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轻如一片落羽,好似只是轻轻擦过陈砚水的心尖之后就悄然溜走了,陈砚水甚至有点恍惚,这一切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开始忍不住回味这个天降的恩赐,其实这很可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吻,只是两个柔软的唇轻轻相触了一瞬间。
但就是这样一个令陈砚水呆立许久的瞬间,醉醺醺的乔耳就已经顶着浴巾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陈砚水连忙拿着毛巾跟着跑了出去,许是乔耳脚步虚浮的缘故,所以陈砚水几个箭步就追上了她,他想不通一个平日里安安静静甚至有点怯懦的小兔子怎么会在酒后发起疯来。
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陈砚水不是在扶正水杯,就是在挡住桌角,乔耳甚至一度趴下身,非要将头塞进猫窝里,大喊着不想当人了,搞得陈砚水满头大汗的。
很快门铃就被按响了,是楼下的邻居大妈实在受不住这样的噪音影响,终于找上门来了。
陈砚水只好把乔耳用浴巾层层裹住,再去开门和人解释清楚状况,这一晚上他说过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别疯了”和“对不起”。
一番折腾下来陈砚水已经精疲力尽了,他抱着乔耳的土豆抱枕瘫坐在沙发上,旁边是被缠成蚕茧却还在不停蛄蛹的乔耳。
今夜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但醉酒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女人。
陈砚水短暂休息了一会,又起身到厨房给乔耳煮了两碗苹果橙子解酒汤,期间乔耳又吐了两次,直到解酒汤喂到口中,她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此时她抱着膝盖,将搭着毛巾的脑袋放在两膝之间,乖巧地捧着装着解酒汤的杯子小口小口地抿,在陈砚水看来,她乖巧地窝在沙发一角,真的很像一只垂耳兔。
陈砚水蹲下身,蹲在她的面前,揉了揉她头顶的毛巾,弯起眼睛笑了笑,“现在醒酒了吗?”
两颊依旧泛红的乔耳极为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对着陈砚水的脸认认真真看了看,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醒了!”
陈砚水将信将疑又问道:“那你是谁、我是谁?”
乔耳往前蹭了蹭,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转头捧起陈砚水的脸凑了上去,她的呼吸分外灼热,此刻便尽数喷洒到陈砚水的脸上,感觉痒痒的。
或许是橙子和苹果的味道掩盖了酒气,此时她的味道更像森林里刚吃了果子的小动物。
寂静无声的空气里,莫名的情愫再次凝聚,陈砚水感觉自己好像也沾染了一点橙子和苹果的气息。
“你是……”猝然望进一双湿漉漉的,写满爱欲的眼睛里,乔耳的眼神再度迷离,“我是卷耳兔,你是砚水有鱼。”
陈砚水愣了一下旋即失笑。
“我早就知道了……”
下一秒,乔耳便环住他的脖子,小鸡啄米般堵住了他半张的唇关。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力出现了错误,陈砚水觉得乔耳攀过来的手臂格外热,火辣辣的,一路烧到他的胸腔里。
明明接下来的场景不出所料,可此刻的心还是徒然漏跳了半拍。
他想起了《贵妇画像》里面所说的那句话:“有人问我一个吻最好的部分是什么?我说是那一刻,你看见她向你靠近,你知道你们即将接吻,于是你闭上眼睛,等待着它的发生。”
现在它发生了。
在乔耳的唇与他的唇再度相触时,陈砚水再也无法抵挡住这样的蛊惑力,他一把揽过她一同陷入漩涡。
她的唇很软,像小时候吃过的水晶果冻,恰好带着点果香,这样潮湿而软糯的短暂触碰后,迎来的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局势,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逐渐急促起来,微微的喘息声和衣料的摩擦声纠缠在一起,被无限放大开来。
两个人在意识到什么之后都有些失措,但谁也没有选择停止,这一次的吻不像落羽,而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温柔而绵长。
“喔……”
此刻言语已经变得无用武之地了,两人之间好似只剩下这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乔耳每次喘息停顿之后,都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在得到陈砚水的回应后才逐渐大胆起来。
两个人一坐一蹲,高度虽然恰到好处,可却不是太舒服的姿势,乔耳圈着陈砚水的脖颈,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带,陈砚水本就重心不稳,此刻便整个人都被带到沙发里面。
此刻乔耳的酒已经醒了一半,她内心已经十分紧张了,但很快她便发现陈砚水也在同样紧张,紧张到他的鼻尖已经泛出一点点细小的汗珠来。
或许是这一瞬的观察令陈砚水有所察觉,故而他别开眼,试图用频繁的呼吸来掩盖自己汹涌起伏的心跳,“对不起,刚刚我……”
乔耳的视线落在他微敞的领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锁骨,以及锁骨上暧昧不明的几处淡淡吻痕,索性将心一横,揪住陈砚水的衣领,再度闭眼吻了上去。
陈砚水单膝跪在沙发上,也再度沉沦在这一腔直抒胸臆的热烈里,他抬起右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箍住她的腰肢,迫使两个人紧贴在一起。
随后由浅入深,由慢变快,舌尖不断纠缠在牙齿之间,他吻得霸道但不失风度,总能恰到好处地让她获取几秒喘息的机会。
胡乱之中,乔耳的手始终无处安放,于是从一开始圈在陈砚水的脖颈上的手臂逐渐滑落至他的腰间。
陈砚水的身影逐渐欺压上来,此刻他两条腿都跪在沙发之上,完美地将乔耳环在其间。
荷尔蒙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扩散,乔耳背靠着沙发,修长的天鹅颈微微上仰,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腰却始终困在陈砚水的手臂里,津液拉扯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个硬物。
乔耳的脑海中顿时如有烟花炸开。
而仅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陈砚水浑身颤栗了一瞬,随后他的吻便攻城拔寨一般,逐渐褪去滞涩的、轻柔的外壳,变得格外凶猛起来。
他用手臂紧紧抱住乔耳,好似生怕她仓皇逃跑一样,旋即又故意将手臂往上一提,好叫两人紧密无间,他不再执著于一个果冻般的唇,而是逐渐偏移,从唇到唇角,从唇角到脸颊,从脸颊到耳鬓,再从耳鬓游移到她红透了的耳垂,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在耳垂被陈砚水含住的瞬间,乔耳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那一点异样,她顿时便又如同小刺猬一样向后缩了缩头。
察觉到这一瞬间的闪躲之后,陈砚水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理智将他从弥乱当中迅速抽离。
空气好像此时才反应过来流动,风从窗外吹进来,将纱质窗帘轻轻吹起,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出于云雨之后的羞涩之情谁也没有说话,良久,等到陈砚水决定率先开口的时候,乔耳却抢先一步,将脸轻轻埋在了陈砚水的颈窝里,轻声说道:“我困了。”
她的睫毛擦过他的脖颈,像挑逗猫猫的?毛,让他多了几分欲罢不能的感觉。
陈砚水顺手抄起水杯,将里面乔耳喝剩下的解酒汤一仰而尽,这才稍稍平复了一点点内心的情绪,“刚刚淋了水,把头发吹干再睡吧,不然晚上吹了风会得偏头痛。”
乔耳手上揪着土豆抱枕,硬生生给抱枕揪出两个小耳朵,她依旧趴在他的肩头,小幅度点了点头,微微动了动下巴,“好。”
陈砚水不由分说地将她连人带抱枕一同抱起,走向了洗手间。
乔耳此前看晋江文的时候曾无数次看过男主给女主吹头发的戏码,她原本应该觉得烂俗透顶的画面此刻真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尴尬。
吹风机呼呼作响,陈砚水修长而白皙的手在乔耳的一头乌发间反复穿梭,此时她的酒已经彻底醒了,她正纠结发生这样的事后,以后该如何和陈砚水相处。
陈砚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把头发养得这样好?让我也取取经,每天码字都快码秃了。”
乔耳笑了,她盘膝坐在沙发上回答道:“可以试试定期涂椰子油,或者是多吃芝麻?”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又如实道:“嗯……其实我没怎么刻意保养过它,可能是我爸妈天生就遗传的好。”
“那看来我回去之后得好好盘问盘问我爸妈了。”
陈砚水小心翼翼地抖动着吹风机,使其和乔耳的头发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严格遵守先吹头皮、再吹发尾的原则,耐心地任由一缕一缕的乌发擦过指尖。
乔耳说:“今天你怎么会来?”
陈砚水疑惑:“不是你给我发的消息让我来接你的吗?”
“哈?竟有此事?”
乔耳四下摸了一圈才找到手机,她飞快地解锁,旋即点开微信聊天页面,找到陈砚水的对话框。
上面赫然写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时间是晚上8点20分。
[一块猫耳酥]:丸子,我好像喝多了,等下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地点在栖山YS。
她这才发现,因为当时晕晕乎乎没太注意,这条消息阴差阳错地发到了陈砚水的对话框里,并且连最后两个字都没打成汉字,就发了出去。
陈砚水瞄了一眼,笑道:“一路上我都还在想,为什么我变成‘丸子’了。”
乔耳“嘿嘿”一笑,“丸子是我闺蜜,我发错人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家庭住址?”
陈砚水的手骤然停顿了一下,他忘了这件事,于是他开始信口胡诌:“我问了你们公司的同事。”
乔耳果然上套,“是苏麦姐告诉你的?”
陈砚水当即顺坡下驴,“对,就是她。”
乔耳疑心顿消,又支支吾吾问道:“我刚刚喝醉了,没在公司酒宴上闹出什么笑话吧?”
陈砚水愣了三秒,迟疑道:“你……断片儿了?”
乔耳点点头,“当时头太晕了,只记得喝了香槟和红酒,然后我想走,那个叫什么......周导的人不让,后面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砚水心存疑惑道:“当真全都不记得了?”
乔耳又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肯定道:“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砚水乐了,“你在酒宴上当众强吻了我,还说我是你的人,以后由你罩着,还说暗恋我多年了,这些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
乔耳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十秒之后她尖叫着噔噔噔跑到楼上,钻进了被窝,良久才传出闷闷的声响:“走的时候帮我把窗户关上,谢谢。”
陈砚水无奈地耸了耸肩,轻车熟路地帮乔耳把该收好的东西都放回了原位,又关上了窗子,随后才拿起外套搭在肩上,走到门口时又朝楼上说了一句:“逃避可耻,你必须得负责了 。”
门咔哒一声开了又关,三十秒后红烧肉又“喵”地一声开门溜了进来钻进了猫窝。
乔耳躺在床上闭着眼,忍不住摸了摸耳垂的位置。
澄江的夏天没有梅雨季,但她的心已经潮湿了。