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日埴之冢百合子难得休息,想着赶在女儿出门前送送她。
凭借着对女儿的爱艰难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简单洗漱后匆匆下楼,却没见到本该在吃早饭的女儿。
我女儿呢?
转头看了一圈客厅,嗯,没人。
又瞧了瞧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没到。
走进厨房,探头看去,只瞧见近藤管家一人,扬声问道:“近藤阿姨,羊呢?已经走了吗?”
近藤管家忙擦了擦手道:“小姐接到老宅打来的电话后,说是回房间拿东西去了。”
“?”埴之冢百合子,书包不是已经收拾好放沙发上了吗?落东西了?这可不想羊的作风。还是老宅那边说了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埴之冢百合子决定上楼看看。
埴之冢百合子边敲门边道:“羊?”
“请进。”糯糯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埴之冢百合子握上门把手,一转。
只见埴之冢羊坐在地毯上,腿上放着一个双肩包,一手拉开书包口,另一手正拿着什么东西往里塞。
“你在做什么,羊?”
埴之冢百合子走进一看是埴之冢羊奶奶给小羊做的绵羊玩偶,和小羊有着同款颜色的羊毛和紫宝石做的眼睛。
埴之冢羊刚把羊头塞进去,结果羊屁股从另一侧挤出来,又将羊屁股也塞进去,拉上拉链,小手满意地拍了拍鼓鼓的书包。
埴之冢百合子面露疑惑:“为什么要带上小羊妹妹?”要知道她女儿一向很宝贝那只大绵羊,睡觉喜欢抱着它,连平日的清洗也是自己动手,从不假手于人。
埴之冢羊解释:“刚刚光邦哥哥打电话过来要我带上,不带的话他会哭的。”
行吧。
小孩子之间的事埴之冢百合子很少掺和,不再多问而是开口提醒道:“小羊,差不多该出门了,车已经在门外等着喽。”
“马上来。”
埴之冢羊背后一个包,怀里一个包,上车前还努力腾出一只小手跟妈妈挥手告别。
司机想帮忙,但被埴之冢羊软声拒绝。
埴之冢百合子目送车离开视野。
“夫人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回去睡?”近藤管家站在埴之冢百合子身后问道。
“好主意。”埴之冢百合子眼睛微亮,“近藤阿姨,我想喝豆浆。”
近藤管家笑呵呵,“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还是近藤阿姨了解我。”埴之冢百合子跟着近藤管家回屋,“近藤阿姨吃饭了吗,没吃的话陪我一起吃怎么样?”
“对不起,夫人,我已经陪小姐吃过了。”
“那好吧。”
“夫人要是寂寞的话,我可以泡杯茶陪夫人一起。”母女两在这点是一模一样,都不喜欢单独吃饭。
“那就拜托了。”
...
一辆车驶入一座偌大的日式庭院,埴之冢羊一下车,就有个人影朝她扑过来。
“光邦哥哥。”埴之冢羊对来人打了声招呼。
来人是埴之冢羊的堂哥埴之冢光邦,明明大埴之冢羊五岁,却只高埴之冢羊一个头,样貌也十分可爱。
“小羊,我好想你呀。”埴之冢光邦试图和可爱的堂妹来个亲密的贴贴,却被妹妹手上的包挡住了。
“这是什么?”埴之冢光邦有些不满。
“小羊妹妹啊。”埴之冢羊解答,“不是哥哥你让我带来的吗?”
“对哦。”埴之冢光邦想起早上他确实打电话给妹妹让她记得带上小羊妹妹。
埴之冢羊:“为什么突然要我带上小羊妹妹?”
埴之冢光邦解释:“爷爷说今天会有个可爱的女孩子来拜访,让我好好招待对方,我打算弄个玩偶下午茶,有很多可爱的玩偶哦,小兔先生也会在,妹妹也和小羊妹妹一起参加吧。”
小兔先生和小羊妹妹一样都是两人的奶奶亲手做的。
埴之冢羊点头答应:“好哦。”
埴之冢光邦得意哼哼,“那你可以好好期待了,我准备了不少好吃的甜点。”
突然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他们,“太慢了,哥哥。”
“小睦。”埴之冢光邦看向来人。
“哥哥,不要把小羊堵在门口。”一个穿着和服的小男孩板着脸道。
“靖睦哥哥。”埴之冢羊笑着打了声招呼。
“小羊。”埴之冢靖睦语气瞬间放缓,“快进来吧,爷爷还在道场等你。”
“好。”
埴之冢光邦却在一旁小声抱怨:“小睦,你就不能像对羊一样对我温柔一点吗?”
埴之冢靖睦严声拒绝:“不行,你哪有身为兄长的样子?”
埴之冢光邦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想妹妹了吗?”
埴之冢靖睦表示不信:“在学校不也经常见到吗,前天不是还和小羊一起用午饭了吗,是哥哥你的行为太过夸张了。”
三兄妹都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大哥埴之冢光邦在六年级,二哥埴之冢靖睦在三年级,而埴之冢羊则在一年级,三兄妹都在不同的教学楼上课,两位哥哥常常跨楼找妹妹。
埴之冢光邦试图开导自己的弟弟:“小睦你不懂,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埴之冢靖睦怀里抱着妹妹的包,嘴上不甘示弱又顶了回去。
埴之冢羊一只手被埴之冢光邦牵着走,默不作声听这兄弟两争吵,反正也吵不出花来。
埴之冢羊换好道服踏入道场,对站在道场中央气势如虹的老人道:“爷爷。”
“羊,你来了。”埴之冢兵卫严肃的脸露出一丝微笑,“先让老夫看看这一周你是否有所懈怠。”
埴之冢羊一脸正色:“请多指教。”
埴之冢兵卫颔首:“那么先是型-观空大。”
“是!”
刚打过蜡的木地板干净锃亮,清楚地映入小女孩的一举一动,动作缓慢却招招刚劲有力,小女孩速度逐渐加快,强劲的打击动作被柔顺灵活的身体和轻快的步伐所代替。
赤裸的双脚摩擦过光滑的木地板,发出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的道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却从未闯进女孩的世界。
最后一拳挥出,埴之冢羊收回动作,闭上眼,缓缓平息略微急促的呼吸。
埴之冢羊重新张开眼,紫罗兰色的眼睛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净透亮。
埴之冢羊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埴之冢兵卫,那双锐利的双目露出一丝满意,“不错。”
被夸奖的小羊羔双眼一亮,语气难掩兴奋,“非常谢谢。”
埴之冢兵卫却道:“该感谢是你自己,上周的不足有好好改过来,干得不错。”
埴之冢羊:“是!”
面对可爱的小孙女就算是庄严如埴之冢兵卫也无法一直板着脸,浑厚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该开始今日的训练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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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再快点。”埴之冢光邦四肢绑着靶子,有条不紊地应对埴之冢羊的进攻,嘴上也不忘指点自家妹妹。
“是。”埴之冢羊加快挥臂的速度。
“呼吸不要乱。”
“是。”
“力度减弱了。”
“是!”
“不要忘记腿法进攻。”
“是!!”
...
“好,休息时间到了。”埴之冢光邦话音刚落,埴之冢羊垂下酸软的手臂。
埴之冢光邦拍了拍妹妹的头,夸奖道:“辛苦了,做得很好。”
“谢、谢谢你哥哥,特意陪我训练。”埴之冢羊喘着粗气。
埴之冢光邦笑眯眯道:“不用道谢,为了我可爱的妹妹,训练而已,区区小事。”
让埴之冢羊到一旁休息,埴之冢光邦没有解下靶子,而是朝另一侧的埴之冢靖睦唤道:“到你了,小睦。”
埴之冢靖睦点头,朝埴之冢光邦走去。
埴之冢羊拿起椅子上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平缓呼吸。
这时一道阴影投来。
埴之冢羊抬头,“爷爷?”
埴之冢兵卫双手拢袖,微微一笑,“小羊,爷爷有个人想让你见见。”
埴之冢羊小脸茫然:“?”
埴之冢兵卫领着一个金色长发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站在他们面前。
埴之冢兵卫站在身旁介绍道:“这是西园寺艾丽莎,来我们道场学习交流。”
说完,埴之冢兵卫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小小的孙女身上,“小羊,你来和她对练,用空手道对决。”
“是。”
埴之冢羊看着对面西园寺艾丽莎那精致的小脸也掩盖不住倨傲的神情,又看了眼爷爷,见爷爷没有任何指示,便像往常一样对待这场对练。
埴之冢羊礼貌地鞠了一躬:“请多指教。”
西园寺艾丽莎眉头微皱,语气略微不耐道:“快点开始吧。”
那好叭,既然客人着急,作为东道主也不能让她失望。
埴之冢羊主动发起进攻,左脚向前滑,右拳直直击向对方中段,在西园寺艾丽莎侧身躲过之际,以右腿为重心,身子一旋转,左腿前回踢向西园寺艾丽莎的左臂。
西园寺艾丽莎一个踉跄,赶忙稳住身形,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晃过,疼痛从腹部传来,重心不稳导致她跌倒在地。
埴之冢羊看着被她一个膝击就击倒在地上的人,脑海浮现的只有:原来还有比我弱的人啊。
这个认知令埴之冢羊觉得新奇,她从来都只和道场里的人打交道,在这个道场上无论是埴之冢光邦还是埴之冢靖睦她都打不过,哪回不是被他们摁在地上摩擦?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自己摆在道场实力排行榜倒数第一的位置上。
然而这种新奇很快就被消磨殆尽。
看着被她三两招打倒在地的对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冲她喊“再来”,然后再被她三两招击倒在地,再爬起,再喊,再被她三两招打倒...
埴之冢羊:。
实力很弱,意志值得肯定,就是有点烦。
发现‘自己并不是最弱的存在’这一点固然让埴之冢羊感到开心,但一直打一个满是破绽的对手,其实,挺没意思的。
果然,比起弱者,她更喜欢和强者对决。
但爷爷不喊停,她也只能继续,主动拉长时间线,转攻为守,待把对方体力耗尽之际再一招击倒,看着对手躺倒在地上不再爬起,这场对决才得以结束。
埴之冢羊也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就在埴之冢羊遵循武道礼仪想将对方拉起来时,对方突然毫无征兆的嗷嗷大哭,哭着喊爷爷。
埴之冢羊:“!!”
这一刻埴之冢羊慌了,怎么办,她把人打坏了。
虽然心慌慌,但还是秉持着自己惹的事自己负责的原则,手忙脚乱地将对方扶起来。
还不等她检查对方是不是真的被她打伤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闯了进来,一把拉过西园寺艾丽莎抱在怀里。
埴之冢羊:“?”抢人?
就在她手足无措时后背被一只大手拍了拍,爷爷厚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的。”
埴之冢羊提起来的心放下一半。
埴之冢兵卫又道:“这里就留给他们吧,小羊,要和爷爷一起喝杯茶吗?”
埴之冢羊:“?”
埴之冢羊看了眼拥抱在一起的一老一小,果断选择跟在爷爷身后。
走进茶室,埴之冢羊有些局促地看着对面正在泡茶的爷爷。
刚刚她仔细回想一遍对练过程,她确定自己有分寸,也没有打伤对方,但到底把人打哭了,埴之冢羊心里还是有点小心虚。
埴之冢兵卫将茶杯放置在埴之冢羊眼前,见她一脸‘我闯祸了’的表情有些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埴之冢羊老实巴交的向爷爷道歉:“对不起爷爷,我把客人弄哭了。”
埴之冢兵卫当即反问:“为什么要道歉,你有做错的地方?”
这点埴之冢羊可以很肯定的回答:“我没有做错。”
埴之冢兵卫心平气和:“那就没必要道歉。”
埴之冢羊又迟疑:“但是她哭了。”
埴之冢兵卫笃定道:“那也是她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
他又道:“你要记住,只要你做到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堂堂正正地打败对手,你就没有做错任何事,挺起胸膛来。”
“这即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以往付出的尊重,更是对赛场,对武道的尊重。”埴之冢兵卫严声道,“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埴之冢羊努力板着小脸以示认真。
“那她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从没因为输而哭过的埴之冢羊大为不解。
埴之冢兵卫想到一夜之间白了头发的老友,长叹口气,“她不过是借此宣泄内心的伤心罢了。”
埴之冢羊不懂:“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经历了什么很难过的事吗?”
埴之冢兵卫摸了一把下巴的胡子,开门见山道:“算了,还是把这事告诉你吧,爷爷有件事想拜托你。”
埴之冢兵卫:“你记得三个月前的空难吗?”
埴之冢羊点头:“我知道,三个月前从京都飞往巴黎的一架飞机在飞行途中坠毁,飞机上无人生还,这事上过新闻。”
埴之冢兵卫突然道:“艾丽莎的父母就在那架飞机上,不过我想跟你说的并不是西园寺家,而是艾丽莎。”
“她怎么了?”埴之冢羊回想初见西园寺艾丽莎的样子,“她看起来挺正常的。”除了突然大哭以外。
“就是这点才不正常,听说那孩子在葬礼上连哭都没有。”埴之冢兵卫摇了摇头,“不过现在哭出来也好,伤心得不到宣泄,迟早都会出事。”
这么说她把对方打哭还是件好事?埴之冢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爷爷之前说要拜托我的事是什么?”
埴之冢兵卫没有直说,而是道:“艾丽莎下周会转入樱兰高校附小读书,她与你同岁,会跟你在同一个年级。”
埴之冢羊结合前后文,猜测道:“爷爷是希望我多关照对方?”
“不。”埴之冢兵卫却道,“老夫不打算强迫你和艾丽莎相处,只是希望你在面对艾丽莎时能稍微多点耐心。”
埴之冢羊疑惑:“只要多点耐心?”
埴之冢兵卫颔首,“这就足够了。”
虽然老友的请求确实是想让羊和艾丽莎交朋友,但按艾丽莎骄纵的性子,他也不希望宝贝孙女受委屈,他相信他的孙女能够处理好她和艾丽莎的关系。
埴之冢羊一顿,思索片刻后,点头答应爷爷。
埴之冢兵卫聊完这件事,开始关心起孙女的生活,虽然按他孙女的性子他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但他还是每周都会例行一问。
以往千篇一律的回答这次却有了些许变化,话中多了个叫手冢国光的孩子,还有网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