突兀,繁杂而凌乱。

    看得出插花者思绪不定,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乱糟糟的。

    江时舟很不满意那个作品,拆起来更是毫不手软,花瓣都掉了几片,在地上。

    化繁为简,最后剩下的几支西府海棠,倒比最开始一团的花草,有意境多了。

    打开画室里的灯,焦糖色的光线晕染整个房间,铺在长桌的画是江时舟昨天刚完成的,上面的几行草书还是他今早题的。

    画被江时舟收起来,鲜花代替画留在木桌上。他从柜子里拿出练字的宣纸,又到阳台将郁金香剪下,手打花束的丝带来自他衣柜的领带。

    一捧特别的花束,看他拿领带打蝴蝶结,秋千舒哭笑不得。

    不知为何,她的手交叉在一起,紧张地掐起手指。

    肯定不止几分钟了,他挑花剪花,找相称的领带,还有包花的宣纸,时间总是在人觉得有意思的时候过得最快。

    连蝴蝶结都是标致的,江时舟微微仰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秋千舒,花束的色调清丽淡雅,张扬全在他身上。

    他单手拿着花,走到秋千舒面前。

    然后,江时舟侧身,再一次低下头,伸直胳膊,将花束送到她怀里,另一只手在背后,小心翼翼地抓着衣袖,不确定地抬眼看秋千舒。

    “嗯,你这花确实好看。”秋千舒没有立即接过那束全世界独一份的花,她深吸一口气,很惊喜这份心意,但依旧狠心,“花我收下了,但是我还是会拒绝你。”

    江时舟愣了一下,神情逐渐落寞,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保持着递出的姿态,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在秋千舒拿走花后,他再一次问道:“真的不可以留下吗?”

    秋千舒抱着那束馥郁的花,包花的宣纸贴着皮肤,花香轻轻柔柔围绕着她。

    她浅笑着,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江时舟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坠下,他慢慢放下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向内蜷着,不再强求什么。

    花再好看,也是无用的。

    秋千舒叹气,她真的很喜欢他送的花,色彩斑斓地充满了希望,但是她也有无奈,“你去吃饭吧,我真的要走了。”

    如果换个时间,她可能就急不可耐地答应了,虽然好像有点不太对。

    天比刚刚更蓝了些,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静谧如画。秋千舒一个人抱着花,她没人江时舟跟她下楼,抬头望向天空,平复心情。

    阿晴一直在车里等着秋千舒,看她抱着那么一束漂亮的花,惊讶地下车,小跑过去接应。

    “姐,你这花……”阿晴只是好奇,她在这里一直守着,没看着有送花的外卖员。

    秋千舒没说这花哪来的,反而问:“我们订的晚上几点的机票?”

    阿晴:“十点半的啊。”

    今晚十点半飞D市的机票,秋千舒明天在D市有一场颁奖典礼参加。她作为上一届的获奖者,给这一次的获奖人当颁奖嘉宾。

    “那还早。”秋千舒停下脚步,看向阿晴。

    其实也不早,秋千舒要是再晚下来一点,阿晴就该打电话催她了。

    阿晴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秋千舒怀里的花束让人想入非非。谁知道孤男寡女的,发生了什么,万一江时舟突然求婚了呢。

    时间就像海棉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阿晴点头,等来不及的时候再催也不迟。

    秋千舒得到阿晴的肯定,想起什么,把包丢给她,花还自己抱着,没舍得给别人。

    “我再去一趟,等我会儿。”秋千舒说着,转身就往回跑。

    *

    门铃响起时,江时舟正站在微波炉前思考人生。秋千舒不让他吃凉掉的剩饭,他也不想再开火烧菜,就这么热一下,也能凑合。

    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微波炉的定时器刚好跳到零,江时舟放下手里的盘子,走过去开门。

    他还没看是谁,门就自己开了。

    熟悉的走道,是他一个人反复走了无数遍的路;淡淡的花香,是他刚从他画室里送出去的花。

    秋千舒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来,怀里的花和她的笑容一样灿烂。

    她的心情很好,弯着眼睛,指了指他家的密码锁,“这可是你告诉我的,不是猜的。”

    江时舟一愣,惊喜又无措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她会再返回来,想打手语说点什么,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好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

    秋千舒好像一直都没说,她想着他应该知道的,就算今天不知道,明天也会知道。

    “我今晚的飞机,去D市,参加一个活动,你可以来看我的红毯直播。”

    有这回事吗?有这回事。

    江时舟回忆了一下,秋千舒工作室发出来的行程安排。

    他以往都会留意这些,只是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和真实的秋千舒待在一起,都忘了她和他也曾相隔很远。

    所以,他无论怎么乞求,秋千舒都无法停留在这里。

    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纯洁,也不是她讨厌他,不想和他有什么继续。

    江时舟突然松了口气,他只是没做准备,选错了表白的时间。

    运气不会一直差,他多表白几次,总能遇上天时地利人和。

    到时候,她会同意。

    秋千舒不反感他的告白,不管是临时起意的,还是精心准备的。

    江时舟知道,那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

    “到时候,你会再来吗?”江时舟看着门口的秋千舒,问了个不明不白的问题。

    等她再回来,就该是他精心准备的求爱了,再也不是凑来的鲜花与浪漫。

    江时舟:“到时候,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门口走廊的白炽灯很亮,打在秋千舒的身上,好像她也散发着光辉;而门的另一边,江时舟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雾蒙蒙,他站在昏暗出,无声地等待着她来照亮。

    秋千舒侧头,她肯定会再来的,即便他不邀请,她也会不请自来。

    不过,秋千舒没有这么说。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嗯……你好好吃饭,再见。”

新书推荐: 恋爱至上法则 凉风袭袭 情字何解,意让眷念成茧 影帝老公他总在醋我的线上知己 棕榈日落 春山寄情 离婚竹马总在对抗路 [HP]青春蝉鸣 失忆重嫁前前夫,前夫杀疯了 长安妖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