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北极熊的乙方困境与冰山幽默速成课
星耀广告难得迎来一个气氛相对轻松的周五下午。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开放式办公区，空气里飘着咖啡香和唐果刚拆封的芝士蛋糕的甜腻气息。项目刚告一段落，王总难得没有提出新的风水要求，连顾淮办公室的门都罕见地敞开着，仿佛连冰山都在这暖意里融化了一丝缝隙。
林夏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子里还在复盘昨天消防通道那个“下巴吻”和惊天动地的撞门事件，脸颊又隐隐发烫。突然，一个低沉平静的声音在她斜后方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冰块：
“林夏。”
林夏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回头一看，顾淮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工位旁，身姿依旧挺拔，深灰色衬衫一丝不苟，只是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似乎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探究？或者……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顾总监？”林夏的心跳瞬间加速，该不会是来追究“需求变更”的详细文档吧？
顾淮没有立刻说话，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唐果和周屿正头碰头分享一块蛋糕，老白在核算着什么，其他同事也都在摸鱼闲聊。他似乎确认了环境“安全”，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正式、如同在会议室宣布重大决策般的语调开口：
“鉴于……近期团队氛围……存在一定程度的……熵增现象（指各种鸡飞狗跳），不利于长期效率。”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决定，分享一则……有助于调节气氛的……信息。”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顾淮身上。分享信息？调节气氛？从顾淮嘴里说出来？这比布丁突然会写代码还令人震惊！唐果的蛋糕叉停在半空，周屿推了推眼镜，老白的手指悬在计算器上，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在十几双充满惊愕、好奇和“顾总您没事吧？”的眼神注视下，顾淮面无表情，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起伏的、播报财经新闻般的语调，清晰地抛出了他的“调节气氛信息”：
“你们知道，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吗？”
问题抛出的瞬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更深的死寂。所有人都懵了，大脑飞速运转：北极熊？企鹅？地理课？食物链？顾总监这是在……讲冷笑话？可这表情……也太严肃了吧！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顾淮自己揭晓了答案，语气平淡得如同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因为企鹅在乙方公司。”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听众消化这个“笑点”的时间，然后补充道：
“北极熊作为甲方，走不完企鹅（乙方）那冗长的流程，也等不起那漫长的排期。所以，它选择不吃。”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然后又被注入了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唐果张着嘴，蛋糕叉上的芝士块“啪嗒”掉在桌上；周屿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宇宙终极奥秘；老白保持着按计算器的姿势，手指僵在半空，仿佛在计算这个笑话的“冻伤指数”；其他同事的表情则统一维持在“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状态。
没有笑声，没有窃窃私语，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的嗡鸣，以及远处服务器机房传来的、仿佛在嘲讽的持续低噪。
顾淮站在寂静的中心，如同站在一片被冰封的荒原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凝固的脸，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一丝名为“困惑”和“这反应不对”的茫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封时刻，一个突兀的、如同银铃般清脆（且带着点破音）的笑声猛地炸开！
“噗哈哈哈哈——！！！”
是林夏！
她捂着肚子，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肩膀剧烈地抖动，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一边笑一边指着顾淮，完全不顾形象：“哈哈哈哈！顾总监！你……你……哈哈哈哈！北极熊……甲方……乙方企鹅……哈哈哈哈！等不起排期所以不吃？！哈哈哈哈！好可爱！你怎么想出来的啊！哈哈哈哈！”
林夏的笑声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死寂。但这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更大的冰裂！其他人非但没有跟着笑，反而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林夏，眼神里充满了“她是不是撞门撞傻了？”的同情和震惊。
顾淮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夏。他看着那个笑得毫无形象、捂着肚子直不起腰、甚至因为笑得太猛而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地歪倒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孩。温软的身体带着她特有的蜜桃味洗发水气息撞入怀中，顾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林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靠在了“冰山”上，还在笑个不停，断断续续地说：“真的……哈哈哈……好可爱……冷得……哈哈哈……好可爱……” 她的脸颊因为大笑和刚才的靠近而染上红晕，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碎星。
顾淮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和重量，听着耳边那毫无章法、却充满生命力的笑声，以及那清晰无比的“好可爱”三个字，冰山脸上那细微的裂痕似乎扩大了一点。他垂眸看着靠在他肩头、笑得毫无防备的林夏，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这场由顾淮引发、林夏“捧场”的诡异单人喜剧，最终在其他人持续的石化状态和林夏终于笑岔气开始咳嗽中勉强收场。顾淮不动声色地（动作略显僵硬）让林夏站稳，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办公室恢复了“正常”，但气氛依旧古怪。大家默契地不去讨论刚才那场“冻伤级”的冷笑话表演，只是投向林夏的目光充满了“勇士”的敬佩（和一丝担忧）。
顾淮的办公室里，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工作。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动作有些迟疑地，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工作手机监控太严）。
他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他打开了手机浏览器，在搜索栏里，带着一种近乎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一字一顿地输入：
“如何讲笑话”
想了想，觉得不够精准，又删掉，重新输入：
“冰山男幽默速成”
似乎还不满意，又补充：
“职场调节气氛有效方法”
他皱着眉，认真地浏览着搜索结果。屏幕上反射的光照亮了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点开一个名为《从零开始学幽默：让冰山融化的十大技巧》的链接，看得异常认真，甚至还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仿佛在记忆要点。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到页面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行小字提示时，那专注的神情瞬间凝固：
“温馨提示：本教程失败案例众多，尤以‘强行植入职场逻辑’及‘表情管理失控’者居多。请谨慎参考，后果自负。”
顾淮：“……”
办公室外，气氛缓和了不少。唐果终于把掉落的芝士捡起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林夏：“林夏姐，你刚才……是真觉得好笑啊？” 她实在无法理解那个“北极熊乙方论”的笑点在哪里。
林夏揉着笑痛的肚子，脸上还带着红晕，眼神亮亮的：“你不懂！重点不是笑话好不好笑！是顾淮他居然会讲笑话！还讲得这么……一本正经！反差萌懂不懂！而且那个乙方企鹅的梗，对我们广告狗来说，简直扎心又真实！他居然懂！” 她越说越觉得顾淮可爱，完全忘了自己撞门的疼。
就在林夏还在回味顾淮那“可爱”的冷笑话时，脚边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公司团宠布丁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脖子上挂着一个醒目的、临时用硬纸板做的“工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监察员：布丁”，旁边还画了个狗爪印。
布丁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林夏的小腿，然后仰起毛茸茸的大脑袋，冲着顾淮办公室紧闭的门，“汪！汪汪！”地叫了几声，中气十足，仿佛在提醒里面的人注意“监察”。
“布丁，别闹，顾总监在忙呢。”林夏笑着揉了揉布丁的脑袋。
就在这时，顾淮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似乎要去开会。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然而，就在他经过林夏工位旁时，他背着的那个线条冷硬、设计简约的黑色通勤包，侧边拉链似乎没有完全拉好。
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印着药房Logo的白色药盒，从敞开的拉链口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了林夏脚边的地毯上。
林夏下意识地弯腰捡起来。药盒上清晰地印着药品名：
铝碳酸镁片
适应症：用于缓解胃酸过多引起的胃痛、胃灼热感（烧心）、反酸……
胃药？
林夏愣住了。冰山总监顾淮，那个喝杯加奶咖啡都要“穿肠毒药”警告的人，包里居然装着胃药？而且看药盒的磨损程度，似乎经常使用？
她抬头看向顾淮。顾淮显然也察觉到了东西掉落，脚步顿住，回身。当他的目光落在林夏手中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盒上时，冰山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一丝极快的、被窥见秘密的窘迫和……狼狈？他几乎是立刻伸出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一把从林夏手中夺回了药盒，迅速塞回包里，拉紧了拉链。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他甚至没有看林夏的眼睛，只是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谢谢”，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背影带着一种罕见的仓促。
林夏站在原地，手里仿佛还残留着药盒的触感，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淡淡的药味。她看着顾淮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刚才捡药盒的手，再回想他刚才那瞬间的窘迫和仓皇逃离的背影……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难道……昨天那个被她评价为“好可爱”的、冻僵全场的冷笑话，以及他偷偷搜索“如何讲笑话”的笨拙尝试……让这位冷静自持的冰山总监……紧张到胃疼了？
这个认知，比那个“北极熊乙方论”的笑话本身，更让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顾淮离开的方向，嘴角不由自主地，悄悄弯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原来，冰山之下，也有暗流涌动。而“可爱”的评价，竟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足以让精密运转的系统……消化不良。布丁歪着大脑袋，看着林夏脸上奇怪的笑容，又“汪”了一声，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