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圆一大师对喷的结果,就是云书书又多喝了两碗茶,顺理成章地,跑起了茅厕。
待出来,望着远处青山、头顶白云、脚下绿草,云书书决定,先不忙着回去,就在这附近,思考下人生。
这一阵子,心里乱糟糟地,得捋捋。
至于刚刚在茅厕里翻到最新画本《玉石蒲团》这种事,就没必要放在心上了。
所谓心中无色,看到的都是小人儿打架。
这老和尚,真真不正经。
但长须国,终究还是要去的。
云书书寻思:在这个存在妖魔鬼怪的世界,若想真正掌握一些人生主动,就必须修行。
更何况,小兰有灵根,可以练。
练成后,寻常情况,足可自保。不寻常情况,学学人老和尚,抱皇城司大腿。
自己的腿?
算了算了,暂时还不想被自家爹娘和莫家兄妹打断。
虽然水系功法,在云书书印象中,世所罕见,几乎没有。
据传,和十几年前的一场大浩劫有关。
大浩劫以后,所有水系功法,一夜之间,尽数消失,朝廷亦禁止人修练。
具体原因,史书语焉不详。
但长须长须,实际虾米。在水族中寻找人能练的水系功法,或许,事半功倍?
其二,圆一和尚已找过莫南亭,而莫南亭特意要莫苍苍来此,显然是希望也认为她能处理好此事。
而作为莫苍苍的“好朋友”、好伙伴,云书书当然义不容辞,定要为朋友两肋插刀,还可以同时插敌人两刀。
一念通达,全身舒畅。
抬手伸了个懒腰,舒展下身体,云书书就发现圆一大师弯腰驼背、鬼鬼祟祟地自茅厕中出来。
怀中,赫然是未完全掩藏好的非少儿画本。
四目相对。
云书书急转身,当做没有看见。
哪曾想圆一大师却更快地追上来,将云书书一把揽住。
“云施主,缘分哪!”
“阿弥陀佛,大师,孽缘不可取。”
毫不犹豫地挣脱老和尚,云书书一脸庄严,凛然不可侵犯。
圆一大师微微一笑。
“眼下有一桩好机缘,老衲待送与施主,如何?”
云书书眨了眨眼,道:“什么机缘?”
“这个,暂时,天机不可泄露。”
“告辞!”
“唉,等等!”
好不容易扯住云书书,圆一大师大喘气,无限委屈。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耐性吗?”
云书书脱口而出:“看人!”
再次四目相对。
寂静无声。
云书书尴尬一笑:“哈哈哈,善哉善哉,未知大师,有何赐教?”
圆一大师认认真真地道:“老衲平生,没有其它爱好,就喜欢品味些人物画本,琢磨小人儿打架。若云施主此去,得了机缘,遂了心愿,不望其它回报,多赠几本即可。若剧情一流,引人入胜;感情婉转,缠绵悱恻,那就最好不过了。切记!切记!”
说罢,竟一溜烟就走了。
走了?
云书书呆立原地,觉得圆一这一番话没头没脑的,到底,啥情况?
……
回了禅房,发现众人商议已定。
早就习惯如此的云书书回到自己房间,铺开纸,磨些墨,打算给爹娘写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告知谷幽兰身世经历,请爹娘考察其心性后,收为义女,多加照拂。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信封好。
云书书想:自己并不是认为此行会有多么凶险,而是觉得,做事,要面面俱到。这般之后,后顾之忧就没有了,自然就可以全力以赴啦!
“咚咚咚!”
有人敲门。
门没关,来人也知道,只是用敲门来提醒主人,以示礼貌。
“小兰?”
见是谷幽兰,云书书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苍苍呢?”
“苍苍正在写信。”
“哦。”
云书书知晓,莫苍苍是在写信给莫南亭,告知事件发展。
他的信,也会和莫苍苍的信一起,送到临安府城,再由皇城司转寄。
待用过午膳,他就会和莫苍苍一起,用圆一大师提供的避水珠,潜入门前这口潭。
这口潭,即是长须国的密道出口。
避水珠需由真气御使,故而,谷幽兰无法与他们二人同行。故而,莫苍苍要写信给莫南亭,云书书要写信给自家爹妈。
圆一?
一个爱好看小人画本的老和尚,你觉得他靠谱吗?
云书书只能呵呵一笑,自己领悟。
等等!
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
但此刻谷幽兰开口,打断了云书书的思绪。
“云大哥是更想看到苍苍吗?那我走。”
“别!”
迟钝如云书书,也知道眼下绝不能让谷幽兰这般离开。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机智如闪电。
闪电般跳到谷幽兰面前,嘿嘿傻笑。
“我不就这么一说。”
谷幽兰抿了抿嘴,看了眼云书书。
“云大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啊?哦,好。”
……
四月的山中,是鸟鸣春涧,草木深幽。
谷幽兰在前方默默地走。
云书书在身后傻傻地跟。
稍未留意……
“哎哟!”
身体接触,绝壁是个意外。
云书书急后退两步,举手,示意自己不小心、不负责、不主动。
这迅疾的反应,反倒把谷幽兰逗笑了。
她微微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旋即,又放弃了。反而半转身,迎着山风,抬手,去笼耳边的碎发。
云书书偷眼望去,只见树隙间漏下来的光,给少女侧着的半边脸,打上了一层柔光,愈发显得肌肤莹白,娇艳动人。
唯有,耳尖那一小点粉色,折射出她内心,并不像她外表一般平静。
“云大哥,你有什么喜欢听的曲子吗?”
“嗯?”
云书书瞪大了眼睛,发现少女耳尖那一抹粉色,正在渐渐变红。
“不是说,想听我吹笛子?”
我有说过?
云书书开始陷入自我怀疑。
好在,谷幽兰也没让他回忆太久,便已取出短笛,放至唇边。
悠悠扬扬的笛声,就此入了耳。
一时间,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溪水空明,花落纷纷。
云书书听不出曲子的好坏,只觉得,谷幽兰吹得很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笛子有些眼熟。
莫不是莫南亭送的那支?
小兰竟然把南亭兄送的笛子时时带在身上,难道他们……?
啊,老父亲的心,好痛!
为什么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小花朵,就要被人惦记?
亲爹粉表示不可以!!!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尚且沉浸在自我悲伤中的云书书浑然不觉,谷幽兰已经放下笛子,走到他面前,紧握笛子的手,微微有些抖。
“如何?”
“什么如何?”
云书书突然在谷幽兰眼中看到了杀气,他猛地一激灵。
“好听!”
“还有呢?”
“好看!”
“还有呢?”
“还有?”
云书书开始摸脑袋,死命想着与笛子有关的诗句。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
“嗯?”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迎着谷幽兰困惑的神情,云书书心一横,手一摊。
“笛声很好听,可是我并不喜欢。”
谷幽兰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用别人送的笛子。”
老父亲云书书在心里嘤嘤嘤。
谷幽兰:“……”
……
“回去吧!”
良久,谷幽兰忽然开口,同时举步往崇敬寺走去。
在经过云书书身边后,又走了几步,她突然一转身,面对路旁的深谷,将手里的竹笛用力扔了出去。
云书书,惊!
扔完,谷幽兰继续往崇敬寺走,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云大哥,你记得,你欠我一支笛子。”
云书书:“……???”
长得好看的姑娘,性格都这么虎的吗?
想想自己娘亲,再看看一眼难见底的山谷,云书书无奈地耸耸肩,追了过去。
只是心中,备感宽慰。
大舅哥,加油哟!小兰花,可不是那么好拱的!
嘿嘿嘿!
……
“嘿嘿嘿,你在傻笑啥?”
饭后,莫苍苍来到云书书房间,见他目无焦点,一脸傻笑。
低头环顾了下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再瞅了眼房中铜镜,脸上也是干干净净。
莫苍苍放心了,继续问云书书:“云哥哥,你在傻笑什么?”
“大舅哥,不是,南亭兄,是不是对小兰有好感?我见他前几日不是送了支笛子吗?”
等等?
云书书突然回了回神。
“什么叫我在傻笑?我这么俊一哥,笑起来那也是帅气逼人才对。”
莫苍苍琢磨了起来:“俊一哥,这个名字不错啊,适合做烧鹅店的招牌。”
云书书泄气了。
“古语有云,美男不与美女斗,算了算了!”
莫苍苍掩嘴而笑。
“哥哥确实对兰姐姐有好感,怎么,你不许?还是说,你自己也有歪心思?”
云书书大喊冤枉。
“我能有什么歪心思!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一直把小兰当妹妹,更何况,我是有婚约的。”
莫苍苍眼珠一转,道:
“问题是,你见都没见过对方,万一,对方长的歪瓜裂枣呢?又或者,空有外表,品性不佳呢?”
“你说得有理!”
云书书一脸赞同。
“所以我暂时不考虑这些。反正,京城还远,不急。”
莫苍苍内心:套话失败,只能继续卖哥了!
“其实哥哥他和我说,他第一眼见到兰姐姐,就觉得仿佛许久未见,久别重逢一般。”
云书书内心:好你个南亭兄,看不出你一浓眉大眼的,竟然套路这么多,过于娴熟了啊!
“兰姐姐的长相、气质、初初相处的感觉,都让哥哥心动,所以……”
说到这,莫苍苍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所以才让我多多留意。”
“这才是亲兄妹啊!”
云书书感慨,“苍苍,如果我现在,让小兰多观察观察你,你介意吗?”
莫苍苍:“……拔剑吧!”
一盏茶后,云书书哀叹。
“我的剑是个叛徒!哪有和别家兵器一起打自己主人的,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