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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

    林意安一直记得那一天,那是他记忆里最好的一天。

    后来很多次,他都会去思考他们是怎样走到一起的,是陈桑榆先表露的心迹吗?林意安觉得不是,在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喜欢他,只觉得她跟别人都不一样,她热情、勇敢、执着,富于同理心,朋友很多,而且都是一心为她好的朋友,不是塑料闺蜜,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股子侠气。

    是在他们相识后不久,陈桑榆常常约他出去吃饭。

    林意安是一个很清冷的人,生活简单的不得了,年纪轻轻像个老干部,研究所、学校、事务所三点一线,有时出门一整天,连手机都不带,陈桑榆给他发消息从来找不到人,那时他们还不熟,陈桑榆只能从侧面表示自己的不满,林意安在感情上是木讷一点,但智商还是有的,很快就明白过来,从此出门多了个习惯,揣上手机。

    这天,他在图书馆查资料,收到陈桑榆的消息,“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吃个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意安已经习惯了她的“骚扰”,手机响起的第一瞬间就拿了出来,他回道:“有时间。”

    “你现在在哪里?”

    “在图书馆。”

    陈桑榆发了一个跳跃的表情,似乎很高兴,说:“我也在哎!”那天宿舍停电,她和邱意在图书馆四楼机房玩扫雷。

    上学的时候,吃饭都比较早,陈桑榆发来,“那六点,我们在图书馆正门口见。”

    “好。”

    五点五十五分,林意安提早到了图书馆门口,正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台阶,他站在最上面的平台处,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素色衬衫,一条牛仔裤衬得他的腿越发的长,朴素的衣衫却难掩身姿卓越,来往的女孩们都偷偷看他。

    学校的电梯人满为患,陈桑榆和邱意从走梯处出来,刚一露头,陈桑榆就停顿了一下,像是受到什么冲击一般捂住了胸口,邱意跟在她不远处,两个人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远远地,林意安看过来,看到陈桑榆和邱意争执着什么,邱意没什么好脸色,嘴里嘟囔着“老头子”之类的话语,走到林意安身前,还翻了个白眼,连招呼都没打就噔噔噔顺着台阶跑下去了。

    “她怎么了?不高兴吗?我听她在说哪个老头子。”林意安很自然的接过陈桑榆的背包,挎在身上。

    陈桑榆满不在乎道:“别理她,骂代课老师呢。”

    其实是不满陈桑榆总是倒贴,学院里多少追求她的人啊,她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老头子,在邱意的认知里,男人只要过了25岁,或者比她们大过于5岁,都被划为老头子的范畴。

    陈桑榆不这么认为,林意安背上她的衬布包,站在那里,更显得学生气,哪里像个工作了的社会人呢,分明还是个少年。陈桑榆站远点,欣赏了一会儿,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秀色也可餐,当他们坐在餐厅里,陈桑榆点了好多种菜品,服务员问他们要什么锅底,陈桑榆无辣不欢,说要麻辣,林意安对服务员说:“我要清汤,谢谢。”

    不得已,陈桑榆只好说,“那就鸳鸯,麻辣锅底多放辣椒。”

    服务员走后,陈桑榆问他:“你不吃辣啊?”

    林意安笑了笑,“不习惯。”

    陈桑榆皱起眉头,撇了撇嘴,“你这个回答好奇怪。”

    “奇怪吗?”

    陈桑榆托着腮说:“是啊。我问别人,别人会说,不喜欢或者吃不了,不习惯是什么意思?”

    林意安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想了想,解释道:“我家......我生活的家里,他们都不吃辣椒。”

    陈桑榆明白了,之前爬山时,他提到过是他伯伯家,寄人篱下,没有发言权,没人会在意他的口味,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清淡的饮食。

    火锅上来了,红彤彤和清汤寡水泾渭分明,陈桑榆是麻辣饮食重度爱好者,身边任何一个人不吃辣她都会伤心的,她真心规劝林意安试一试,于是趁着林意安去前台调小料,夹起几块麻辣五花肉扔进他的锅里。

    林意安回来很吃惊,问:“我的汤里怎么飘红了?”

    “啊?”陈桑榆装傻,“哎呀,我放错了。”

    那时林意安还不了解陈桑榆,不知道她那狡黠的笑中藏着明显的调皮和得意,于是当天,就吃了顿带着微辣味道的饭,竟然适应得非常快,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米饭。

    期间,林意安的手机响了很多次,放在桌上嗡嗡的,非常明显,陈桑榆问他,“怎么不接电话?”

    林意安看了一眼来电提示,扣上手机,淡淡道:“没什么,不重要。”

    陈桑榆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放在心上。

    吃好后,她们散步回学校,这家餐馆在学校旁边,二人并肩走在步行街上,和学校里随处可见的普通情侣无异。

    除了几个同门师姐妹,林意安几乎没有这么和女孩一起散过步,无措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反观陈桑榆,非常自得,像个精力旺盛的孩童,一会儿跳上一旁绿化带的路沿,一会儿跳房子一样踩地上的落叶。

    “不要踩井盖。”当她又要向前跑跳时,林意安提醒她。

    陈桑榆本来都准备起飞了,被他吓得紧急坠落,差点绊个跟头,林意安有力的双手及时托住她的胳膊,叮嘱道:“好好走路,踩井盖很危险,新闻里很多小孩子都是掉进井盖不见了。”

    陈桑榆正要说什么,突然,一旁绿化带里蹿出来两个黑影,直直朝着林意安走来。

    “哎呀,小安,终于找到你了!我就说嘛!多在H大附近转转,总能找到你的!”黑影里的女人先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扯住林意安的胳膊。

    陈桑榆措不及防回过头,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脸上的表情惊喜而扭曲,一旁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妇人的丈夫,却是满脸的愁容。

    小安?叫得这么亲密?

    陈桑榆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二人的年龄看起来更像是父母辈,可是林意安不是已经没有至亲了嘛?

    几乎就是一瞬间,陈桑榆有了个猜测,难不成这就是他传说中的伯父伯母?!

    果然,下一秒,林意安喊了声,“伯父,伯母。”

    称呼与寻常亲戚无异,投在他们身上的眼神却非常警惕。他往旁边挪了两步,主动拉开距离,伯母却像怕他跑掉似的,一步步追过去,两只手始终牢牢抓着他的胳膊。

    陈桑榆转着眼珠来回看他们。

    正在她在思考她们之间有何恩怨时,林伯母突然高声哭喊道:“小安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小侄子病死啊!”

    陈桑榆:“......”

    林意安伯母的声音相当高亢,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不管哪里,从来不缺少看热闹的人,很快,不少人停下脚步,围了过来。

    林意安不喜欢别人探寻的目光,想离开这里,“先回去,回去再说。”

    伯母才不肯,身子一扭,避开他的手,“回去?回去你又不接我们的电话!又躲着不见我们!”

    伯母嘴唇微微发抖,恰到好处的泪水涌出来,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

    林意安额头青筋都起来了,他沉声说:“我不是不接你们电话,我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我只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苍天啊!你有脸说这样的话!”女人的音调划破夜空一般高,正是夏天的傍晚,学生出入校门人流量非常大,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她劲头也越来越足。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狠厉的指着林意安,对围观的学生、行人们说,“大家都给评评理!这个白眼狼,当年死了爹娘,无家可归,是我们,我们省吃俭用把他养大的!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现在他毕业了,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了,就一脚把我们踹开,出来上学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家看过我们!对我们不管不问也就算了!现在他堂哥的孩子,我们的孙子病了!他理都不理!还在北市买大房子!”

    林伯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配上她那身破烂的衣服,和粗糙皲裂的手,倒真与他讲得这个故事相得益彰,立刻博足了同情。

    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们很容易就相信了,议论声此起彼伏的传来,探究的目光也随之而至,如有实质般落在林意安的身上,令他无所适从。

    在他怔愣的时间里,林伯母又添了一把火,“老头子,你说句话啊!不能因为他是你兄弟唯一的儿子,就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啊!”

    那沉默的中年男人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意安,你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

    男人眉头紧皱,好似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正是因为说得少,显得格外威严有分量。

    围观群众们心中的天平又像这对老夫妻倾斜了一些——你看,他都这么过分了,才舍得说这么一句不算指责的重话,可见这对老夫妻平时对他肯定是极好的。

    面对这样的情景,林意安紧紧攥紧拳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虽然他现在不上学了,但是常年在学校,有时还帮教授代课,学校里认识他的人不少。

    人们开始对他指指点点,不少同学捂着嘴跟身旁的人谈论,已经有人认出他是谁。

    林意安不想跟他们撕破脸,毕竟这是他伯伯伯母,他们的确收养过他一段时间。

    他咬着牙说:“我们先走,回去再说!”

    “不行!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你们想怎么样?”林意安冷声问。

    伯母理直气壮道:“你要出钱!给扬扬治病!”

    “我刚刚买了房子,现在没有多余的钱。”

    “那你就把房子卖掉!”

    林意安气笑了,“你觉得可能吗?”

    伯母被他嘲讽的笑气炸了,冲上来扬起巴掌,嘴里不干不净的叫嚣着,“你有娘生没娘养!从小吃我们的!穿我们的!有恩不回报!”她朝着人群说着最恶毒的话,“你们都看看这个人啊,H大毕业的林意安,高材生!学校培养的什么玩意儿!白眼狼!他有房子,有好工作,却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哎,这个小姑娘,你刚刚是跟她走一块吧,他还扶你腰了,我都看见了!你快别被他这副皮囊骗了,他生了一颗坏心眼!我看以后谁还敢喜欢你!你个天煞的克星!你爸妈就是这么给你克死的!活该你孤寡一辈子!自私自利!怪不得当初没人收留你!小白眼狼!以后你孤独一辈子!”

    那些恶毒的诅咒的话就像穿心的箭,毫不留情的刺过来,陈桑榆看着林意安微微打着摆子,脸上的血色一层层褪去,尤其是在那句“你父母被你克死”之后。

    林伯母大概也看到了,但她才不管那么多,林意安越难受她越高兴,她乘胜追击,拉过陈桑榆又接着跟她说他的坏话。

    她知道林意安要脸,她就是要败坏他的名声,以此要挟他来给钱,她都想好了,林意安一天不给她钱,她就来闹一天,如果他真铁了心不给,那就鱼死网破,闹得全校皆知,学校、公司没人敢要他为止,反正他是别想好过。

    她越说越激动,到了后面不满足只是言语侮辱,抡起巴掌就扇了过来,林意安虽然心里难过,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木头,他往旁边一躲,伯母来不及收力,摔在了地上。

    林意安的伯父见到媳妇吃了亏,装不下去体面了,上前推搡林意安,污言秽语张嘴就来。

    林意安伯父生的魁梧,力气也大,林意安被他抓着衣领子。

    一片混乱,周围有人叫保安,有人去扶林意安的伯母。陈桑榆眼见林意安被拎起来了,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一股力气,疯了一样冲过去一头将林意安的伯父撞开,大喊道:“去你的,不用你来挑唆!没人喜欢他,我喜欢他!没人要他,我要他!他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她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伯父伯母停止了动作,连林意安都愣在了原地。

    *

    没一会,几个保安过来了,架住林意安的伯父,校门口热闹得菜市场一般,人们围成一个大圈,中心是陈桑榆、林意安和林意安的伯伯伯母。

    林意安的伯母摔跤之后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扯着保安的的胳膊,明明是她自己跌倒的,可谎话张口就来,“你们都看到了,他就是这么对待养大他的亲人的!推了这个,还要打那个,这就是你们学校教出来的败类!都赶快过来看啊!”

    陈桑榆被她那句“天煞的孤星,克死父母,活该一辈子孤家寡人”给气炸了,这话太恶毒了,这么一对夫妻,以前林意安住他家里的时候,能对林意安好才怪!

    周围人窃窃私语,陈桑榆看不了林意安被他们泼脏水,她必须要帮他一把,不就是泼脏水吗,谁不会似的。

    “你们还有脸闹!”陈桑榆一生气,音调嗓音极高,穿透力极强,瞬间就盖住了一切声音,好似拿了扩音喇叭,周围人很快又安静了,她用尽所有力气,张口编造道:“林意安小时候确实是寄养在你们家里一段时间,可那也是给了你们钱的!但是你们是怎么对他的?叫他吃你们不吃的剩饭,叫他穿你们小孩穿剩下的衣服!还要给你们做家务!洗衣服!做饭!保姆似的伺候你们的小孩!晚上睡觉不能睡床,要打地铺,就差哈利波特似的睡在壁橱里!整天吃不饱,穿不暖!考得比你们小孩成绩好,还要挨打挨骂!你们哪里真心待他,你们完全就是找个不要钱的保姆!他住你家时,瘦的小萝卜头一样!你们还有脸找他要钱?!”

    她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哗然一片,生活在21世纪的温室花朵们,谁能想到现代社会还会有人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

    他们投注在林意安身上的目光从谴责开始渐渐转变为同情,好似他是被资本阶级压榨的农民工。

    “你!你血口喷人!”伯母不装了,气得从地上蹿了起来,指着陈桑榆的鼻子骂道。

    陈桑榆骂人的劲头起来了,很难消下去,她叉着腰,昂着头,站在林意安身前,活似一面挡箭牌,挡住那些言语幻化而成的穿心箭,“哼!我血口喷人?你叫大家评评理!林意安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已经12岁,上小学六年级,他高三就去住宿了!统共在你们家住了四五年,你刚才说的好似你才是把林意安养大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在歪曲事实!”

    “是,就算他在我家只住了几年,现在他小侄子病了,难道他不该掏点钱吗?”林意安伯母坚持道。

    陈桑榆往前走了几步,她比伯母高一点,居高临下看人的时候,有几分压迫感,“你恐怕不是叫林意安掏点钱吧,你是叫林意安卖房子,你自己难道没有房子吗?!”

    “我......”伯母语塞,“我家现在一家五口挤在一个房子里面,我把房子卖了!我们去哪里住?”

    “是啊。”陈桑榆放缓了声音,“那林意安卖了房子,他又该住哪里?林意安的伯母,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说到这里,事实已经昭然若揭,围观的人群集体发出“嘘”声,自己家的小孩子病了,不想着怎么筹钱,找曾经当保姆似的养过一段时间的小孩做冤大头,真是太欺负人了。

    林意安向前走了两步,对于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他从来不会跟他们计较,毕竟这是他在世上最后一点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可此刻他外头看了看陈桑榆那副得胜了有点小得意的面庞,突然想让她赢得更彻底一点,他平日里懒得和这伯父伯母理论,这时却低着头,一派无辜的说道:“伯父,伯母,小侄子的病,我并不是不管不问,我之前已经给了堂哥陆陆续续拿过一些钱,小侄子来北市看病的时候,也托朋友帮忙挂了专家号,如果你们还需要钱,我再给你们一些也可以,全当报答当年你们收留的恩情,但是卖房子,我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那是他父母和外公外婆留下的钱,让他以后能够生活的更没有后顾之忧的,他不可能把房子或者钱给别人。

    哦,大家彻底看清这家人的嘴脸了,人家都给钱了,还帮忙请了专家,你当初那样对人家,人家这么帮忙,够仁义了吧,你们还有脸来?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指责地上那对中年夫妻。

    伯父伯母眼见诋毁威胁不成,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灰溜溜的跑了。

    事件一方的人走了,人群渐渐散去。

    几分钟后,现场只剩下陈桑榆和林意安,这时心大如陈桑榆也后知后觉感觉出一些尴尬来,尤其是在刚才那句“我喜欢他”之后。

    “先送你回去?”林意安身上还挎着陈桑榆的包,他看着淡定,其实心里翻江倒海,手掌出了层薄薄的汗,借着插兜的姿势在衣料上使劲蹭了蹭。

    “好......好啊,”凉风吹过来,吹不下去陈桑榆脸颊的热意,她摸了摸脸颊,说:“回去吧。”

    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林里的小路,陈桑榆专捡这些小路走。

    路上她问事情的经过,得知林意安的堂哥自小学习就不太好,高三都没有读完,就去打工了,后来谈了女朋友,很快就结了婚,来年便有了小孩,今年三岁,身体一直不大好,很容易发烧,年初确诊了急性白血病,治疗费用和骨髓移植需要很大一笔钱。

    林意安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峰市,和伯父一家几乎没有联系,一次来北市看病钱花光了,他伯父想起了他。

    “他们找你多久了?”陈桑榆问。

    “有几个月了。”陈桑榆想,怪不得不爱带手机,整天都是这些烂事,换她可能早把手机砸了。

    林意安问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之前好像没有这么详细的跟你说过。”

    “我猜的。”陈桑榆说,“我看的那些小说,里面的后妈都是这么对小孩的。”

    林意安笑出声。

    “他们呢?对你是不是特别不好?”陈桑榆第二次这样问道,上一次是在大巴车上。

    林意安还是那个回答,“不太好。”他从来不愿意去形容怎么不好,就像他们说的,毕竟他们收留过他。

    陈桑榆这时倒非常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怎么个不好?比如呢?”

    林意安想了想,“跟你刚才讲的差不多。”

    “靠!”陈桑榆气鼓鼓的,叉着腰,书里的小孩好歹还有个亲爹撑腰,林意安什么都没有,可见那几年过得有多惨,“竟然有这样的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小孩,也不能这样啊!何况你还是他外甥呢!”她一对拳头,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刚才发挥得不好!应该骂他们个狗血淋头!走......”她拉着林意安胳膊调转方向。

    “去哪?”林意安问。

    “接着骂啊!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太便宜她了!”要是知道这么个情况,她肯定不会骂得这么文雅。

    “好了,她们肯定早走远了,现在肯定追不上了。”

    陈桑榆一想也是,遂作罢,很快又想起别的,“那你把他们电话给我!”

    “做什么?”

    “以后我罩你!她们要是再敢打电话骚扰你,我就接了去骂他,骂到他们不敢接电话为止,要是他们还敢来找你,我就扛着大铁锹拍他!”

    林意安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笑得肩胛骨都抖了起来,笑着笑着眼圈红了。校园里的猫猫们确实是很幸福的,他感受到了。

    “你真给他们钱了?”当走上小路时,陈桑榆问道。

    “给了。”林意安给他们钱,不是因为什么恩情,仅仅因为孩子是无辜的,那个三岁的孩子和他有血缘,他相信,他爸爸活着,也会这么做,这笔钱全当他替他父亲给的,再则也是为了花钱买片刻的安生。

    “冤大头!他们雇个保姆还要多少钱!早就抵清了!”陈桑榆骂道,又问,“你笑什么?”

    “没有。”林意安清了清喉咙,“除了我父母,再没有人这样为我打抱不平过。”他说着,有些落寞。

    陈桑榆凑近了点,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林意安脖子上有道红痕,她指着问,“这是什么?”

    林意安伸手一摸,有点刺痛,手指摩挲,有点血和粘液,他说:“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被我伯母抓的。”

    陈桑榆凑上去看了看,“你等等,我去下药房。”

    林意安还来不及说话,陈桑榆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医务室就在附近,林意安找了个没人的小亭子坐下。

    很快,陈桑榆回来了,手里拿着碘伏和创口贴。

    “起来,坐到那边去!”她半命令式的叫林意安换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叫他抬起头,小心的往他脖颈和锁骨上涂碘伏。

    离得太近了,林意安闻到一股女孩子身上特有的好闻的香味,他喉咙滚了滚,转移注意般开玩笑,“这点小伤还要上药?再晚点都要愈合了。”

    “别动!”陈桑榆喝道,用棉签把上面的积液擦掉,抹上碘伏,有些蜇,林意安没有躲,女孩的气息喷在皮肤上,有些热也有些痒,令他心神难耐。

    “你平时生病是不是都不去医院的?”陈桑榆问。

    “嗯。”

    “你要把自己当回事,就算所有人都不把你当回事,自己也要把自己当回事,要以自己的感受为先。”陈桑榆坐到他身旁,一本正经的教育道,“生病了就去医院,高兴了就笑,要多交朋友,根据自己喜欢的口味吃饭,你不能把自己困在过去,困在寄人篱下的那些年。”

    陈桑榆慢慢说,林意安慢慢听。

    “她说没有人喜欢你,那都是放屁,你长得这么好看,工作也好,做人踏实,喜欢你的人大把大把的。”

    “是吗?”

    “嗯。”

    陈桑榆侧过头,看到林意安正在看着她。毫无征兆的,她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的告白来的措不及防。

    林意安抬眸,陈桑榆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太阳正在落山,晚霞温柔的光洒满整个世界,被亭子遮住的一隅,却像尚未铺开的夜幕。他们坐在明与暗的交界处,一面是炽热的金黄,一面是深灰的阴影,就像正在跨越过去,走向未来。

    她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她说:“向前看,你要忘掉从前的不开心。”她还说,“别回头,希望未来我能陪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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