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我!”林苏气喘吁吁地对多琳道,“我要再回趟病房。”
中国女孩等等我!林苏一面祈祷,一面向病房跑去。到门口处停了下来,反复大口喘气,平静心跳后,露出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向两名护士笑道:“谢谢你们照顾我,为我说话,不然我可能就要被拖走了。”然后从兜里掏出备好的糖果。“喏,请善良的护士小姐吃糖。”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护士小姐笑着接过了糖果,又凑到一块悄悄聊天。
“还剩两颗糖,给那个帮忙的女孩吧!”林苏一边自言自语,一面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那个女孩。
余光见护士小姐瞟了自己一眼,又自顾自地聊天,林苏放下心来在中国女孩的身旁停下来。
“我叫林苏,你呢?”林苏用中文问女孩,又把剩下的两颗糖悄悄塞进女孩的手里。
“我叫小敏。”女孩怯生生的眼神让林苏的心刺痛了一下。
“你的家人呢?”林苏又问。
“走失了。”女孩低头,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我可以帮你给你家人带信,有地址吗?”
女孩流利地说了一个德国的地址,然后又补了一个中国的地址,带着哭腔:“告诉妈妈我爱她。”
“你多大了?”
“14了”
林苏仔细看看了女孩那副因为受尽折磨而看起来只有10岁左右的瘦小身体,心疼地轻轻抚摸女孩的脸颊,皱巴巴的像是被风干过的腊肉。
林苏将脸凑近女孩的耳边,温柔而有力地说道:“不要放弃,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他们很快就回来解救你!”
女孩将信将疑地看着林苏,然后又用力点头。
林苏抹掉眼泪,站起身来,朝护士小姐告别。
亲爱的妈妈:
好久没给您写信了,希望您不要责怪我。我不是因为贪玩忘记写信,只是他们不让我写,写了也不让我寄。
我向您道歉,那天我不该松开您的手。也许这样我就不会被坏人带走,关在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很害怕,我被困在了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只能吃一点点发黑发臭的面包,时常饿得肚子疼。他们还让我干活,可是我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呢?但是他们根本不听我解释,只是用鞭子使劲儿地抽打我。还笑嘻嘻地把我关进又臭又小又黑的屋子里,躺不下,坐不了,只能一直站着。我看不到我的腿,但是总觉得双腿像是灌了水泥。
隔壁的姐姐被一群人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害怕我也会被带着,然后再也回不来。我可能太孤独了,那天我好像看见隔壁的姐姐躲在墙角哭。他们说我骗人,说姐姐已经死了。我哭着和他们吵了起来,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根本吵不赢。我的肚子又开始饿了,咕咕的叫,吵得我根本睡不着觉。这里的床又窄又硬又冰冷,冬天的时候冻得我一直流鼻涕。我好想念家里的那张小小的柔软的床,我再也不调皮了。
这里的医生很奇怪,明明没生病,却让我们吃各种各样的药丸。吃了药丸后,还用各种奇奇怪怪的机器检查。我记得有一个比我年纪还小的男孩在做检查的时候突然哭了起来,然后被活活疼死了。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对我好,把我带到一张暖和的床上,只要脱下衣服陪他们睡觉,就能有糖吃。刚开始我也觉得这样不对,拒绝了他们,但是他们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还把我关进黑屋子里。那屋子实在太臭了,熏得我脑袋晕乎乎的。而且那里的床实在太柔软。
对了,这些事我只向您一个人说起过,请您千万别告诉别人。您知道的,我从小就害羞,我怕别人笑话我。
妈妈我好想您,请您也想念我,好吗?
我的手有点酸软了,下次再接着给您写信,好吗?
祝您一切安好。
永远爱您的小敏
回到酒店后,林苏向工作人员借来纸笔就开始给小敏的家人写信,简单的说明了目前情况,便邮寄出去。不指望有回信,但林苏想了想还是留下了协会在本地的地址。
协会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林苏乘车匆匆赶往德里特米在柏林的地址。后来才知道刚好错过为奥托送行,虽然林苏也并没打算去送行。
按照往来信件上的地址,林苏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处双层独栋房屋前站住。这是一个距离柏林城中心约1小时车程的郊区,一眼望去,镇上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双层独栋。屋前的石子路上有小孩在欢呼玩乐,年轻的主妇站在一旁聊天,时不时训斥一下调皮的孩童,一片祥和之气。
但林苏很快就发现了异常,等待的这半小时里没有出现过一个成年男性,他们仿佛都消失了。没错,这些男人响应元首的号召,早已奔赴战场。想到这里,林苏心里很不是滋味。
聊天的主妇似乎注意到了林苏这张异样的东方面孔,小声地嘀咕起来。林苏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核对门牌号无误后,按下了门铃。
几分钟后,一位带着金丝眼镜,五官英气的中年女人开了门。女人约莫四十出头,皮肤保养得很好,穿着一身剪裁硬朗的裙装,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苏。
林苏看楞了,这是德里特米的养母?看起来不太像,踌躇着没开口。
“你是德里特米的那个在苏联的妹妹?”女人的声音清冷,侧身示意林苏进去说。
这么明显吗?林苏急忙点点头,进了屋。
“叫我安娜阿姨吧。”女人见林苏表情依然迷茫,主动解围道,“前两天就收到汉斯的消息,说德里特米的妹妹可能会过来。”
“汉斯医生?”林苏惊呼,原来他就是德里特米的养父,所以看到手枪时露出那样的表情。怪不得自己干没有被举报私藏武器关进集中营,害自己担惊受怕好几天。
“嗯?他没跟你说?”安娜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即又浮现出一丝嫌弃的神色。“这家伙总喜欢这样,你别理他。”
“安娜阿姨,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哥哥的消息了。我很担心他。”林苏说明来意,祈祷着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安娜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们最近一次收到哥哥的消息是什么时候呢?”林苏不死心地追问。
“满打满算五个月了,他走得很匆忙,只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任务应该很棘手吧。”安娜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
“哥哥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他吗?”
“除了你,就是奥托有来过几次。”安娜狐疑地看了眼林苏。
“家里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或者周边有没有突然出现奇怪的人。”
安娜果断的摇摇头,看林苏的眼神更加疑惑。
林苏隐隐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有一个猜测压在心头很久了,德里特米会是因为奥托在苏联的事暴露身份了吗?会不会已经被秘密关押,正在遭受严刑拷打,逼问关于苏联的情报?
虽然奥托解释过调查一切正常,但这件事太敏感了,不排除暗地继续调查的可能性。盖世太保的名声,林苏在穿越前就有所耳闻,这帮秘密警察可不是吃干饭的。
那个李斯特这么为难自己,会不会也因为自己是德里特米的妹妹,总不能仅仅是因为奥托而产生的恶趣味?此外,卡琳娜一进入德国人的势力范围内就被变相软禁,难道也暴露了身份?
德里特米的处境应该不会好受,会不会已经被秘密处决了?
不可能!或者正在被洗脑策反中,德里特米虽然有着斯拉夫的血统,但也算是从小在德国长大,接受德国体系的教育。而且在这里有关爱自己的养父母,有朋友同事,羁绊太深。
而在苏联只有多年不见的毫无血脉相连的妹妹和玛利亚奶奶,感情又能有多深呢?即便有,现在唯一幸存的自己也来到了德国,在苏联还有什么别的羁绊吗?为什么德里特米会愿意帮苏联做事呢?
脑中白光闪过,不对!玛利亚奶奶的死亡并不是个意外,难道就是德国情报局谋划的?那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德里特米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自己是高估了在他心里的位置了。
林苏的脑子一时间思绪纷繁,越想越不妙,额头竟冒出细汗。
“林苏小姐,你怎么了?”林苏回过神来,就看见安娜一脸关切的神情。
“安娜阿姨,您叫我苏就行。”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还和协会的人回苏联吗?”安娜斟酌问道,尽量不表现逐客的意思。
林苏觉得有些奇怪,老老实实的答复:“安娜阿姨我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吗?我想再等等哥哥的消息。”
“当然!”安娜思索后答应得很自然。
林苏脑中想起了一个疑问,身为德国人的汉斯和安娜夫妇为何会舍近求远,前往苏联并领养一个已经10岁的男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