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婚礼那天宋与风也来了，你没注意？”陆佳妮歪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现在这些明星的名字真是越来越古风了，娱乐圈整得跟个武侠世界似的。”
周吉安瞧一眼陆佳妮身边那一摞歪歪斜斜的书，问道：“这都是你新买的？”
“覃喜让拿来的。”陆佳妮合上书，手肘支着沙发背，手心托着脸，仔仔细细研究眼前这人，“婚礼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当时说那句话，是因为想告诉你我没有怀孕。”周吉安边说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陆佳妮觉得好气又好笑，“别摸了，你这件高领毛衣买回来，我就没见你穿过。”
临出门换衣服、照镜子的周吉安，发现自己脖颈有几块深浅不一的吻痕。
大冬天的，她又不能说是被蚊子咬的，只好拿出买回来仅穿过一次的高领毛衣穿上。
高领毛衣和各类饰品一样，都让周吉安觉得不自在，所以她只有这一件高领毛衣。
周吉安搓着抱枕右上角的彩色吊饰，抿紧唇不说话。
“开心吗？”陆佳妮问。
“我不知道。”周吉安老实说，她扭头看着陆佳妮，“只是觉得如果最后结局还是不好，会少些遗憾。”
“他都演成那样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喊停。”陆佳妮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地毯上的周吉安。
眼前这人总是藏不住事，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你也觉得他是演的？”周吉安单手撑着沙发，跪坐着问陆佳妮。
周吉安有些后悔，她不该加个“也”字。
她没等陆佳妮回答，便马上补救：“好多人说他演技好，我分不清他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没在演戏。”
陆佳妮低头看一眼手机，视线又集中于周吉安那张明显心虚的脸上，“他以前跟你恋爱的时候什么样？”
周吉安认真道：“比现在还夸张。”
陆佳妮失笑：“那你在担心什么？既然当初是你提分手导致你们的关系结束的，这一次你不提不就行了。”
周吉安想说这一次情况很不一样，可她不能说，本来陆佳妮就怀疑她和邓易是假结婚，她要这样说基本等于承认了。
周吉安咬了咬嘴唇道：“我只是觉得他没必要对我好。”
陆佳妮直截了当地说：“你是觉得他的选择很多，其实没必要选择你，选择你肯定有其他目的。”
周吉安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我跟你说过邓易执导的第一部电影，里面的女主角跟你很像，大概率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剧本。”陆佳妮这一次干脆打开投影仪，播放那部她看过几遍的电影。
知道周吉安和邓易恋爱过的人都说邓易执导的第一部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原型是周吉安。
可周吉安把那部电影看了很多遍，并不同意那些人的看法。
“我都跟你说过不可能了。”周吉安坐直了，电影正播放到女主角追赶公交车的画面，“他没有跟我一起追过公交车，所以他并不知道我追过公交车，而且我跑起来没有这么好看。”
陆佳妮白她一眼道：“是以你为原型，不是跟你一模一样，这是电影，不是纪录片。”
周吉安冷哼一声说：“反正就是不一样。”
周吉安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邓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积累素材的目的跟她相处的。
电影里没有出现过女主角坐地铁的画面。
按照周吉安的浅薄想法，她和邓易在地铁上相遇的情节很有电影感，可电影里并没有这一情节。
“我第一天来霁市的时候，在地铁上被人骚扰了，是邓易帮的我，他那天给我买了冰淇淋，还给我打了到学校的车。如果这部电影真是以我为原型，他为什么不把这个情节融进去？”
陆佳妮有些意外，“你们竟然真的是在地铁上遇到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在演戏。”
周吉安曲起双腿，望着不断变换的电影画面，淡淡地回：“我那时候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他竟然跟魏景林是发小。”
也许是跟邓易又分开了，周吉安提及往事之后，情绪和理智都有些收不住。
她的眼里装着女主角卷翘睫毛上落雪的画面，有些激动地说：“那天其实我是不情不愿跟着魏景林去采购骑行社物资的，清单上的东西一样都没采购，魏景林却非得让我跟他去见一个没考上大学的朋友。”
说到此处，周吉安转头对陆佳妮吐槽道：“魏景林真的很奇怪是不是？他竟然说邓易没考上大学，邓易明明是正儿八经考入戏剧学院的。”
陆佳妮对周吉安的激动略微有些陌生，没来得及作反应，周吉安的嘴唇又开开合合。
“魏景林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周吉安自己附和自己，“他一到邓易的工作室就开始说他某某朋友资金有限，但开的摄影工作室比邓易的有品位多了，说邓易花了家里那么多钱却没有培养起好品味。”
“邓易的脾气真的很好，他当时竟然没有一点儿生气的迹象。”周吉安趁机让陆佳妮了解邓易，“我这个旁观者却听得气冲冲的，所以就问魏景林是不是在用煤气灯效应。”
陆佳妮无语,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我知道不是这样用的，但当时太气愤，而且太想表现了，就那样脱口而出了。”周吉安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魏景林真的太坏了，我们离开邓易的工作室，他却又说邓易是他的朋友，让我不要打邓易的主意，还说邓易看不上我。”
向来藏不住事的人，却将这些事情藏到现在。
陆佳妮有些触动，“魏景林本来……”
周吉安扭头，眼带悲伤地望着陆佳妮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邓易看不上我？也觉得我和邓易很不般配？”
陆佳妮愣了愣，认真道：“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这不就是她和邓易不般配的意思么？
周吉安的身体回正，扔出去的希望却再回不来了。
陆佳妮：“邓易的世界太大了，你的世界装不下。”
周吉安皱着眉道：“我听不懂。”
她明明听懂了，却赌气说没有听懂。
陆佳妮调低电影的音量，配乐似有若无地回荡在客厅。
“你今后会见到邓易的很多面，可能有很多面都是你无法接受的。”
“比如呢？”周吉安追问。
“比如他会同各色各样的女人有来往，比如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其实很恶劣，终究也会在你面前暴露这种恶劣。”
“比如他是真的缺少素材了，才找你结婚，毕竟你们分手的这么多年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做。要知道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如果真的在乎你，不可能没有丝毫行动。”
“因为真的是我提的分手，我说他太文艺了，我喜欢运动型的。”周吉安抗辩，“而且你说的这些都是假设性的话。”
陆佳妮郑重道：“周吉安，像你一样喜欢邓易的女人有很多，你听清楚，是像你一样喜欢的。”
陆佳妮没有把话说完，大概是怕说得太直白，她受不了。
陆佳妮想说的是她在众多的喜欢邓易的女人中，并没有竞争力。
甚至连她喜欢了邓易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想着念着邓易的优势都算不得优势。
那她和邓易谈过恋爱的事情呢？难道也算不得优势吗？
“你跟邓易讲过你在电子厂打工的经历吗？”陆佳妮看着电影里女主角打电话的镜头问道。
周吉安分散了些心力，集中到仍在播放的电影上。
女主角正在大学宿舍楼的天台上打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具体问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被朦胧夜色笼罩的女主角回道：“不怎么样，但好像更自由，可是好像又没有想象中自由。”
女主角脚边有个白色的饮料瓶，她低头踢了踢又说：“也许自由就是一种想象。”
通话继续，但女主角似乎只是在听对面的人讲话。
最后，女主角掏出纸巾，包住踢过几脚的饮料瓶，捡了起来，边走边道：“自由想象得多了，好像也就成了束缚。”
然后，电影结束，周吉安发觉自己没在呼吸。
从前，周吉安看邓易执导的这部电影，因为女主角太过漂亮而不无法相信女主角的原型是她。
现在，她发现她之所以没有意识到女主角原型可能是她，是因为她从前只是想通过这部电影感受邓易、看到邓易，跟她观看邓易参演的电影、综艺以及邓易执导的其他电影的目的一样。
白色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振动声和着片尾曲，渐渐生成一片接一片的雪花覆盖到周吉安的身上。
周吉安点击接听，说：“我还没回家。”
她可以这样说吗？那里是她的家吗？她怎么感觉更像是摄影棚。
“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你不是十点就要睡觉？”
“我今天住这里。”
邓易冲着问他要不要吃夜宵的宋与风摆摆手，妥协道：“住可以，但不要听陆佳妮和许知彦胡说八道，我们是夫妻，要互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