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唐舒砚来到南区四楼小洋房,发现父亲家里多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听妹妹说,那个女人是李洛的远房表姐,几年前,从老家来江口市做育婴师,父亲请她来照顾李洛。

    唐舒砚在妹妹卧室一直呆到晚上,她不想回去面对秦文泽,她不敢质问,也不愿意说破她的猜疑,她在心底一遍遍说服自己,早上只是她的错觉,他不可能喜欢她,更不可能会伤害她。

    晚上,父亲、李洛回来之后带来一个让唐舒砚惊讶不已的消息,李洛决定一直住康盛园,因为她月份越来越大,从幸福花园来回上班太远了,而父亲和妹妹则回到幸福花园住。

    父亲与母亲商量后决定,如果唐舒砚同意的话,母亲把幸福花园的租房退掉,唐舒砚和父亲、妹妹同住。

    唐舒砚姐妹一日三餐吃学校食堂,父亲每日在康盛园吃过晚饭再去学校接她们回幸福花园。

    唐舒砚点头同意,尽管她身体还没完全复原,可是与妹妹相比,她只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行,何况父亲会一直陪着她们,妹妹应该不会夜夜梦游。

    吃过晚饭后,父亲把唐舒砚送回北区,一路上他眉头紧锁,临别前,他轻声问:“俏俏,你会怪爸爸吗?我食言了。”

    “不怪,您永远是我们的爸爸,我相信您会一直关心和爱护果果,接下来两年半,您还要两地奔波。至于李阿姨,她不是我们的妈妈,她只是您的妻子,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和期待。”

    父亲侧身看着唐舒砚,微笑着说:“俏俏,你从小就懂事得不像个孩子,现在你更像个大人了。”

    唐舒砚郑重地补了一句:“也不对,还是有的,希望她能让您永远开心幸福。”

    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唐舒砚的头顶,微笑着说:“终究还是孩子,开心幸福别人给不了,只能靠自己调整心态。其实,大部分男人想得很少,想要的也很简单,少抱怨少争吵,轻轻松松地过日子就行了。工作、赚钱、升职、聚会……无论哪一项,都比坐在沙发上与伴侣讨论日子过得是否开心更有趣味。”

    唐舒砚茫然地点了点头,父亲的话她听得很清楚,但还不太理解,听起来男人似乎并不需要爱情。

    唐舒砚回家打开房门,看见母亲和秦文泽正在看电视,一档美食纪录片。

    秦文泽起身迎了过来,手里还抓着几粒葵瓜子。

    母亲瞅了唐舒砚一眼,视线又转回到电视屏幕上,她漫不经心地问:“唐绍光跟你说了吧?”

    “说了,我答应了。”

    “白眼狼!”母亲把手里的葵瓜子撒在茶几上,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可她眼眶红了。

    秦文泽看到唐舒砚窘迫地注视着他,他接收到她的信号,三步两步跳出去,把房门关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贴在猫眼处凝神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门的密封性太好,只听见舒玉蓉怒不可遏地骂着什么,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母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大声骂道:“死丫头!他的收入比我高,他的房子比我好,你就心动了?你死心吧,我保证唐绍光不会给你留一分一毫。他给果果九成,也不会给你一成,更何况他现在有儿子了。你讨好他巴结他,终究是一场空!”

    唐舒砚又被父亲骗了,父亲和母亲根本没有谈拢,她早该想到他们不可能谈拢。

    母亲是直肠子,父亲太了解母亲,容易给母亲下套,估计父亲激了母亲一把,说让唐舒砚来选,转头又骗她说母亲已经同意。

    尽管唐舒砚明白父亲耍了花招,可她不能揭穿父亲的骗局,此刻,她才知道父亲笃定她不会揭穿他的骗局。

    唐舒砚说:“妈,我从来不在乎住的房间大不大,小洋房不见得比宿舍好住。我更不在乎你们谁赚的钱多,我自己有钱,虽然不多,但勉强能维持生活。我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早点赚钱孝敬您,希望您可以多歇一歇,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苦。”

    “哼!别说甜言蜜语哄我,你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哪个要你赚钱孝敬?唐绍光吗?他有脸要你孝敬?”

    唐舒砚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我有能力,而爸爸也有需要的话,我当然要孝敬他。”

    “啪!”

    茶几上的瓜子碟飞了过来,砸到唐舒砚挡脸的手臂,瓷碟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滚!快滚!我当初就不该……”母亲离开客厅回到房间,狠狠地摔了一下主卧门。

    唐舒砚明白母亲没有说完的话,母亲想说当初就不该生下她们姐妹俩。

    唐舒砚定定地望着通向主卧的走道,站了好一会儿,她从茶几隔层拿出几张旧报纸,摊开报纸放地上,先把大块碎片放报纸上,然后打扫小碎片,打着手机电筒把柜子底下的小碎片也清理出来。

    连着打扫三遍,唐舒砚方才放心地把报纸地包裹好,到书房拿出大头马克笔,在报纸上两面画上碎玻璃片,再套进黑色塑料袋。

    唐舒砚并非不伤心,母亲的暴力行为不仅伤害她的身体,更伤害她的心灵。

    自从半年前,母亲认定唐舒砚不自尊不自重不自爱,暴力剪去她的头发之后,母亲做任何事,她都不再感到意外,当母亲辱骂她甚至殴打她时,她依然会伤心难过,可她很快能调整过来,如今她只想快点长大,快点离开母亲。

    唐舒砚没有听母亲的话,她没有滚,而是竭力强迫自己要冷静,她慢慢地洗漱,又在书房里磨蹭了两个多小时。

    入睡前,唐舒砚看见手机上有十七个未接电话,妹妹两个,父亲三个,剩下全是秦文泽。

    唐舒砚先给妹妹回信息,说她刚才忙着看书、洗澡,手机调成了静音,最后再问妹妹是否已经睡觉。

    妹妹立刻给唐舒砚打来电话,她焦急地问:“舒玉蓉又打你了?”

    “没有啊,为何这么问?”唐舒砚强装开心,还靠着床头笑了笑。

    “骗子!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吗?”

    唐舒砚笑着说:“看来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有时候也会不准呢。”

    “唐舒砚,别骗我!你骗不了我,我能说出你现在架起了哪条腿。”

    “噢!那你猜错了,我坐靠在床头,双腿平放在床上。”唐舒砚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把拱起的右腿放下去。

    “她真的没有打你吗?怎么可能呢?她不可能这么好性子……”

    唐舒砚半真半假地说:“真的没有,妈妈只是有些失落,也有些羡慕。她说了一些酸不溜秋的话,比如她赚钱没有爸爸多,她的房子也没有爸爸的房子大。”

    “嗯,这像她会说的话。千万别骗我,小心我明天扒你衣服验伤。”

    唐舒砚哈哈大笑,“验吧,真的没受伤。”

    “好了,没事就好,我都困死了,睡去了。”

    唐舒砚微笑着跟妹妹说晚安,接着她又给父亲发了同样的短信。

    父亲秒回一条长长的短信,似乎是早已编辑好的信息,短信包含三层意思,一是向她道歉,说他不得已才骗了她;二是如果她挨了妈妈的惩罚,请她一定要向果果保密,以免给她们本已糟糕的母女关系雪上加霜;三是父亲表扬她过去十几天做得好的地方,同时为了更好地照顾果果,指正她还需要改进的地方。

    父亲的信息给唐舒砚一种错觉,似乎她不是比果果早出生几分钟,而是她比果果大了几十岁。父亲把果果当作三四岁小孩,却把她当成三四十岁的成年人。

    唐舒砚回了一条短信息:“好的,我会尽力做到更好,晚安!”

    最后,唐舒砚给秦文泽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秦文泽立即打电话过来,似乎比妹妹还要快几秒,“俏俏,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要不我过来帮你擦药。”

    唐舒砚摇了摇头,她想把今早那个荒唐的影子甩出去,可是听着秦文泽急切的关怀,那个影子反而越来越清晰。

    “没事,没有受伤。我刚在书房看物理书,实在太难了,我看得好困,想睡了。手机不小心调成静音,很抱歉,害你白白担心这么久,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真的没事吗?”

    唐舒砚无奈地笑,“我看起来像个骗子?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信我的话呢?”

    “不是,我刚在外面听到劈啪一声,听起来像什么东西落地上了,跟我爸发酒疯打人的声音很像,逮着什么丢什么。”

    唐舒砚眼眶湿润了,秦文泽一直很不愿意提及自己的父亲,可他为了听到她的真话,宁愿自揭伤疤,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可感动终归不是爱情,她不该也不能给他超出朋友之外的暧昧回应。

    “没有,我吃瓜子失手打破了碟子而已。”

    秦文泽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说:“俏俏,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让我别问了,但不要说谎话骗我,好吗?你今晚不可能有心情吃瓜子,也不可能看得进去物理书。”

    唐舒砚笑着说:“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秦文泽不理会唐舒砚的俏皮话,他郑重其事地说:“俏俏,请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骗我,好吗?”

    唐舒砚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嗯,不骗你,不想说的事我也会直接告诉你我不想说。刚才我妈把瓜子碟砸我手臂上了,没有受伤,也不怎么疼。”

    “阿姨因为什么事情发火呢?”

    “李洛回康盛园养胎,我想陪妹妹一起住,但是妈妈误会我趋炎附势,她以为我喜欢大房子、喜欢爸爸给的荣华富贵,她很伤心难过,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怒气,但这次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舒阿姨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差了……”

    “如果你长大之后,跟着你妈跑了,你爸也会很生气。但我理解并支持你的决定,相比你爸,我妈至少还算负责吧。”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没给我交过一次学费,没给我买过一件衣服,没给我做过一顿饭……”

    唐舒砚连忙打断激动的秦文泽,她说:“对不起!我不该胡说。”

    “俏俏,别对我说这三个字,你从来没有对不起谁,而且你也没有胡说,舒阿姨再暴躁也比他强千倍万倍。”

    听到秦文泽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唐舒砚诡异地想到了“一物降一物”,相比其他人,她似乎更容易激起秦文泽心底的坏小孩,也更容易按住他心底的坏小孩。

新书推荐: 青璃传 我在长安开旅行社 我家伴侣是魔尊 禹妖长乐 男主,反派已经爱上我了 殿下他能读取心声 我在古代画漫画 浪子回头文学崩坏中[弹幕] 战斗型机器人爆改虚拟恋人 短篇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