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浙听到声响回过头,只看见苏瑞痛苦的倒在地上,见周子浙看过来,他口中本打算往回咽的血干脆“呸”的一声吐出来,而后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周子浙。
周子浙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寰宇珠,心下了然恐怕是这苏瑞起了歹心,却被戚颦之前送的寰宇珠击倒,周子浙居上,终于能够体会到之前段随遇看他的感觉:“你刚刚打算做什么?”
苏瑞冷笑一声:“救世主能提携你,无非你这一副皮囊,天道不公,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因外貌得优势,我就要毁了你的外貌。”
周子浙原本只是打算装一下,没曾想苏瑞真愤世嫉俗慷慨激词,他反倒愣了,半天才说:“我因为什么而有一点好处也算不上是不公,这是我父母的长相我继承来的。”
“至于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不会因为理解就随你处置,你想天下为公是你的事,倘若为了这个看似伟光正的目的伤害到别人,那你的结果也算不上是正义。”
周子浙话毕,也没搭理苏瑞,拎着水桶就离开了。
戚颦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周子浙姗姗来迟,略有不满:“你怎么不干脆明天来呢?”
然而戚颦很快注意到寰宇珠之上的灵气稍有疏散了一点,这寰宇珠是她刚学会制作秘境的时候的实验品,本身就是戚颦灵力的一部分,戚颦神识扫过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任由周子浙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浴桶,然后自己看着尚未没过脚踝的水沉思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天由命的去继续打水了。
戚颦没理他和苏瑞之间幼稚的辩驳,而是注意到苏瑞出手时那一瞬的黑魔气。
尽管很快被寰宇珠中戚颦的灵力冲散抵消,但从苏瑞的反应也看得出来——那股力量明显是与戚颦的灵力截然相反的一股力量,戚颦遵从前世玄幻小说中的设定统称为魔气。
这魔气与灵气,以及被存入修士灵台转化的另一种能量形式,也就是灵力,二者在相互抵消的同时,产生了大于二者任意一方的能量,倘若用科学上的东西来解释,更像是物质与反物质相遇时发生的湮灭。
但更深入戚颦也分析不出来,戚颦是文科生,湮灭的概念甚至都是语文书上的小字中看到的。
她懒得替修真界进行工业革命,她更想知道,苏瑞的魔气来自于哪里。
天底下生灵的身体都是只能接收灵气,甚至野外的妖兽也是靠灵力修行,至于走火入魔,也是灵力过载,人体不能承受之后的暴毙,这修真界至今也只听说谁家弟子又黑化了,那也是用灵力为害无根人或是不如自己的修炼者,没听说过谁就放弃灵力修炼魔力的。
魔力又是戚颦刚刚随口诹的名字,灵气储存后的形式叫灵力,那魔气自然也可以相对应的叫魔力。
书到用时方恨少,但是芝风派全是书,这突破比戚颦预期来的快,这元婴期也让她有了一点底气,现在她甚至觉得,哪怕是这芝风派与她为敌,她也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毕竟,现在除了三大宗的剑宗,也就是段随遇,她应该已经现世无敌手了。
这里不像小说中描绘的太平盛世那样,金丹遍地走,筑基多如狗,倒不如说三宗六派的掌门平均水平也不过金丹罢了,段随遇对剑术的运用比她熟稔,戚颦低调做人才不敢说自己也打得过他。
金锁牢笼是困不住春夜的风的。
只是牢笼外还有蓬莱的密网。
戚颦闭目养神,很快等到周子浙来来回回打过来的水,等他出去之后,戚颦总算真的放松下来,她先是用火灵根转化灵台中的灵力为火元素,而后将洗澡水烧热。
戚颦躺在浴桶中,外面不会有人打扰她,她便很安心,说起来好笑,之前读书的时候,她有过一段叛逆的时光,父母担心她就勒令她不许锁门,其实她父母也不会真的不打招呼就进来,但那段时间学习压力过大,她总是疑神疑鬼觉得会有人冲破那道薄薄的门进来,那时候她最大的心愿一是考上大学,二是拥有一个可以锁门的房间。
来到修真界之后,这个目标就莫名其妙的实现了,或者说,被动实现了。
戚颦胡思乱想着,她沐浴时由于太过安心其实思维是非常活跃的,并不是有条不紊的想完一件事再开始下一件事,所以她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为什么她修炼的速度竟然会那么快。
由于很多人可以修炼,得以延年益寿,超过四百岁的人其实也不胜其数,然而竟然只有她短短四百年就得了元婴之身。
是否是因为她是异界之人呢?
但周子浙显然与她天赋也有所不同,他只有单一冰灵根。
难以想通。
戚颦决定放弃,先找个借口让周子浙不要天天来找她教术法吧,那拥有魔气的苏瑞就不错。
戚颦想好之后,水也差不多凉掉了,她起身,将身上的水珠烘干,而后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服,与剑宗统一而无聊的红格格不入,但这件也并不是戚颦自己去购买的衣服,而是照雪派的校服,兜兜转转了五个门派,戚颦也有了五种颜色形制各不相同的五件校服。
她倒也没有特别爱惜这些衣服,反而是穿烂了她招呼一声之后就有人送过来。
今日天色虽还不算太晚,但周子浙向来会考虑到她的休息,因而今晚应该是不会过来缠着她要修炼了,不过明天就不一定了,她今晚正好也洗漱过,干脆明天去查那魔气的时候把周子浙也带着,既可以防止他吵着要学这个要学那个,还可以表现给他看——你师父我可没偷懒,只是真的有事要忙而已。
第二日早上,周子浙果然过来敲门了,戚颦早已穿戴好,只等周子浙敲了第一声的门,她就拉开大门:“小徒弟,早上好啊。”
周子浙明显没想到戚颦竟然起那么早,脸上的震惊还没藏下去,戚颦也不点破:“为师去外门有一点事情,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
周子浙当然点头。
戚颦便率先走向外门弟子居所的方向,周子浙也赶紧跟上,他没有问是什么事,戚颦猜他肯定也是猜到一些了,然后是一阵迟来的怀疑。
但此时此刻,两人的战线至少是统一的,戚颦撇掉那点若有若无的怀疑,问道:“你知道那天苏瑞袭击你,用的是哪一种元素的灵力吗?”
周子浙跟在后面仔细想了想:“我不确定,他原本和我一样是单一冰灵根,但是那天我完全没感觉……”
他看了戚颦的背影一眼,只是戚颦没回头,她依旧孤独的、孑然的走着,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两个原本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本该惺惺相惜,但周子浙好像从没感受到戚颦对于他的到来有什么欣喜,难道她真的已经在四百年的沉浮中忘却了曾经的……家么?
他问:“你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那时候挡下苏瑞的一击是你,但你也能从那颗寰宇珠上感知到当时发生过什么吧?”
戚颦仍然没回头:“嗯,我问你是想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周子浙苦笑:“那我通过考验了么?”
戚颦终于回头:“你要把这件事定性为‘考验’?”
一瞬间,周子浙觉得自己的心跳动的很快:“那不然算什么?”
戚颦却不按套路出牌了:“算了,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回过头继续走,声音不远不近:“我去找苏瑞了,你想不通不想跟上来也行。”
周子浙赶忙小跑跟上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默默跟在后面,戚颦也没找他搭话。
苏瑞昨天蓄意伤人,不少人都看见了,周子浙离开之后,他就被人扶起来带下去医治去了,外门弟子严格意义上并不怎么受天门山管理,否则戚颦今天过来都见不着人,早在他伤人的那一刻,他就会被逐下山去了。
戚颦的身份倒是无人不知,见她来了,就觉得肯定是来给周子浙出气来的,她也不解释,任由人家给她带路,她都没开口,周子浙当然也不好反驳她,也就安静的跟着。
两人到了苏瑞榻前,引路的人就离开了,外门太无拘了一点,虽说是要医治苏瑞,其实也就是把他放在床榻上自生自灭,戚颦看过去,才发觉他两只眼睛竟然都腐烂了,从昨日受伤到现在,他的眼睛竟然烂到发臭,房间里都飞了一些小虫子。
周子浙见到这一场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画面,反身就要干呕,戚颦给他施了一道清新咒他才好一点。
“他昨天,眼睛受伤了么?”
周子浙摇头:“他只被那时的反作用力击倒,应该是受了内伤,但眼睛……的确没有被波及。”
戚颦于是问苏瑞:“你昨天为什么要出手伤周子浙。”
苏瑞眼睛看不见了,精神状态却比昨天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你叫他周子浙啊,我还以为会亲密些。”
这话一出,戚颦就了然了,两人分明什么都差不多,戚颦却只选了周子浙一人作徒弟,他大概是不服。
果然,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到:“我是平遥人。”
周子浙一顿。
“那边的一位地主姓周,私生子不少,往往给笔钱就算完事,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我母亲刚烈,她得了钱,却并不满意,回去就把我的姓改了,然后她和我说,说她本是有灵根可以修炼的,为了那周地主才断了仙缘,而今恐怕也来不及修什么仙了,但我身上肯定也有灵根。”
“她让我来修仙。”
苏瑞很平淡的说,仿佛只是提起一个平凡的、不相干的女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掠过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