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禅

    两辆马车悠悠驶向城外,已是阳春三月,沿途的百姓开始卷起裤腿,手里握着锄头,弯腰锄地,亦或赶着牛儿在前面耕地。

    漆姑看着大片大片的土地被从地底下翻上来,原来浅灰色的土地,死气沉沉,如今变成有层次的深褐色的,配合着路边点点星绿,都城从苍白肃穆的冬日,过度到了生动的春日。

    等今年种下种子,夏日鲜绿,秋日金黄,到时,都城百姓便不再受饥饿之苦。

    漆姑深呼吸一口,仿佛能够闻见从秋天传来的五谷丰登的麦香。

    待到明年,阿父取名为“一号”粟麦种的种子就能推行道全国去。

    到时,全国的百姓都会知道阿父的厉害,想到这里,漆姑仿佛就能感觉到阿父当时决定来都城时的感受。

    可惜,现在正是耕种的季节,阿父今日本也想随她一起进山找野生的粟麦苗,但被司农令拉着,去城郊主持“一代”粟麦种的播种。

    以前都是阿父和她一起进山找野生粟麦种的,这次换成了小壮儿。

    她看着身旁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扒着窗户的壮儿。

    她一路上小嘴叭叭的没停过,“元初阿姊,你看那些农民伯伯手里拿的和阿姊今日带的锄头一模一样呢,阿姊也给我准备了锄头吧,一会儿我也要和元初阿姊一样下地。”

    漆姑看着她的小细胳膊,“壮儿,希望你真的下地后,还能对锄地充满向往。”

    “阿姊,你和李先生好厉害呀,能种出产量高的粟麦。”

    漆姑道:“还没种出来呢。”

    壮儿比漆姑还激动的道:“阿姊别谦虚了,阿母告诉我了,阿姊在李家村已经种出来了,等明年全大晋都能种上这粟麦苗,大家都会知道漆姑阿姊有多厉害的!”

    “那也不是我厉害,是我阿父厉害。”语气里全是对阿父的骄傲。

    “我不管,在我心里,阿姊就是最厉害的。阿母生辰宴上,阿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阿姊你最厉害了!”

    漆姑捏了捏壮儿的小脸,“咱们壮儿嘴好甜呀,对了,那母子三人没闹幺蛾子吧。”

    壮儿皱巴着白嫩的脸,撅着嘴道:“哼,他们才不敢,看见阿母跟看见猫的鼠子似的,安份得很。”

    漆姑点头,姨母既然答应着三人入府,自然有姨母的食量,那日,她看舅舅和司马弘如此淡定,想来,对那母子三人入府并不感到惊讶,她猜想,姨母自有成算。

    想到生辰宴后,父皇召见了西临侯,召见之后,父皇便将今年的春耕之事交给大皇子督办,又让他北军巡营。本以父皇是有了最终的决断了,但转头,父皇又让二皇子跟着义王巡察南大营。

    父皇依旧没有决定,还在左右摇摆。

    她不止一次听说,郭美人去父皇的寝殿越发勤奋了,二公主辗转在各家王公大臣的宴会上,郭家蹦跶很欢。

    而父皇对郭家,似乎一直在纵容,母后也冷眼旁观。

    母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后宫诸事,就在这样的时候,母后向父皇提出:“陛下当年承天受命,后来得天之眷顾,执掌天下,现在,大晋初安,该修建寰宇,祭祀天地,以便告诉天下人,陛下天命所归,统一华夏,功勋卓著。”

    皇后此言一出,大臣们便都没放过这个拍皇上的马屁好机会。

    “是啊,陛下开创大晋,先灭前朝,又除大燕,功勋卓著,应在泰山举行封禅大典。”

    皇上龙颜大悦,不过还是假意推辞。

    底下大臣们自然明白,此事对国家社稷又无害,况且陛下建立功业的确算得上功勋卓著四个字,又是皇后提出来的,还能讨陛下开心,众人自然不会弗了皇上和皇后的意。

    于是,群臣跪在地上,再三请陛下封禅。

    陛下才“勉为其难”的答应道:“朕幸得天命,功归于天,如今理应祭天,祭地,向上天祷告,乞求继续保我大晋繁荣永盛,江山社稷永固。”

    就连御史大夫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对,是以,朝堂上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封禅大典之事。

    据说郭美人曾经多次向陛下请求,让陛下带着二皇子去泰山,但是陛下并未答应。

    不过,距离封禅大典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父皇未必会改变心意。

    漆姑想到这些,不免也开始跟着担心,她上辈子便是事情摆在面前了,也只关心自己那点儿女私情。

    如今,听着朝廷的动向,不自觉的就开始揣测父皇以及母后的想法,有时候甚至还想找司马弘确认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都城真可怕,她一个乡野村姑,都开始关心政事了。

    “咦~”壮儿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马车后面,越来越近的人影,疑惑的发出声音。

    “元初阿姊,你看,后面来的人是……司马大人吗?”

    漆姑往后看了看,还真是司马弘。

    她放下马车窗帘,吩咐车夫道:“咱们快一点。”

    “是,公主。”

    壮儿偷笑着看表姊,天真烂漫的道:“嘻嘻,元初阿姊,司马郎君好像好喜欢你哦。”

    “小壮儿,还那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的。”

    “哼!”袁壮抬着下巴,翘着嘴角,“那日,司马郎君牵着你的手,我全看见了,元初阿姊,司马郎君真要做我姐夫?那真是太好了,他是全都城长得最好看的人,他和阿姊最配了。”

    漆姑露出无奈的笑,心中想起司马弘在姨母生辰宴上的不加掩饰的行为,虽是为了表明司马家的立场,他也不怕司马太公知道后又给他来几鞭子。

    马车外,听得一声“吁!”

    马车在这声后,也停了下来,漆姑正要问,只见眼前一暗,一个高大身影弯腰进了马车。

    “是司马大人。”壮儿看向表姐,露出:我说得没错吧的得意表情。

    漆姑不耐烦的问:“你怎么又来了?”真是甩也甩不掉。

    “顺路。”司马弘对一旁的壮儿微微点头,在漆姑对面坐下了。

    漆姑警惕的看向司马弘,“你去哪里。”

    “出发吧。”司马弘从善如流的道。

    漆姑庆幸,还好带着壮儿了,想到上次在马车,他做的事情,漆姑耳朵不由红了,一时对着司马弘很不自在,尤其还有壮儿在一旁。

    壮儿就看着在外一向不假辞色的司马大人,连阿母也惧几分的人,眼神频频看向元初阿姊,而阿姊要么看窗外,要么看地下,就是不肯看司马大人。

    壮儿心中嘿嘿笑了两声,她就算久病在床,也听说过司马郎君的美名,都城好多女子都对他心下爱慕。

    什么高家女郎、王家女郎的,还有二公主、九公主,可是司马郎君那日在阿母的宴席上,眼神从未看过其他女郎,只看向元初阿姊。

    反而是元初阿姊,对司马郎君避之不及的样子,真有趣。

    终于达到姑获山下,徐进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后,跑向漆姑的马车前。

    “司马大人!你也在,你是有什么事情吗?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去我的马车?”徐进没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大公主,而是司马休渊。

    司马弘下了马车,道:“徐兄,我不放心漆姑独自出来。”

    徐进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司马弘,难道……是皇后派司马大人来保护大公主的。

    “皇后娘娘当真关心公主殿下。”

    阿泰在身后,心想终于遇见个比阿祥海迟钝的人了。

    漆姑和壮儿下了马车,鸿雁拿来两个小背篓,背篓里分别装着一把锄头。

    漆姑先给壮儿背上,又自己背上背篓。

    对徐进道:“咱们走吧。”

    壮儿第一次背上竹子编制的竹篓,觉得很有趣,抬头看向漆姑,“元初阿姊,真有趣。”

    漆姑双手放在背篓的肩带下,看向司马弘:“司马大人,办你的事去吧。”以为他真在附近有事。

    司马弘却上前,对徐进道:“徐兄,带路吧。”

    漆姑奇怪的看向司马弘,姑获山上也有他要办的事?

    漆姑懒得理会,牵起表妹壮儿的手,往山上走,壮儿轻轻晃了晃表姐的手,“表姐,司马郎君才不是顺路呢,他就是来看你的。”

    漆姑点了下她的鼻头:“你倒很懂。”

    “我还知道,司马郎君的眼神在马车上就一直在阿姊身上,但阿姊却不敢看向司马郎君。”

    漆姑忙一只手蒙住她的小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憋太狠了,这小壮儿可真能说呀。

    姑获山上,树木茂盛,和山下还有些稀疏的黄草不同,植被已经全部变绿,好像在李家村时和狗娃去的大越山。

    漆姑回头,只见刚才还精神的壮儿如今,脸色有些苍白,气息开始不稳。

    “壮儿,你还好吧。”

    “呼呼呼,元初表姊,我不太好。”壮儿喘着气道。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跟着来。”

    漆姑看了看四周,她找了一块大石头,鸿雁立即将干净布铺在上面,还细心的发放了个软垫子。

    拉着壮儿坐在软垫上,“你的身子刚刚恢复了一些,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去找找野生粟麦,嗯?”

    壮儿不愿意放开漆姑的手,她小手拉着漆姑,“不要,我要和元初阿姊一起去。”

    “乖乖听话,等我回来,给你带野果子,带你去锄地?”

    “那……好吧,阿姊快点回来。”

    漆姑对徐进和司马弘道:“那就劳烦你们二位再次看着表妹,我去去就回。”

    漆姑背着竹篓就往山里走,谁知,身后有人跟了上来,是司马弘。

    他不再避讳,直接拉着漆姑的手,往深山走。

    “我表妹……”

    司马弘立即道:“我留了阿泰保护他们。”

    二人来到密林深处,漆姑扒开杂草,眼神一亮,果然有野生粟麦种!

    她立即将周边的杂草清理后,蹲下,从背篓中拿出,小小的锄头,在野生的粟麦根部挖掘,又用湿布包起连根挖出的麦苗。

    司马弘着站在一旁,眼神露出欣赏的目光,看着漆姑小心的将包好根部的几麦苗放进背篓里。

    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风声鹤唳,他心中却感到无限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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