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姐啊，你好。”王姐拨通从小张那里求来的电话，开口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今天给你按摩的技师，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王姐是吧？”苏见月当然记得。

    王姐这才有些放心：“苏姐是这样。今天回家我和孩子聊天的时候没忍住提了一嘴，孩子呢目前觉得要是有机会可以先接触接触合适的女孩儿。

    我这不是听你说你是专业的嘛，所以……看看你能不能帮忙安排安排？”

    苏见月爽快答应：“没问题啊。你加我的微信，就是这个手机号，然后把孩子的基本信息像身高体重、年龄职业，还有对女孩儿的要求都发给我。”

    “哎，好。”

    看得出来王姐为孩子操碎了心，电话一挂那边的好友申请就已经过来了。

    【姓名：苏祺

    年龄：31

    身高：180

    体重：72公斤

    职业：大厂程序员，年薪60—80w

    要求：女孩年龄在28—33之间，身高160以上，工作稳定，最好在苏市。】

    苏见月回复：【行，我先登记，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当面聊聊。】

    【好嘞，麻烦苏姐费心了。】

    *

    第二天苏见月醒得比平常早很多，和孟阳约的时间在下午，早上她喊了人去工作室那边把剩下的东西搬干净。

    专业的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自己笨手笨脚挪了半天的东西那群搬家工人不到两个小时就全部给她搞定了。

    【阿姨，我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不到两点，孟阳就发来消息。

    苏见月看见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马不停蹄打车赶过去，到的时候两点半。

    因为看过照片，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角落的孟阳。一身很职场风的装扮配着一个俏皮的侧麻花辫，苏见月一看就有眼缘。

    她直接在对面坐下：“小孟，是吧？”

    原本低着头在手机上处理工作的孟阳连忙抬起头，茶棕色的全框眼镜在她脸上有种独特的气质。

    孟阳放下手机站起身：“阿姨你好，我是孟阳。”

    然后朝服务员招手：“你好，这边的两杯可以上啦。”

    她按照网上的攻略点了两杯一样的，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直接分别放在两个人面前。

    苏见月接过后道谢，然后开门见山：“小孟啊，今天约你主要就是想当面来聊聊你的要求。”

    “明白阿姨。我听素素讲过的，当面聊聊是对大家都负责任。”

    关于苏见月的事情她都是从齐素素那里了解的，但齐素素也只跟她见过两次，根本谈不上了解。唯一能够讲明白的可能就是她这一套帮人牵线配对的流程。

    “那就好办了。”苏见月按照惯有程序掏出登记表和笔记本，“你先把这个表填一下，然后把表里没有的，或者是你觉得需要着重看的地方拿出来我们再谈。”

    来之前取过经的原因，苏见月的笔还没有递过去孟阳就从包里自己掏出了笔开始填。

    “阿姨，我填好了。”五分钟不到，一张空白的表格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苏见月嘴上不说心里想：靠谱，要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客户就谢天谢地了。

    “哎好。”她接过表格，填得没什么问题，干净整洁得像是学霸的答题卡，“关于一些细节上面的问题我们还是要深入聊聊啊。”

    孟阳放下笔点头。

    “像这个年龄问题，你的要求是男方有上下两岁的浮动范围。是你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打算还是已经考虑过不少问题做出的调整？”

    孟阳今年28岁，说实话这个年纪在苏市不算大，甚至是普遍被大家划分在“小年轻”这个范围内的。而一般这个年龄段在工作上有些成就的女性要么不会考虑通过相亲来寻找伴侣，要么不会主动考虑选择比自己小的伴侣。

    果然，苏见月这话一出孟阳一脸惊讶，像是在说：阿姨你怎么看出来的？

    *

    孟阳是齐素素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刚高考完的那个暑假还没拿到滤去通知书就在老乡的新生群里面认识了。

    因为同为苏市人，又是同一个专业的，这么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但是暑假齐素素一直在外面到处旅游，孟阳也和高中同学一起去了周边几个比较出名的古镇玩，所以两个人一直到开学那天在新生充水卡的地方才第一次见面。

    S大分班和分宿舍都很人性化：每个人都能在班里找到不低于5个同省的同学，一个寝室里面也至少有两个人互相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齐素素和孟阳虽然没被分到一个班和一个宿舍，但是她们宿舍门正对着，每天都能在走廊相遇八百趟。

    毕业之后两个人直接约着一起回苏市工作，只不过在经历了漫长的实习期之后齐素素实在是受不了“事儿妈”领导每天的PUA，果断辞职回了自己家公司上班。

    面对邀请孟阳逼自己留了下来，她不允许未来的某天有任何机会和自己的好闺蜜闹得难看。

    尽管如此她们的关系也没有变淡，周末或者孟阳不用值班的小长假哪怕是约着喝个下午茶都觉得很幸福。

    孟阳的父母很开明，从来没有因为她身边的朋友们结婚了就逼她一定也要赶紧找个人领证。相反倒是那群打着为她的幸福着想的亲戚们，仗着她尊重他们，三天两头地要给她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如果介绍的是确实可靠的就算了，事实是他们完全忽略孟阳提出的任何要求，什么身高、年龄、工作、家庭通通不管，要么是身高不到一米七的，要么是体重过了两百斤一看就不健康的，要么是家里有点小积蓄但是他自己不工作只啃老的，要么是在厂里做保安一个月三千块的……只有孟阳想不到，没有他们找不到。

    后来孟阳也没招了，只跟他们说一个要求：身高至少得有175。就这一个要求还没七大姑八大姨指着鼻子训“要求太高”。

    *

    所以在苏见月问她是自己原本的想法还是经过了让步后得出的结论的时候她内心是有些委屈的，她也没有比别人差多少，怎么就在那些平日里说“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人的眼里成了“没人要的大龄剩女”？

    看着她微微变红的眼眶，苏见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孟啊，我知道二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对大家来说都不容易，尤其是女孩子。

    但是阿姨我也是过来人，同为女性，我知道我们这个群体在职场和家庭中被别人强加了很多规则，有针对外貌的，有针对穿衣服的，有针对工作的，有针对性格的……

    但是二十八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年纪。

    前段时间网上不是兴起了一个话题说什么把人的一生按照一天来划分的话，25岁相当于早上七点半？那28岁也正正好就是早上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的时候，这个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应该是最好的：有人选择读书，有人选择下地种菜，有人选择健身，也有人选择了一份需要那个时间就出门的工作。

    一天24个小时都尚且能有这么多选择，我们人生后面还有好几十年，怎么就偏要被别人都在做什么左右了？”

    类似的话孟阳的父母也说过，但都是在她面对毫无边界感的亲戚无可奈何的时候出来打圆场。

    他们一家人都太老实了，老实到不想得罪任何人，老实到别人完全不把他们的反应放在眼里。

    “阿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经过苏见月这么一说，她心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念又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我知道28岁不是什么只要我还没结婚我就十恶不赦的年纪，但是我不是不婚主义，看着身边的同学、朋友、同事们都慢慢有了伴我心里还是期待的。

    尤其是原本每次都能和她们一起去的地方，因为她们都进入了新的人生阶段变成只能我自己去，我就更迫切地想追上她们的脚步。”

    太累了。

    苏见月只觉得她活得太累了：容易被别人影响，也容易因为别人改变自己。

    但这又恰恰是现阶段很多人都陷入的一个恶性循环。

    “小孟。”苏见月拿着她填好的那张表格，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着。

    “这张纸上是我要你让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东西，但从这些有限的信息上来看你已经超过了很大一部分同龄人：名校毕业、业内知名企业工作、努力在苏市定居。

    可能在长辈们的眼里他们看到的是：都28了怎么还不抓紧时间成家？

    但是在同龄人眼里他们看到的是：你才28就这么优秀？”

    她放下那张表，翻了个面重新推到孟阳面前：“你把所有的外界干扰因素都去掉，写下来你最初的要求。”

    孟阳盯着纸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两分钟后，拿起笔在白页上写下了一行：

    28—30，178，苏市，工作稳定，定居。

    这就是她一开始最想找到的伴侣的样子：年龄略大于她，身高够用，不异地，工作稳定，有上进心。

    看着已经调了个个在自己面前的纸，苏见月点了点头收起来，然后重新翻开笔记本。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苏姐？你也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