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暑假尾巴

    林佳佳把最后一本漫画塞进床底的纸箱时，小乐正趴在秦挽的凉席上打盹。拉布拉多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雪白的毛沾了几根秦挽掉的红发，像撒了把碎金。

    “喂，林佳佳，”秦挽对着镜子涂指甲油，声音懒洋洋的，“你那破老家真不回了？你爷奶不想你？”

    “不回了，”林佳佳把纸箱推到底，“我爷奶说秋收忙，不用惦记。我妈那边也说了，花店暑假人手够，不用我回去帮忙。”

    韩舒悦从书堆里探出头，眼镜滑到鼻尖上：“那……那我们三个暑假都在宿舍啊？”

    “不然呢？”秦挽吹了吹刚涂好的指甲，亮闪闪的像缀了碎钻，“我妈让我去参加什么淑女培训班，去了一天就溜回来了。一群假正经，还没跟你们俩待着有意思。”

    “我是……我是怕回家耽误学习。”韩舒悦的脸有点红，飞快地翻着课本，“而且萧瑾烁说，暑假图书馆人少，适合复习。”

    “知道了，萧瑾烁放个屁你都觉得香。”秦挽翻了个白眼，突然拍了拍床板，“说真的，咱们暑假干点啥？总不能天天窝在宿舍吧？”

    “我都行，”林佳佳摸了摸小乐的耳朵，拉布拉多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反正我这暑假哪也不去，就想好好歇着。”

    其实她没说，前几天给老家打电话时，奶奶在那头说：“祠堂的剑我给你爷收好了，你安心在学校待着，别惦记家里。”爷爷接过电话，只说了句“注意安全”，背景里有玉米脱粒机的轰鸣声。她知道，老家的秋收开始了，爷奶忙着呢，不想让她回去添乱。

    而爸爸那边，李梅发来条消息，问她暑假要不要过去住，后面跟着句“墨琦说想你了”。林佳佳直接删了——她才不信林墨琦会想她，那小子多半是惦记她上次说的老家野山楂。

    “要不我们养点啥吧？”韩舒悦突然提议，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小乐一样，毛茸茸的。”

    “养你啊？”秦挽挑眉，“你不就毛茸茸的？”

    “我不是说这个……”韩舒悦的声音小了下去，手指绞着衣角，“我是说……养只仓鼠？”

    “不行，”林佳佳立刻反对，“小乐会把它当成零食。”

    拉布拉多像是听懂了，猛地抬起头，尾巴在凉席上扫来扫去，秦挽尖叫着跳起来：“死狗！别把我凉席弄脏了！”

    宿舍里顿时乱成一团。秦挽追着小乐打，韩舒悦在旁边劝架，林佳佳笑着拉架，小乐兴奋地绕着桌子跑，撞翻了韩舒悦的水杯，水洒在萧瑾烁送的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蓝。

    “哎呀！”韩舒悦手忙脚乱地去擦，眼泪都快出来了。秦挽立刻停手，从包里翻出包纸巾：“傻样，哭啥？一本破笔记本而已，我明天让我爸给你买十本镶金边的。”

    “不是的……”韩舒悦吸着鼻子，“这是萧瑾烁借给我抄笔记的……”

    林佳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把笔记本摊开在窗台上，让风把水渍吹干。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纸上，水渍慢慢变成浅黄，像片温柔的云。

    晚上熄灯后，宿舍里只剩下小乐的呼吸声。秦挽的磨牙声，韩舒悦偶尔的梦话（多半带着“萧瑾烁”三个字），还有窗外夏虫的鸣叫声，混在一起，竟比家里的寂静更让人安心。

    林佳佳摸了摸枕边的桃木剑——她把它从老家带回来了，用块蓝布包着，藏在枕头底下。红绳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像爷爷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想起临走前，爷爷把剑塞进她包里，粗粝的手掌按住她的手：“城里不比乡下，带着，安心。”奶奶往她兜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说能驱虫，还偷偷抹了把眼泪：“缺啥就跟秦挽那丫头借，别委屈自己。”

    现在想来，好像真的不委屈。秦挽虽然毒舌，却会把她妈寄来的进口零食分一半给她；韩舒悦虽然总惦记萧瑾烁，却会在她来例假时，默默泡好红糖姜茶；小乐虽然调皮，却总在她难过时，把脑袋搁在她手心里。

    “喂，”秦挽突然在黑暗里开口，“明天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不？我请客。”

    “好啊！”韩舒悦立刻接话，“我知道萧瑾烁爱吃他们家的虾滑……”

    “闭嘴，睡觉。”秦挽的声音带着笑意，“再提那小子，明天不给你点虾滑。”

    林佳佳笑着闭上眼睛。小乐往她这边挪了挪，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枕头底下的桃木剑安安静静的，红绳的气息混着秦挽的香水味、韩舒悦的洗发水味，还有小乐身上的阳光味，酿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像家，又比家更自由。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透过纱窗照在地板上，画出格子。林佳佳突然觉得，暑假回不回老家，回不回爸妈家，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有这些吵吵闹闹的人，有暖乎乎的狗，有藏在枕头底下的守护，这些加起来，就是最好的夏天。

    小乐打了个哈欠，把下巴搁在她的手腕上。林佳佳摸了摸狗耳朵，在心里悄悄说：这个暑假，好像会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