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奚顾君用特制的轮椅推着席星度去汤泉。
这毒要彻底拔除,除了服药之外,还要泡药浴,这药浴同时也可治疗他体内的沉疴旧疾。
一路上,席星度几次想与奚顾君说话,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年轻女子交流,憋的不行。
奚顾君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说道:“伯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席星度快速点了点头,接着又像是怕人误解,紧接着道:“当然可以。”
奚顾君一路上说着一些趣事,不至于让气氛那么尴尬,席星度虽然不善言谈,但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到达汤泉,原无救和木梦朝已经在那里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没有奚顾君什么事了。
原无救还蹲在汤池边,像小孩子看见水塘一样,伸手搅了搅,撇了撇嘴。
汤池里的所有草药都是原无救自己去摘来晾晒好的,他喜欢收集草药,为此还建造了一座很大的药库。
这段时间他太忙了,没空上山采草药,看着汤泉里的草药,又想到药库里日渐稀少的草药,就忍不住想哭。
奚顾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将人强行拉走了,奚顾君就纳闷了,看着那么仙风道骨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幼稚呢?
晚上,原无救已然安寝,突然间,放门口传来些动静,他第一反应是遭贼了。
这地方都多少年没闹过贼了,起码从他到这里之后没有,话又说回来,这地方有什么好偷的?
原无救悄悄凑到门边,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个人影,他抓了一根银针在手里,朝着人影扎去。
奚顾君正指挥着婵娟和云岫搬东西呢,就感觉到后面一阵劲风袭来,她下意识转身避开,原无救重重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响,声音很大,听起来很痛。
原无救这一扑用了很大的力气,刚好摔在婵娟脚边,把人吓了一跳。
婵娟发出一声惊叫,下意识松手,手上抬着的东西瞬间落地,云岫没料到婵娟突然松手,沉重的箱子脱手,那大箱子结结实实砸在了她脚上。
云岫没有像婵娟那样大喊大叫,捂着被砸伤的脚直直倒在地上。
奚顾君惊呆了,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么突然就变成这一地躺尸的场面了?
尖叫着上蹿下跳的婵娟,捂着脚在地上打滚的云岫,摔晕在地上的原无救,奚顾君都不知道该先处理谁。
还好这时婵娟冷静下来,拉起倒在地上的云岫,一边看她受伤的脚,一般碎碎念的道歉,奚顾君又和婵娟一起把原无救抬回房里。
奚顾君看着不停围着云岫转的婵娟,叹了一口气,就着药水揉着云岫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脚,叹了第二口气,看着躺着的原无救,额头一片青紫,最终叹出了无力的第三口气。
第二天早上,原无救迷迷糊糊从房间里出来,路过一瘸一拐的云岫、面带菜色的婵娟,径直走到一脸心虚加尴尬的奚顾君面前,一屁股坐下,“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奚顾君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原无救,心虚更甚,小声道:“我看你对那些草药那样不舍,就订购了一批草药过来,可是路上耽搁了,晚上才到。”
奚顾君一抬头,就看见原无救高挑着眉,一脸我就看着你继续扯的表情,奚顾君的声音再降低了几个度:“我想着把这些药材放在你门口,给你个惊喜。”
原无救直接气笑了,阴恻恻道:“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原无救一直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奚顾君,直到看到那几箱药材才作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奚顾君也一直与前线四人保持联系,南方战场的情况大体还算稳定,只是时不时会有小摩擦。
西北地区战况稳定下来了,这一年不仅中原遭到了天灾的侵袭,连西北地区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况且战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
西北地区猎鹰部落的统领□□不日将会进京与皇帝商议停战议和的事项。
事情总算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边境地区的百姓总算可以艰难的透上一口气了。
想来席沧云他们应该也快回京了,奚顾君心情雀跃,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回京了。
席星度体内的毒还没彻底清除,且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他养伤,木梦朝在这里陪伴照顾他,奚顾君就带着婵娟和云岫先行离开。
奚顾君坐在马车里,看见在谷内相处了那么久的熟悉面孔渐渐远去,又有一丝不舍涌上心头。
婵娟看出了奚顾君的小情绪,拉着她的手道:“小姐,你是不是有点不舍啊?”
奚顾君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云岫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小姐要是想念这里,等以后事了,可以与席将军再来。”
奚顾君顺着云岫的话想着,那真是让人期待的时刻,希望天下早些安定,她想与席沧云看看这壮美的山川河流。
行了半天路了,现在天黑的早,奚顾君三人找到一个客栈落脚,才吃完晚饭,就见原本应该在隐遇谷的原无救出现在这里。
原无救十分着急,将一封信塞到她手里,一边喘着大气道:“顾君,出事了,你的好姐妹陈微迎遇险失踪了。”
奚顾君一瞬间听不真切原无救在说什么,耳朵好像被蒙住了一样,整个人像沉在水里,透不过气。
婵娟看着奚顾君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吓得不知所措,带着哭腔不停喊着奚顾君。
原无救立即扶着奚顾君坐下,大声道:“顾君,回神。”
奚顾君好一会才听到三人的声音,打开那封信,一个沾满尘土,染上血迹的东西掉了出来——平安扣。
这是奚顾君亲手做的,送给陈微迎的礼物。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纸,是古澜的字迹,告知她陈微迎遇险的事。
奚顾君将信收好,与原无救交代几句,就叫云岫牵来马,三人快马加鞭赶去前线。
古澜知道奚顾君会来,算好她赶路的时间,亲自在营地周边等着她们。
古澜将急匆匆赶来的奚顾君扶下马,道:“日前微迎带兵出去迎战,被敌军以退为进设伏,在交战中掉下山崖,我们一直在找,目前还没有得到音讯。”
奚顾君道:“只要一日没找到尸体,我就认定微迎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
古澜将她带到一个新的营帐休息,道:“那是自然,只不过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后,我让人带你去那山崖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以为西北战事告一段落,南部战事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可谁能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奚顾君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去找人的,在催促婵娟和云岫去休息之后,自己也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早,古澜就派人将她带到山崖边去,山崖边依旧有士兵在仔细寻找。
奚顾君带着云岫在山崖周边找,婵娟则跟着几个士兵去附近的村子打探消息。
一整天下来,毫无所获。
奚顾君急得不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多天了,就算还活着,也要被身上的伤折磨死。
接下来两天,奚顾君三人分三个方向向周边寻找打听,但都没有得到消息。
奚顾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军营,古澜刚刚议事会来,见到她后面带笑意,“顾君,你快回去吧,有个惊喜在等你。”
奚顾君闻言,精神一振:“是找到微迎了吗?”
话音刚落,奚顾君听到了有轻微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转头一看,是席沧云。
此时席沧云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有些自我怀疑道:“顾君,是我,算惊喜吗?”
他在营帐中等了很久都没见人回来,打算出来看看,就听到这样一番对话。
古澜没憋住笑出了声,道:“这真是个好问题,不过你俩自己去探讨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了,顺便带走了围观的婵娟和云岫。
奚顾君没有去管他们三人,直接扑上去将席沧云抱住,激动道:“西西,我好想你啊!”
席沧云也紧紧搂着奚顾君,宽大温暖的手掌一下下顺着奚顾君的背,将脸颊深深埋进奚顾君的肩颈发丝里,不断汲取着这温暖的气息。
外面天冷风大,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席沧云将奚顾君拦腰抱起来,回了她的营帐。
将人在桌前轻轻放下,又给人倒了一杯热茶,细细凝视着眼前人俏丽的眉眼,似叹慰道:“我也很想你。”
奚顾君放下茶杯,将席沧云的手拉开,抬腿面对面跨坐在人身上,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在他的颈侧像猫似的轻蹭着。
片刻后,奚顾君觉得不对劲,问他:“西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要回京去的吗?”
席沧云道:“西北战事已定,我已向陛下禀明来寻你,陛下也允许了。”
奚顾君点点头,柔软的发丝划过脖颈,带来一丝痒意。
奚顾君又问道:“你可去见过伯父伯母了?”
席沧云:“见过了,父亲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母亲也一切安好。”
“褀钦知道微迎失踪的事吗?”
“他暂时还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要是再找不到,怕是瞒不住。”
“别想那么多,我们尽全力找,也许微迎正在等着我们去接她。”
奚顾君嗯了一声,将脸埋进席沧云的怀里,没有再说话了。
席沧云在她发间落下轻吻,道:“我知道你担心微迎,我陪着你,一定能找到的。”
吃完晚饭,奚顾君没有着急出门,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人掉下山崖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几天他们已经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按道理受伤的人是走不远的。
难道说微迎也出现了像她这种情况?
奚顾君立即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像她这种特殊情况又不是大白菜。
天色微微擦黑,席沧云去找古澜议事,回来后不见人,连婵娟和云岫都在营地。
席沧云让两个姑娘先去休息,他自己出去寻人。
找人一打听,知道奚顾君往山崖方向去了,也立即找过去。
席沧云刚到山崖边,就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神魂俱裂——奚顾君举着一支火把毫不犹豫从崖边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