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粥

    道路上的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但移霜院却还是没人打扫。

    禾苗一大早骂着进屋来:“真是群见人下菜的小人,那雪就扫到这院子口,多扫一点儿都不肯!叫人看着恶心!”

    观星连忙捂住她的嘴:“疯了不是!小姐刚歇下,你就热闹上了?”

    虞惊言撑起来,掀开床幔:“观星?吵什么?什么时辰了?”

    “你先把你自己暖热了再进去”观星瞪了一眼想要靠近的禾苗,这才给虞惊言倒了杯水,“禾苗回来了。”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虞惊言问:“粥棚那边儿都安顿好了?你把她喊进来,我问问。”

    里头话音刚落,禾苗就掀开帘子来了:“小姐怎么累成这样了?睡得还好吗?”

    虞惊言含着笑:“昨天来回跑可不是累吗?粥棚那边儿怎么样了?”

    “都收拾好了,今天早上的粥已经发放完了,明天就看着让人多煮一些。”

    “我看昨天晚上一直在下雪,有耽搁吗?”

    “没耽搁。”禾苗摇头,“把人分了分,轮着来的。昨天搭了棚子,今天就先煮了两锅粥,我们也没吆喝,分了了算完。”

    虞惊言听了消息,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又瘫下去了,把头埋进枕头里翻个身,这才喊观星来帮忙梳洗。

    禾苗接过观星递过来的空茶杯,一面问:“小姐,昨天是怎么说的,怎么在太子府找了个偏僻院子住下了?要是找个收拾齐整的,你也好仔细歇歇不是?”

    “哪里歇得下,你去问观星,那皇上皇后巴不得别人不知道我这号人,把我困在皇宫中呢!”她说着,不自觉带了委屈的语气。

    禾苗捏捏她的脸:“昨天去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小姐气成这样子了?”

    观星一面整理着虞惊言的妆面,一面讲着前因后果。说话间,外面的雪又下了。

    禾苗没忍住拍桌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要是小姐现在进宫了,顶头上是不交兵了,他们北部听了大庆不还是各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小姐。”

    观星无语地把她拍散的脂粉从桌子上扫下去,本来板着脸想凶,看见镜子里虞惊言那张脸却又没忍住笑:“小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叫她知道了一定会跳脚的。”

    虞惊言只好无奈摇摇头:“好了禾苗,城里现在也都要打听着,我们不急,慢慢来。你家小姐也才十九,又不是九十了,慢慢来,什么都是好的。”

    别人或许听不出来虞惊言话里的其他意思,但两个人都是跟着虞惊言一起长大的。她们都知道,虞惊言很少这样说话。

    大概是她自己想了很久,劝够了自己,才下意识在劝慰的时候说出来。

    禾苗连忙凑过去,附和:“就是就是!咱们小姐人比花娇,还怕了她们不成?”

    谁知道这头还没安省,有人三两步踩了一脚泥,在院子里喊开了:“禾苗姑娘!施粥棚那儿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禾苗反应快,当即挑开帘子出门去了:“知道了,我这就来。那儿还有没有撑着场子的人?”

    虞惊言紧跟着出来:“禾苗,去让人找辆轻便的马车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路上多的是还没扫干净的雪,车子压着齐整的雪冲进去,留下两条弯曲的痕迹。

    虞惊言到的时候,粥棚还热闹着。

    “我家小福早上吃了哪个什么太子妃的粥,就喝了小半碗,现在可是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小福可是我们家顶梁的,这可怎么办啊。”

    “那么恶毒!什么人啊。”

    “咱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太子妃啊?怎么听都没听过?”

    “那太子妃是不是大庆和亲来的哪个?虞家的大小姐?”

    “虞家?虞家的人来北部能按什么好心!”

    虞惊言坐在车里观望了一会儿,听到这里的时候,带着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扫过她能看见的所有人。

    但是无一例外。

    除了坐在地上哭嚎的妇人,其余人脸上有同情,有厌恶,有憎恨,还有麻木。她也说不清自己想要看到什么样的情绪,但总觉得人们不该是这样的。

    禾苗看着她这样,三两小碎步先到了粥棚,蹲身:“我们的粥很多人都喝了的,夫人,能不能让我带着人去看一眼你家孩子?”

    夫人混沌的眼扫过她,一脸惊恐:“你要,你要做什么?”

    禾苗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以为是她没听清楚,刚准备再说一遍,那妇人直接动手打了一巴掌,眼睛瞪得浑圆:“你这小蹄子,还想带着人去灭我家小福的口不是!”

    人群躁动起来了。

    “虞家这人怎么是个蛇蝎心肠的!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千金大小姐往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你还指望她能好好对你了?”

    禾苗胳膊上挨了一巴掌。冬天的衣服厚实,不怎么疼,她往后踉跄了两下,有点懵。禾苗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使劲攥了攥胳膊,强压下去了。

    虞惊言见状也连忙掀开帘子:“诸位稍安勿躁。我们施粥为的是能让大家多少吃上东西,至于孩子吃了腹痛,我们也会负责的。如果大家不放心,大可以一起跟着我们去看。”

    她下了马车,才看见一个斑驳胡子的老先生一直盯着她。

    但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让人去盯着。

    这时候又不知道从哪个门洞里钻出一个黎老三,头顶上还戴着几根碎草:“嘿,那个谁,你家孩子喝的半碗粥是我给的,我喝怎么没事?”

    虞惊言感激地看了一眼黎老三,还是拦住了他:“阿伯,事已至此我们去看看。孩子如果真不舒服,我们也能多帮忙。”

    妇人看了黎老三半天,连忙去抓虞惊言:“大小姐啊,你,你你救救我家小福啊。”

    虞惊言看着她在空中的手,还在小幅度颤着,干脆握住她的手“我没恶意,禾苗,去拿些干粮来…”

    她本意是想支开禾苗,没成想禾苗真的拿了干粮下来,站在一边看。

    大家伙的情绪刚稳定下来,那个斑驳胡子老先生又说了一句:“你们别信她啊,她可是大庆的人,是虞家的大小姐,从小读的书可都是怎么害我们北部的!巴不得我们早点死呢!乡亲们快跑啊,她是想杀了所有人。”

    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糟糕!这时候最怕煽动人心,要是大家真的信以为真,恐怕不好收场。

    但好在黎老三抬手指着那个老先生“大白天的叫你做上梦了,在这儿满口胡咧咧!我也喝粥了,我怎么没事儿。满口喷废话,闹饥荒怎么没饿死你呢!”

    紧接着蹦出一个女孩,面色红润,比其他人好的多:“就是就是!你这个老先生我见都没见过,青口白牙在这儿造谣,真是饿的轻了!”

    赵招被吵醒了,一看那么大架势,连忙拍醒张四“喂!喂!别睡了出事了。你快去找殿下。”

    张四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就听见虞惊言颤抖的声音:“诸位,此次前来我手无寸铁,身边只有两个丫鬟。如果信不过我的人,我也可以喊城里的大夫来替孩子诊治。”

    这句话没什么效果,周围还是叽叽喳喳一片。

    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咬牙开口,语速很快“我是读书,但无论是大庆还是北部的书,全都不教害人,只教爱人。”

    “我读了那么多的书,是为了知道谁对谁错,我知道,两国交战那么多年,但诸位百姓无错!”

    “我是和亲来的,是咱们北部的太子妃,也是陛下的儿媳!我以太子殿下做担保,以陛下做担保,我绝不害人!”

    她们听的懂吗?能明白吗?

    虞惊言不知道,但还是把眼前的人们唬住了。

    她长叹一口气,呼出的白气混在雪里了。

    说话间,禾苗已经跟着妇人去看了小福,回过头来告诉虞惊言:“小姐,小福应该是吃雪吃多了,雪里不干净这才腹痛难耐,我已经叫人去拿药了。”

    “不用了,我带了药来。”温宁昼身上衣服还没换,穿着上朝时的衣服。

    虞惊言惊地回头,却被温宁昼按住了肩:“夫人那么辛苦,下车的时候怎么也不披件厚实的?张四,把我那件披风拿过来。”

    “太子殿下来得好巧。我前脚刚找到怎么解决问题,殿下就来送药了。”虞惊言被他按得疼,皱眉。

    哪来那么大力气。真讨厌。

    温宁昼没说话,细致地把披风披在她身上:“我不来的巧一些,怎么能看见夫人这么光彩夺目的一面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读诗书,所以明对错?夫人倒是说说,我有没有错?”

    他绝对来了很久了!

    虞惊言推不开他,直接质问:“你故意的。你早就到了,非要看着那个人把我逼上绝路?”

    温宁昼却笑:“怎么能说是绝路呢?夫人不是处理得很好吗?”

    一口一个夫人,刚好可以让大家知道自己是太子妃。

    大家痛恨虞家,现在虞家出现的次数越少越好,最好只记得她是太子妃。

    他们面对面,对峙。虞惊言故意提高声调:“夫君你来得那么慢,不知道还以为你不许我施粥,惹您生气了呢。”

    温宁昼一愣:“我什么时候说生气了?”

    扳回一局,虞惊言顺着他的话回答:“那夫君就是允许我施粥了。”

    黎老三听了个含糊,就听见一个施粥,拍手叫好:“大家伙儿听听,这可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你们信不过太子妃,难不成还不相信太子吗?哈哈!”

    好样的。

    温宁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坑里,想要发火,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眼看目的达成,虞惊言刚想回头去马车上,却又被温宁昼按住了肩膀,铁钳子一样,死死箍着人。

    观星本来在流民堆里分干粮,见状连忙要赶过来,却被赵招拦住了,嬉皮笑脸:“小丫头,你怕什么,太子妃难不成还能在太子殿下手里出了事?”

    虞惊言挣不开,想用手去掰他的手,刚一抬起来就被他握住手腕了,附耳:“大小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像是一个娇娇小姐能说出来的,不打算解释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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