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的人哪里能那么简单来北部,虞惊言倚着窗户,笑笑:“首先不可能是我哥哥,其次,不能是我的母亲。”
禾苗看得出来她在逗自己,语气急切地催她:“小姐,我可没有跟您闹,是黎小将军来的。”
“黎括?他来干什么?”虞惊言吃惊。哥哥回京养伤之后,黎括暂时接替了哥哥的职务,守在边关,好不好得来常顿干什么?
禾苗吃吃一笑:“黎将军给您算账来得。”
虞惊言无奈看了她一眼,摊摊手:“来的真不是时候,你说他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等我生病了才来,传回京城去,又要让父母担心还叫人笑话。”
“小姐这是什么话!我看黎将军这时候来的正好,刚好给小姐撑腰。”禾苗有些生气,“小姐你也真是得,鬼门关都走过一遭了,怎么还在意这些。”
虞惊言也不知道。这是在意,还是另一种微妙的情感。明明知道黎括来的时候,她也是高兴的。
但是因为什么呢?
为什么想笑,笑完之后又那么忐忑呢?
禾苗也不太懂她在想什么,看着她把药喝了,催促她快睡。心跳的好快,枕着一夜的忐忑,居然也能安眠。
她睡的安稳,有的人就睡不着了。
黎括进城这件事,温宁昼不是不知道,但他刚惹了霜雪阁,连宁游都不理他,想找谁打听都难。
他不想这个时候去触谁的霉头,想了一圈,还是干脆守在城墙上,一则是为了等等黎括,二则,他想不通很多事。
为什么在明知道宁焉可有意试探,不仅不拦着,还要亲自下场补上两箭。
自己真的没有动杀心吗?
一拳砸上城墙,温宁昼咬牙“怎么可能!我跟她无冤无仇!”
巡防的士兵吓了一跳,低着头:“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温宁昼没想到自己身后有人,一回头与人撞了个正着,他沉着脸:“巡逻完了?有可疑人员吗?”
他问的是黎括,但守卫抬眼,上下把他一打量,心想:最可疑的人不就是太子殿下吗?深更半夜的在城墙上吹冷风,连个护卫都不带。
看出护卫的意思,温宁昼没好气地往城墙上一翻。
可怜护卫以为他想不开要跳城,连忙冲过去把他拽了下来,还高喊一句:“殿下,你就算想不开也别在城墙跳啊!”
这下好了,温宁昼摔在地上,护卫把他围住了,仰头无奈看了看模糊的月光,自嘲地笑了。
秉承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的原则...怎么那么多人,站起来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干脆一勾脚,潇洒坐在地上:“嚷嚷什么,谁跳城墙了,在这儿坐着吹风不行啊?”
护卫还想说什么,他勾唇一笑:“巡逻完了?还不快滚?”
等护卫散开了,他才狼狈地爬起来,双手耷拉在墙外。城外大多人已经睡了,篝火还点燃着,城外的雪大多时候都是不管的,现在也收拾齐整了。
他在想虞惊言。他跟皇后关系不和,如果真的放任虞惊言被皇后拉拢,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不能让她有这个机会。
天刚蒙蒙亮,树上落了一层雾凇,冷空气是清朗的,攀爬在世界各处。
黎括是一个人来的,温宁昼在城墙看了半天,确保周围没有额外藏人,下令把黎括放进来。
他在城门口见了黎括。
黎括把他上下扫了一眼,开口就是质问:“太子殿下怎么一个人?太子妃呢?”
“太子妃病重,不好见客。”温宁昼笑,反问:“不知道黎将军所来何事?”
黎括嗤笑:“你还有脸问?”
“你别忘了这里是北部,不是你们大庆皇宫。黎括,你觉得我还会任你欺负吗?”温宁昼抱臂,轻哼。
黎括没给他好脸色,现在脸更是沉下来。“今天我来,本就是来算账的。别说现在在城门口,就是等会儿见了你们皇帝我也是要问的。”
温宁昼咬牙:“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黎括步步紧逼温宁昼,毫不避讳地对视。“忘了,我来呢是见陛下来的,就不跟殿下多费口舌了。”
他抬脚就走,丝毫没有把温宁昼放在眼里。
虞惊言得到消息的时候,没忍住勾唇。观星把她的药碗收拾了,俯身在她耳边说:“小姐,宁姑娘来了,说是要商量施粥的事情。”
“快请。”
宁焉可掀开帘子,看见虞惊言吓了一跳:“你好些了吗?要是知道你在城外,我应该早些来赔罪。”
“宁姑娘的箭没有伤到我,要陪罪也不是宁姑娘赔罪。”虞惊言笑了笑,“施粥的事先放一放,我有别的事想问一问?”
宁焉可一愣,很快坐正:“您讲。”
虞惊言问:“我来北部的时间不长,日后大概还需要皇后娘娘照拂,不知道宁姑娘能否告诉我,太子和皇后的关系如何?”
宁焉可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解释:“你是太子妃,娘娘自然会上心,就算娘娘不念着太子,也该想着您的。”
皇后和温宁昼的关系,也不好。虞惊言刚想再问什么,宁焉可问:“听闻今天黎将军来了,虞姑娘知道这件事吗?”
观星把门帘挑起来,屋子里明亮起来,阳光斜着照进院子,也照进皇庭宫苑,
“当初我来北部谈和,就向陛下转达了虞姑娘有意和亲的想法,皇帝也是十分支持。”黎括大摇大摆走进皇帝的书房,无视其他人:“那我就不明白了,半年时间准备不好一场婚宴,要让新娘子简简单单进门对吗?”
宁将军斜睨了他一眼:“北部今年雪灾,又有兵败,喜事不宜大办。”
“哦。”黎括若有所思,忽然一笑。“北部哪年没有灾荒,哪年没有兵败?照宁将军的说法,我看皇帝的生辰宴也不要办才好,免得灾年冲了煞气。”
皇后轻咳:“事已至此,黎将军不如商量一下,要怎么补救。”
“补救?皇后娘娘是当真觉得委屈了我们的人,还是看在我手里的粮食,跟我客套?”黎括直接点明,没留一点情面,“虞姑娘心胸宽广总是挂念着灾情,听闻连自己的嫁妆都贴出去不少,陛下,你这样让我回去,我可没办法交差。”
皇帝看明白了,这个人就是铁了心要来找茬,揉了揉眉心:“那你想怎么办?”
“我?我没太子妃那么宽宏大度。婚礼既然从简,没明天地没拜高堂,那么如果有一天,虞惊言想要离开北部,北部不可以拦着她。”
黎括说完,又恭恭敬敬地将手中地钥匙呈了上去。陛下没答应这个条件,但也没来得及拒绝,放在黎括这里就是默许了。
宁游躲在宁将军身后,总觉得黎括那么大费周章亲自来送粮食,不太可能就为了说着一件事。
在他“异常热切”的目光中,黎括又笑了,笑得蔫坏:“我难得来一次北部,太子殿下在城门就见了,怎么没见太子妃呢?”
皇帝脸色一沉——这要怎么说,当时东林出了什么事?他一无所知,派出去调查的人还被霜雪阁拦住了。
皇帝含糊:“太子妃前几天在东林骑马,遇刺了。”
黎括的脸僵了僵,在心里骂他臭不要脸,挤了挤笑:“到底是太子妃遇刺,还是太子杀妻未遂?”
满堂轰然。
那天的事发生的突然,又是霜雪阁管辖的地方,很少有人打探清楚事实。
听见这话,宁将军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果然看见宁游咬着指甲抖扇子,一副心虚的模样。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将军跳起来:“你胡说什么!不要血口喷人,太子殿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
“证据?谁说我没有证据。”黎括扭身,凶神恶煞看着她们,“我昨天托人特地拜访了霜雪阁,打听了这件事。”
霜雪阁在京城北部,不认人,只认钱,背后是苏家,苏家祖上是跟着皇家打天下的,后来被皇族猜忌,一怒之下带着后背隐居。
有意思的是,苏家后来也没有没落,反倒靠种田打出了名声,成为第一批拥有私兵的人。
多少人在霜雪阁吃了闭门羹,他一个大庆的人,怎么会在霜雪阁打听到这件事?
宁游不服:“苏阁主凭什么告诉你这件事?”
“就凭我花高价买了一只箭!”黎括让人把箭抬进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枚箭的木柄上,刻着温宁昼的大名。
“这是太子妃惊马之后,苏阁主派人在东林找到的。皇帝,皇后,或者宁大将军,不准备给我一个交代,给大庆一个交代吗?”
等到晚上,宁焉可和虞惊言商量完施粥的事儿,在讨论私兵的时候,禾苗欢快地推门而入:“小姐,黎小将军来啦。”
总算来了。宁焉可识趣地告辞,把空间让给虞惊言。虞惊言也顾不上病还没好全,三两步走出去:“我在信里跟你说的,你都做了?”
“放心,信里说的都做了。”黎括喜笑颜开,“昨天晚上那个苏阁主把信送过来的时候,把我吓了好大一跳。当初你哥哥教你骑马,还好你学了个半吊子,否则今天是一定要遭殃了。”
她是在睡前写的信,托观星悄悄送出去的。听黎括这么说,也没再说什么。
自己的事情解决完了,接下来就看温宁昼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