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竣的目光转向一旁的罗渽民，他上下打量了他两晚，带着些冒犯和审视的意味，惹得罗渽民不快地皱起了眉。

    他又偏头看向尹枝，盯着她那张漂亮却写满不耐烦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带着点苦涩，“他是你的新欢吗？”

    尹枝反问：“和你有关吗？”

    在崔然竣看来，这反倒像是默认。

    “……我知道了”他颓然地泄了气，连肩膀都垂下来，“也许今天我不该来找你。”

    你当然不该来，尹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被你堵在这儿，她现在早站在候场区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上台还有十分钟，远处似乎还能听到工作人员再一次的催促，“尹枝xi，还有十分钟！”

    罗渽民瞥见尹枝攥着手机的手，屏幕亮着的时间在她指尖明明灭灭。他侧头望向走廊的尽头，候场的灯光隐隐透进来。

    “时间差不多了。”他略过独自黯然神伤的崔然竣，视线落在尹枝身上，“前辈，需要我去和工作人员说，再等两分钟吗？”

    她抬眸看向他，正好对上他平静的目光——没有探究，也没有好奇，似乎只是作为后辈给前辈建议。

    这句话像是个恰到好处的台阶。

    尹枝却莫名觉得，罗渽民在说，“还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吗？”

    选择权在她手上。

    “不用。”尹枝收起手机，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两步，经过崔然竣身边时，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开。”

    崔然竣僵在原地，垂下的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侧过身让道。

    或许，相册里的照片，是时候该删掉了。

    尹枝快步走进洗手间，反手带上门的瞬间，才觉得松了口气。

    镜子里的自己眉梢还带着未消的烦躁，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将歪掉的珍珠蘑菇发夹别回原位。

    门外没再传来声音，想来崔然竣已经走了。

    尹枝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推门出去。走廊里果然只剩罗渽民一个，他斜倚在墙边，见她出来，微微直起身子。

    “好了？”他问。

    尹枝点头，“嗯。”

    罗渽民笑笑，“我问过了，上一组talk稍微超时，你现在过去，时间正好。”

    尹枝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去帮自己协调时间，眼睛微微睁大，像猫咪瞪圆了眼睛。

    “今天谢谢你，”她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下次请你吃饭。”

    说着，她便小跑起来，往候场的方向赶去。

    罗渽民站在原地，被她拍肩膀的动作弄得愣了愣，指尖下意识蜷了蜷。等反应过来时，尹枝的身影已经拐过走廊拐角，视线里只剩裙摆在奔跑时扬起的弧度，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他抬手摸了摸被她拍过的地方，低头笑了笑。

    走廊尽头传来舞台方向的动静，上一组的talk终于结束了，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直到主持人介绍：“最后，让我们欢迎尹枝！”一瞬间，台下学生粉丝的欢呼声响得似要掀翻屋顶，强大的声浪穿透走廊，撞进罗渽民的耳朵里。

    真厉害啊。

    他蓦地想起自己闲来无事点开的《PRODUCE101》第一集，16岁的尹枝走入演播大厅时，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天鹅，那双茶褐色的猫瞳里闪着异常的光彩。

    从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他想得出神，直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才回过神，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问他在哪儿。他回了句“马上到”，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聚光灯骤然划破暮色，像追逐猎物的光束，精准地打在舞台中央。尹枝紧握着麦克风，前奏响起的瞬间，刚才挥散不去的烦躁忽地消散。

    傍晚的天空，几朵粉紫色的云霞悠悠地飘着，风儿为初夏的夜晚送来一阵凉爽。

    她闭眼开口，《mushroom》开头空灵的低吟让台下粉丝默契地安静下来。她今天没有穿复杂的打歌服，只是白色吊带裙外套了件延世大学的校服，静静地站在那里。

    明明是才出的新歌，唱到副歌部分时，台下却突然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合唱。尹枝愣了半秒，随即弯起眼睛笑起来，脚步下意识地跟着节奏跳了两步。

    “你们学得好快啊，”她语气里的惊喜根本藏不住，“那接下来这段，换你们唱给我听。”

    她将话筒递给观众，台下成片的手机闪光灯随着旋律起伏，大合唱的声音裹着晚风飘过来，尹枝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父母耳提面命的责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她看着台下的灯海，突然笑了。

    她绝不后悔。

    就算只有这样一个瞬间，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